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了,大羅跟在江澤後麵,準備回教室收拾東西回家。 “那個,那個我去上個廁所”大羅把江澤的外套丟給他後,猛地往廁所竄過去了。 昨天剛洗的衣服如今已經沾上了不小的汗臭,江澤苦笑著搖了搖頭,不說話,一個人接著往教室走去了。 剛進門,隻見那個“弱不禁風”的少女已經站在了那裡,她那清冷的麵頰不知為何染上了一抹紅,烏黑的頭發迎風飛舞,夕陽的餘暉在其上騰挪跳躍,她手裡正拿著個什麼東西,看得專注,活像正虔誠朗誦經文的少女。 徐娘的座位上空蕩蕩的,還沒有回來,不知到哪去了。 等等,等等,江澤從剛剛自己的遐想中回過神來,雙目緊盯著蘭芷手裡的經文,這經文咋越看越眼熟呢?江澤的心顫了一下,挪動腳步走了過去。 他的腳步很快,想要製止蘭芷這稱不上禮貌的窺視,離得近了又漸漸慢了下來,他實在想不出該怎麼開口。 “你回來了。”還是蘭芷率先跟江澤打了招呼,不過她的目光卻沒有從江澤早上勾畫的那幾張破紙上移開,仿佛兩人已經在一起相處了好久,這不過是妻子迎接丈夫回家的平常的一天。 “啊……嗯。”江澤愣了兩下,呆呆地開口道。 又過了好一會,蘭芷的目光意猶未盡的從那抹塗鴉上移開,抬頭撞上了還略顯呆愣的江澤,少女的臉頰猶如緩緩盛開的桃花。 她笑了 “你東西被風吹掉了。” “嗯。” “我幫你撿起來,不小心撇了兩眼。” “嗯。” “我不是故意想看的。” “嗯。” 眼前的少年還是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辯解,小色鬼變成小呆呆了,想到這裡,蘭芷好氣又好笑。 “你,看到了什麼?”江澤的神回過來一點,開口了,不過心思好像仍不在這裡。 蘭芷秀氣的眉頭一挑,玉手抵在下巴上,認真思索了一兩秒。 “嗯……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 “哦,這樣啊”江澤麵無表情,語氣中也聽不出悲喜。 蘭芷不再言語,輕輕一舞,繞到了江澤身後,她雙手拎著包背在身後,腳尖點地,就要離開了。 少年那裡沒了少女,空留下一地芬芳。 驀地,漸漸遠去的少女半側轉身子,補充道 “不過,人仍能仰望到漫天繁星,不是嗎?” 江澤渾身一顫,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抓了一下,隨後心跳越來越快,他猛地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眼前說出這句話的少女。 此時的少女已經完全轉過身來,臉頰羞紅,眼睛也不自在地看向了別處,不過一隻纖纖玉手卻大方地伸了出來,朱唇輕啟道 “江澤……送我回家,可以嗎?” “江——”上完廁所的大羅好巧不巧地在這時趕了回來,一隻腳剛跨過教室門檻就被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的徐娘給攔住了。 徐娘眼神毫無波瀾,平靜地看著他,下巴朝蘭芷那裡微微撇了撇。 大羅秒懂,那嘴巴也是張得老大,隨後本能似的,一把抓住徐娘的手腕就往外跑,雖然不知道這兩人的關係怎麼發展的這麼快,不過可千萬不能壞了自己兄弟的好事啊。 徐娘的眼睛睜得老大,不過掙紮了幾下後還是任由著他去了,事情鬧大了反而更不好收場,她還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就跟一個傻憨憨較勁。 教室內的蘭芷和江澤兩人正好目睹了剛剛發生的那一幕,現在的氣氛也是有些尷尬。 “那——走吧?”還是蘭芷率先打破了沉默,不過剛剛鼓起勇氣伸出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縮了回去。 “嗯,好”江澤應聲,隨後跟在蘭芷後麵,兩人一起往外走。 …… 那兩個小家夥走後,又有兩個人影偷偷地摸了進來,準確地說偷偷摸摸的隻有大羅一個,此時的他雙手還扒在門框上,腦袋往裡探,遲遲不肯進來。 “他們真的都走了嗎?”大羅悄悄地問道,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 “嗯”已經進來的徐娘無奈扶額,不願跟這家夥多說一句話,隨後自顧自地朝著江澤的座位走了過去,大羅左看看右看看,踮起腳尖緩緩跟上。 蘭芷剛剛觀摩的那份經文還在江澤的桌子上放著,它就靜靜地躺在那裡,門戶大開,引誘著徐娘深入。 徐娘指尖微微一動,將那張小孩似的塗鴉撚了起來,細細端詳著: 一個小男孩跪坐於十字架前,身上纏滿了鎖鏈,臉色陰沉,一言不發。鎖鏈的另一端由一個個抽象化的人牽著,隱約間可以看到欲望、家人、朋友、理想等字樣,塗鴉的最上方用紅筆點了幾個點,男孩倔強的抬起頭,目光似乎聚焦到了這幾個看似隨意點上的小紅點上,不過蘭芷知道,這幾個紅點,是星星。 “有趣的塗鴉”徐娘低聲評價道。 “什麼?”大羅好奇的圓臉猛地湊了過來,徐娘也不慣著,把這張紙一把呼到了大羅的臉上,讓他看個夠。 徐娘自己則走到了一旁,“可若是沒了這些枷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人……還能稱之為人麼,江澤?”她以隻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喃喃自語著。 “羅二狗”過了一會,徐娘停止了思考,以她那獨有的清冷的聲線叫了一聲大羅,可大羅還在那裡看的入迷,沒有回應。 “羅二狗!”徐娘又叫了一聲,語氣中比剛剛稍嚴厲了些,可大羅還是站在那裡,沒有吭聲。 “羅二狗!”徐娘又叫了一聲,大羅還是沒有回應。 終是等的不耐煩了,徐娘轉身看向了大羅,驀地又愣在了原地。 大羅呆呆地站在那裡,抬起頭,眼裡閃爍著淚光,像一個三歲孩童般,發出了疑問,語氣裡還帶著些委屈 “為什麼……我看不懂?” 為什麼我跟江澤相處的最久,卻看不懂這幅畫,而她們卻好像都懂了?為什麼我跟江澤相處了這麼久卻還是一點都不了解他?為什麼我總感覺和他之間始終有著一層隔膜?……難道我不適合作江澤的朋友嗎? 徐娘扶額,語氣中透露著無奈,不過語氣倒是溫柔了許多 “有些東西過早的理解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畢竟有些東西,有些人理解起來就像深淵一樣,你會在對他渴望對他的理解中沉淪,短暫的歡樂並持續不斷的痛苦著。 見大羅不懂,徐娘也沒想著往更深的解釋,她背轉身往門外走的同時朝大羅揮了揮手 “走吧,我載你一程,路上……就跟我講講你和江澤的故事吧” 大羅跟上,教室裡再次空無一人,夕陽正火,紅光灑在堆滿書本的課桌上,餘韻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