八十五、敢問盛子,您從何處來?(1 / 1)

“敢問盛子,您從何處來?”   穿著鬥篷,戴著麵具的彥南歸,在屍骨坑旁對天發問。   這是個樸實得不能再樸實的問題,但它卻將所有人的思緒,從即將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在場之人所有的神誌、或者說是唯一的思緒,就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全部寄托在彥南歸的身上。   盛子,為聖人。   這聖人,雖不能知天下之事,但麵對一個螻蟻所問,聖人肯定是知曉,這螻蟻心中真實的問題。   表麵上,彥南歸是在問,盛子從何處來?   這個問題簡單,關於盛子的身世,《盛子傳》中有非常明確的記載,他出生在趙國一處邊境小城;   但實際上,彥南歸問的是,您是否和我來自同一個世界?   言語落地。   天空中本來穿刺而下的巨劍,突然停住了,鎖定在眾人周圍的規則一鬆,所有的神通,當下也不再受到限製;那由萬千光輝所凝聚的劍刃,隻是一瞬,便消失在了風中,消失得乾乾凈凈。   盛子,離開了!   這景象,在外人看來,僅僅隻是因為彥南歸的一句話!這堂堂的聖人,就因為他的言辭,選擇放棄了自我的意誌。   淵卿立在屍骨坑邊上,他是當下眾人中,除了彥南歸,狀態最好的。   此間,他呆立了快有一盞茶的時間,思考了良久,直到後背已經徹底被汗水浸潤,他才有些拿不準,緩緩對彥南歸開口:   “先生?我該稱呼你為先生嗎?或者說是,聖……”   聖人?彥南歸可擔待不起這稱呼,他回過頭來,走近,拍了拍淵卿的肩膀:   “你在想啥呢?我隻是運氣好罷了!全是聖人垂憐我等。”   運氣好嗎?誰能有這個運氣?淵卿想著,不再追問,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哐當!”   忽地,又有人倒在地上了,淵卿和彥南歸回過頭去看,才看見,這人是令者折梅,她已經徹底暈死過去了。   淵卿立馬接住這人,掐了掐人中穴,口中抱怨:   “先生,你不是說他修為比我高嗎?你看她,還是這麼脆弱?”   彥南歸沒回話,這手徑直搭在對方的脈搏上,感受著心跳。   這律動,似乎越來越遲緩了。   彥南歸皺眉苦思,一下子想清楚了,這前因後果:   “這位令者大人,快死了。”   “不是聖人的緣故,而是她在夢境中的自絕。”   通過這一點撥,淵卿也明白了,他喃喃自語:   “令者,行聖人之令。”   “聖人如果要她死,不用聖人親自動手,令者便會自絕於天下。”   情況緊急,彥南歸也不掖著藏著。   他用神通【大夢】的力量,微微閉眼,透過折梅的身體,不消片刻,便進入了對方的夢境。   夢,是人們想象的聚集地。   折梅的夢,正是反映了她心中所思。   彥南歸在現實中閉眼,當這眼眸再次睜開。   已然入夢。   ……   折梅夢境。   此處,不知是在何地,隻感覺分外荒涼。   腳下是一片原野,遠處是一片樹林,一根根枯死的樹木扭曲、破碎,在乾涸的土地上肆意蔓延,那枝丫的盡頭,生了無數眼睛;   彥南歸闖入之後,它們就這樣呆呆看著。   天是灰蒙蒙的,無數隻生物掠過,在荒地上投下巨大而危險的陰影;它們翅膀帶起的風,吹散了林中淡淡的血霧;落地之後,它們躲在了樹木的後麵,但它們沒有把自己藏嚴實,長牙、爪刃還裸露了出來,上麵沾滿了帶著疾病和毒瘤的血……   彥南歸路過了它們!   終於,在這樹林的最裡麵,他看見了折梅。   她靠在一段樹乾上,鮮血從她身體裡湧出,她抬眼,見了彥南歸,聲音很輕,問道:   “先生,您怎麼來了?”   彥南歸聞言,緩緩坐下。   他並未顯得過於急切,這種事情也急不得,在此間,輕咳了兩聲,他才說道:   “我在天禪院的藏經閣,曾看過這《盛子傳》,歷史所記載的盛子,與其他聖人並無太大區別。”   “雖然,他們的觀念不同,但在一些地方,他們是共通的。”   “比如,盛子為何為聖?”   折梅微微抬眼,回答:   “聖人,天下之聖賢,所言皆是聖言;所行皆是聖行。”   “所以,當下,聖人要折梅死,折梅就是該死的,先生不用再勸了。”   語。   彥南歸搖頭,他還有另外的猜想:   “那如果說,我們所見到的盛子,不是真正的盛子呢?或者說那一劍,不是聖人自己的意誌?”   這個問題,從聖人盛子出現的時候,就在彥南歸的心底產生了。   修竹說過,盛子已有五十年未曾出現了,他不會欺騙、不會妄言;但如果,盛子真的活得好好的,怎麼可能這麼長的時間,不來見自己的令者;   至於今日,他為何會出現?   主要還是因為白起。   白起質疑了他的聖人之位,如果,盛子不作出任何回應,那麼,這盛子歸天的猜想,就徹底板上釘釘了。   現在兩者存在了沖突,唯一的解釋隻有一個:   盛子能出現,但每次出現,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所以,盛子見不見令者,不要緊;但一旦有人質疑他的存在,那他必須出手。   所以,懷著這樣的猜想,彥南歸給出了折梅另外一個可能的解釋:   “盛子為聖,所行所為,必定會是聖人之舉。”   “此間,隻是兵家的白起挑釁了他,若真是氣惱,隻用誅殺惡徒就行。”   “但他為何打算,一劍覆滅殺穀,並且順道殺死此間的我等。”   “要知道我們這些人裡麵,除了秦國的,還有天清院的學子,更是還有一位,他自己的令者。”   “這等舉動是聖行嗎?”   這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聖人會違背聖行,那隻能證明,他被控製了。   被控製了,就有幕後之人!是這幕後之人想殺了此間眾人!   話音一落,這折梅眼中,突然間有了些許神采,從她口中理所應當地冒出了四個字:   “殺人?滅口!”   彥南歸繼續推導:   “盛子今天所行之事,一定在什麼地方有破綻?”   “我們修為太弱了,看不出來,但這是存在的。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導致盛子對我們出手。”   言語落,折梅微微坐直了身子:   “那先生,您剛才對聖人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當下,彥南歸對自己的行為作出了解釋:   “我在賭!”   “在那一劍落下之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立馬就察覺到了這破綻。”   “所以,我在賭,賭這一劍不是聖人自己的意誌;我在賭,賭這一切,一定有一個幕後之人;我在賭,這個幕後之人,不可能完全掌控盛子之力;我在賭,賭一個簡單的問題,可以調動聖人的思緒。”   “最後,我賭贏了,我成功了!所謂的問題,便是追問遙遠的故鄉。”   “聖人那一刻行為的猶豫,隻能證明,盛子找回了自己。”   話說到這裡,折梅徹底醒了。   她一揮手,那個本來已經徹底紛亂的夢境,片刻之間井然有序,草地、鮮花,唯獨天空沒有變。   折梅皺眉,理清楚了前後因果,一下抓住了重點,她說:   “盛子被控製了!”   “或者說是有人在借用他的名頭,模仿他的力量。”   說完,她轉過頭,看向彥南歸:   “多謝先生入夢,折梅前後,真是欠下了天大的恩情。”   “如果真是如先生所猜想,那麼接下來,先生你可就危險了,你還要繼續去清國嗎?”   彥南歸能想到的問題,幕後之人為什麼不能想到?   一旦出現這種不安定因素,憑借折梅的了解,清國那些人第一個想法,肯定就是抹除作為出頭鳥的彥南歸。   此間,若對方執意離開?折梅可以當做沒看見。   但對於這點,彥南歸笑著搖頭:“有人攔路就不去了?修行,有了阻礙就不走了。”   “哈哈,清國越是這麼有意思的地方,我這才越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