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兵左手拖著少許的行李,右手緊緊地拉著女兒的手一步步的走出了出口,大城市的繁華一攬無餘地展觀在兩人眼前。 這個城市總是蘇醒得太過於早,昨夜的浮塵還未來得及平定,匍暗的路燈似是仍有昏黃色的燈光要透出來,細看卻是晨曦的折射,並沒有太多的人會注意到這樣的場景,年輕的白領裹著風衣在街邊等待公交車,妝容精致卻遮不住滿臉沉重的倦意,轎車一輛又一輛呼嘯而過,裡麵乘坐的是這個城市裡略微富裕但是依舊每天疲於奔命的中產階級們。 薑兵訂的火車時間比較早,在這個點上,通常不大會出現“上層人士”的影子。更多的是,帶著孩子的母親,玩命似一路狂奔的害柏遲到的公司小職員,騎著電摩打算出門送貨的快遞員等等小角色。 路邊的早餐店永遠人滿為患,呼喊聲此起彼伏,所幸老板娘早就練就了過耳不忘的神奇本領,其實哪裡不是人滿為患,公車點,地鐵,超市各種的交通路線就像蜘蛛網一樣覆著到城市每個角落,一批又一批的人像貨物一樣被裝卸著,整座城市有如一個繁忙的空殼,大家都在奔忙,奔忙著各自艱難的生活。 所幸的是,今天的薑兵暫時可以從這艱難繁忙的生活中抽離出來,他並不需要著急地去上班,也不需要心急火燎的拉著女兒的手去上學,這是難得的一天休息。 經過剛才在火車站像沙丁魚罐頭似的擁擠場麵,現在的狀態已經輕鬆了很多,再加上女兒一路胡吃海喝,身上的行李也輕鬆了很多。這時候也不用著急了,反正接下來的事不過是先找到酒店,然後入住等待中午的同學聚會就好了。 從早上一大早出發坐上火車開始,薑兵的心情一直是忐忑不安的,一方麵要照顧女兒,一方麵還要注意火車上來來往往的人,畢竟人蛇混雜,可不能惹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經過這一路顛沛流離,現在終於可以放下心中慌亂安安靜靜地和女兒在站前廣場上的椅子上休息一會兒了,一來調整下自己疲乏的狀態,二來就是仔細端詳這座他待了將近七年的城市,這裡留有他的青春和奮鬥,這裡有他的歡笑與悲傷,希望和絕望,堅持及放棄。 薑兵的記憶裡,彼時的火車站和眼前的火車站完全不同,那時的火車站是一座矮小的樓房,僅有兩層樓高,地麵是水泥鋪就的地麵,整個廣場很像學校的操場,隻不過在戶外候車大廳種了些整齊排列的可能是楊樹或是法國梧桐之類的大樹,在樹下排放了一些或新或舊的座椅。遊客們往往擁擠在這些椅子周邊談天論地,待到即將進站時再急色匆匆地將行李背在身上進入不同的站口,去尋找或明或暗的未來。 和往昔的火車站相比,現在的火車站那可氣派多了,火車站煥然一新。火車站的墻壁白得幾乎可以照出人的影子,地麵也鋪上灰色的大理石,環衛工人不間斷地在廣場上掃來掃去,整個大理石地麵打掃得就像鏡麵一樣,通過鏡麵反射可以看到天空中悠閑緩慢流動的雲朵。 在原有火車站的外廣場中心位置新建了一座復古式歐式噴泉中心,隨著音樂的節拍,噴泉有時像波浪,此起彼伏;有時像一隻大花籃裡麵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朵,有時像一根擎天柱直沖雲胃,一陣風吹過來、吹倒了擎天柱,消薄成一片片煙霧慢慢地向遠處飄去,而朝陽發出的柔和光線照在這慢慢飄去的煙霧中又反射出太陽光的七種顏色,形成一道道孤立而又美麗的彩虹。如縣花一現,慢慢的消失在遠處的水霧中,新的噴泉驟起,又形成了一片孤立而美麗的彩虹,而每一座彩虹正好是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這時,薑兵的嘴邊情不自禁地嘟囔著一句話: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 爸爸,你說什麼呢?什麼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哪兒有什麼彩虹?小薑瑞靠在爸爸身邊抬頭問道,畢竟坐了兩個多小時的火車,女兒現在也有些倦怠了。 薑兵用手指了指遠處的噴泉,說道:“你看,那邊不是都是彩虹嗎”。薑瑞立刻起了精神,收起倦怠的表情對爸爸說道:“爸爸,我想近距離看看噴泉,看看噴泉周邊的彩虹,真的很好看,你看可以嗎” “可以呀,但要注意安全,不要亂碰水,噴泉的水可不乾凈,不小心出來得病了,你媽媽不會饒了我的。” 薑兵話還沒說完,薑瑞就像隻小雲雀一樣飛速向噴泉方向跑去,對於美麗的事物及風景,這姑娘完全沒有抵抗力。何況彩虹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了,誰又能抵抗的了呢? 陽光總在風雨後 烏雲上有晴空 珍惜所有的感動 陽光總在風雨後 請相信有彩虹 風風雨雨都接受 我一直會在你的左右 風風雨雨都接受 我一直會在你的左右 薑兵嘴裡慢悠悠地哼喝著運首歌曲,看到彩虹,他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這首名為《陽光總在風雨後》的歌曲,當年,這首歌可是大街小巷傳唱度非常高的一首歌曲,歌曲好聽,歌詞也非常勵誌,薑兵很喜歡這首歌,每次遇到挫折,他都會將這道歌翻來覆去地唱上幾遍,唱完以後,無論多難,他都會感覺好受很多,又會對生活充滿了信心。 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日期是在1999年9月1日,這個日子對於薑兵來說,是難以忘懷的日子,那天,是他第一次到省城大學報道的一天,那時的火車站擠滿了準備到各個大學報名的學生。 這些學生基本上和他一樣,也都是第一次遠離家鄉,隻不過是目標不同或優秀或普通的大學。但這並不影響大家情緒上的激動,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既興奮又焦急的表情,薑兵也被這種情緒裹挾著,一會兒走到乘客入口處看看排隊的人群,一會兒又回到坐位上和媽媽聊上幾句,但眼睛卻不停地盯著火車上的大屏,顯得非常焦急。媽媽既悲傷又欣喜地看著薑兵,溫柔地說道:你呀!別走來走去了,我們的火車還要很久才能到,坐下來,別著急,你再著急,火車也不會早到的,不如坐到我身邊,幫我照看照看行李。 薑兵這才想起來,他們離火車預定到達的時間還早的很,最起碼還有一個多小時火車才能到,當然這還得在火車不晚點的前提下。 這麼早從家出發和薑兵所住的位置有關,薑兵的家住在礦區,礦區雖說和農村相比繁華些,實際上還不如農村。礦區的環境是非常差的,由於常年開采,整個礦區地麵都鋪就了一層或多或少的礦灰,當運礦車從街道穿過時,整個空氣中都彌漫著細小的礦塵,他們在空中不停地飛舞,附著在它飄過的任意物體表麵,使得所有的物件都灰蒙蒙的,如果你不小心碰到,會被立刻染上灰色。這裡的人很少會穿白色衣服,因為早上穿的白衣服,無論穿著多麼仔細到了晚上都會變成灰色衣服,這都是煤礦上不斷漂浮著的灰塵粘在衣服上造成的。 記憶裡,薑兵整個初中階段穿的衣服基本都是灰色的,現在想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一直穿的衣服是灰色的,還是早上出門穿的淺色衣服到晚上回家後就變成了灰色,如果給人生的各個階段塗上顏色的話,幼年的時候是彩色的,是湖麵的藍色和多彩的田地斑斕色,從小學開始進入礦區到初中一共將近十年的時間內一定是灰色的,礦區的環境無論是樹木,道路,橋梁,花朵甚至到河流都是灰黑色的。 從家出發到火車站需要經歷三段路程,第一段路程是從家門口乘坐三輪車來到公交站臺,第二段路程是從礦區附近的公交站臺到達中轉站,第三段路程從中轉站到達火車站,三十公裡路程就這樣被分成了三段。 由於路途較遠,他本來並不打算讓母親陪同前往的,但母親執意要去,薑兵也不再堅持,畢竟對於母親來說,這是非比尋常的囍事,也是一件出人頭地的大事。對於一個礦區家庭來說,出一個大學生的確是件很了不起的事,送兒子去上大學,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其榮耀的事,薑兵不想剝奪母親為數不多的快樂,母親辛苦了半生,她應該獲得這份獎勵。 母親一生過得極苦,小時候做為家裡的長女,由於家中子女眾多,即使她的成績在全校排名第一,也不得不為了家中的其他兄弟姐妹放棄學習,早早地承擔家中的大小事務,母親曾說過,她當年輟學的時候,班主任和校長一起到家裡做她的工作,找了三四回,姥姥姥爺也猶豫了,但母親依然絕然地放棄回去學習的機會,姥爺身體不是很好,做為長女,作為家庭成員裡年齡最大的一個,她有義務照顧家裡年幼的弟弟和妹妹。她必須要扛起家裡的所有的事務,她必須依靠自己撐起這個家,這是作為家庭長女必須要承擔的事情,沒有協商的餘地。雖然自己成績很好,可不能太自私,隻有自己退出來,家裡小的才能更好的生活。 從學校退學以後,她就扛下了家裡的所有大小事務,那時候的營生主要是將種植的蔬菜和從巢湖裡捕的魚一大早賣給城裡的市民,但當時她住在離城市將近10公裡遠的地方,那時候的條件非常艱難,很少有交通工具,母親三四點左右到田裡采摘大越30斤左右蔬菜,洗完菜後給姥爺熬上藥湯,喂姥爺吃完早飯和藥湯後,帶著舅姥爺們捕獲的鮮魚放在一左一右兩個筐中,用扁擔挑著兩個筐,將他們挑到城裡賣。 母親退學的時候大概是小學三,四年級,也就12歲左右,自己12歲的時候,早上起來以後,母親會準時把早餐端到桌子上讓他趕緊洗漱吃飯,之後挑出乾凈舒適的衣服讓他換上,就這樣他還睡眼惺忪的慢悠悠的才去上學,有時候還經常遲到,而母親在這個年齡卻要一個人獨自承受全部,一個人獨自扛起一個家庭的所有不幸。 薑兵簡直不敢想象,一個十二的歲女孩自己都沒有發育好,卻每天早上三四點起來挖菜,然後洗菜,之後將菜碼好,還要照顧姥爺,最後五點半左右再挑著這擔菜行走大約兩個小時走完將近十公裡的路程,在路上,一邊不停前行,一邊啃上兩個早已涼透的粗糧饅頭當做早餐。最後為了節約兩角錢的車費,再走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回到家中,可即便每天如此忙碌,隻能掙到極其微薄的收入,這些收入也不過隻能勉強滿足家庭吃喝用度,到了月底基本上都靠野菜為生。母親是為什麼堅持下來,是什麼力量讓他這樣堅持了將近六年。 一次,薑兵的夢中出現了一個場景,在一個冬日的清晨,大霧殘忍貪婪地吞噬了周遭的一切,這時傳來非常微弱的踏踏的走路聲,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小姑娘,全身被霧氣浸透了身體的小姑娘,濕噠噠的從大霧中走出來,肩上挑著兩擔沉重的物件,一擔是洗的乾乾凈凈的蔬菜,他們被整齊的排列著,還有一擔是新鮮的魚蝦,他們散亂地堆滿了另一個筐。每走一段時間,她就把筐放下,換個肩膀,再挑著往前走一段,最後累的不行便坐在路邊休息幾分鐘,她可不敢多休息,耽誤了後麵賣菜的時間,隻能努力將扁擔繼續扛在身上,嘴唇用力地咬著,艱難地站起來,將扁擔兩頭的筐吃力地從左肩換到右肩,眼神直視著遠方,緩慢又堅定地消失在霧中。 薑兵好幾次想快速沖上去,問她:“姑娘,你這麼消瘦,為什麼要自願承受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壓力,為什麼如此辛苦卻從不放棄”。但最後薑兵的腳步還是不自覺的停下來了,他知道這個姑娘什麼都不會說的,因為在她前麵還有很多路要趕,一家人的生計都在她身上,她沒有停下的可能,前路雖然漫長,但隻要向前走總會有希望,也隻有向前走,人生也許才會有可能有轉機,就像他後來最喜歡的歌曲所唱,陽光總在風雨後。 未曾哭過長夜的人,不足以言人生:未曾經歷過絕望生活的人,不足以欣賞希望之花所帶來的美景。我若退縮,將無路可退,我若勇敢,所有困難都將會消弭,現在擺在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退縮,二是前進,我相信答案已經呈現在我眼前,即使走到最後隻剩絕望。我絕不會被絕望吞噬,我一定會成為萬千昏暗中的一絲星光,成為黎明來臨前的一縷金光。 母親小的時候犧牲了自我的前途將自己的弟弟妹妹照顧的很好,結婚以後更是犧牲了全部的業餘愛好將自己和姐姐一直都照顧的很好,即便是受傷以後留下病根也依舊照顧著自己。如果人生有指路明燈,母親一定是自己前行路上不斷閃亮的星光,給自己昏暗的未知照亮了萬般光明,讓自已可以安然的享受生活。 “爸爸,我們走吧!你怎麼不動了。”薑瑞對父親說道。 去哪兒? 反正不在這邊坐著了,彩虹我也看了,我都看了很長時間了,不想再看了,你帶我去別的地方玩玩吧! 去哪兒玩呢?女兒。 我們去動物園玩好不好,動物園的獅子老虎什麼的最刺激了,我最喜歡看兇猛的野獸,大黑熊也很有趣,你知不知道有的大黑熊還會招手呢?特別搞笑,爸爸你帶我去看。 好,不過現在才八點不到,動物園都沒有開門,估計動物們也都在睡覺,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找到酒店,把東西放到酒店裡,一直帶著這些東西,我也挺累的。 那我們趕緊走吧,我還沒有住過酒店,爸爸,我們定的酒店是不是特別繁華,裡麵是不是特別氣派。 是的,寶貝,特別繁華,是我住過的最好的酒店,你看到那邊最高的樓了嗎?那就是我們入住的酒店。 那還等什麼,爸爸,我們趕緊出發,說完薑瑞就拉著爸爸的手跑了起來。 孩童的興趣總是變化很快的,有了新的目標,薑瑞立刻向酒店方向跑去,薑兵隻得跟著女兒的步伐快速的走向酒店方向,大約步行了十分鐘,兩人便走到了酒店,進入了大廳,來到了前臺。 前臺辦理入住手續的是一個約摸二十多歲的小女孩,臉小小的、下巴尖尖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十分可愛。薑兵走上前去開始辦理手續。 你好,我昨天在你們酒店預定了一間套間,麻煩你給看看。 先生,請把你的身份證給我。 “等我找一下。”薑兵把身旁的公文包取了下來放在前臺,然後拉開拉鏈,從最裡層取出了證件遞給她。 女孩的眼睛一直盯著電腦屏幕,沒有注意到薑兵的身份證已經遞了過來,薑兵輕咳了一聲後說道:“你好,我的身份證。” 女孩這才注意到伸到她麵前的手,於是把握著鼠標的右手鬆開,接過了手中的證件,順便還說了一句抱歉。見薑兵一直站在原地,便說到:“先生,辦理完畢還有些時間,您先到那邊的椅子上休息一下吧,等入住手續辦理好了就叫你。” “好的。”薑兵便拉著女兒坐上了旅館的沙發上。比起火車上的硬座,旅館大廳的沙發明顯舒服的多。薑兵和女兒靠在軟軟的沙發上,仔細地欣賞起大廳的方方麵麵。在沙發的右邊擺放著一個碩大的青花瓷的大缸,大缸裡麵養了不少錦鯉,大多數是紅色,少部分是黑色的。錦鯉遊動時撥開了本來纏在一起的水草,從水底冒出了透明的水泡。 女兒有些好奇地探過頭去觀察那些魚,剛想把頭靠得更近一些,魚卻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鉆進了水草裡麵,尾巴拍打水麵濺起的水花灑在了薑瑞的臉上。女兒先是被驚了一下,然後咯咯地笑個不停,她最喜歡的就是魚了,薑瑞還時不時的對魚不斷的做鬼臉,小魚被嚇得不敢在水麵上露麵,女兒笑的更開心了。 看著女兒吃吃的在那裡笑,薑兵心裡也開心了很多。既然女兒在看魚,而自己也在等服務員辦理手續,索性看看這個豪華酒店,看看自己之前也沒有住過的高檔酒店。 同自己以前所住的酒店相比,這個酒店確實好的太多了,首先從大堂上看起來就豪華的多,大堂分為兩個區域,兩個區域都很大,一個是薑兵現在所坐的接待區,比較安靜,典雅。另一個是餐廳區域,餐廳區域被一個異常氣派的大門隔開,透過餐廳的玻璃大門,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風格奢華的寬廣大空間,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每個角度都折射出如夢般幻彩的彩光。五顏六色的歐式桌椅,小巧精致的吧臺,都漆成純白,處處散發著貴族氣息。每一張桌子上都擺著一隻白瓷花瓶,花瓶裡盛開著美麗的粉紅色玫瑰,與周圍優雅的環境相得益彰。餐廳裡零零碎碎的坐著少數幾個起來較早的客人,這些客人一般年齡較大,應該是習慣了早起,在這個點應該很少有年輕人起來吃飯。 這次旅行住的酒店價格是超出了薑兵的心裡預算的,不過酒店是大家統一協商預定的,自己也不便多說什麼了,再加上是統一定製的酒店,價格上也有不少折扣,原價一間1200,打完折900一間,價格上也不是很高了。 雖然現在生活好了很多,但薑兵從小到大積累的習慣卻沒有改變,在外麵一般都是很節約的,住的酒店基本上都是快捷酒店,費用基本上都是一兩百一晚上,和今天所住的酒店比起來,快捷酒店的大堂設施都是比較老舊的,大部分都沒有大堂設施,服務員的態度一般也比較冷淡,不過薑兵對此卻不以為然,反正旅店不過是一個睡覺的地方而已,隻要有一張床度過一晚上不就可以了嗎?他也不能理解為什麼出門在外非要住高檔酒店的人,畢竟從小開始家裡就節約慣了,這種節約的習慣貫穿了他生活的方方麵麵,衣食住行方麵他都力求節約。 比如衣服,薑兵穿的衣服也一直是比較經濟的,主要講究的是貼身舒服。他也不能理解很多人一件衣服就花掉了上千甚至上萬元。即便大學以後他創業勉強成功,也能負擔的起這樣的收入,他身上的最好的衣服也不過是結婚時的禮服,大概一共900元吧。他也不理解為什麼很多人在消費上會有那麼高的花費,難道不應該是節約著花費嗎? 先生,你好,你的住房卡已經辦好了,這是你的卡片,請你收好,如果有遺失的話需要補辦的,補辦的費用是五十元一張,所以請你務必收好,還有有什麼需要的話,請你直接打我們前臺的電話就可以了,電話就在你的房間的座機上。 好的,謝謝你。 那好,先生,你的房間在九樓,電梯在你剛才坐的沙發旁邊,你乘坐電梯就可以了。有什麼行李不方便攜帶的話,那邊有一位服務生,你可以讓他幫你搬到九樓。 不用,我的行李不多。謝謝了。 好的,祝你度過快樂的一天。 辦完手續以後,薑兵便和女兒一起坐上電梯來到了房間。 房間的房號是0901,這個房號太有趣了,九月1號,這個日子太有趣了,是自己當年剛上大學的時候來報道的日子。 爸爸,這房間好漂亮!女兒大聲地喊到。 是的,又大又漂亮。 那你現在打算乾什麼呢?女兒。 我想先在這床上趟一會兒,爸爸。 那你躺一會兒吧,我也累了,我們先休息一會兒。 小薑瑞立刻躺在床上,自顧自地玩了起來,房間裡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都太有趣了。而薑兵也坐在床上仔細地看著四周,房間非常的大,大概有上百平方,布局和自己的家很像,隻是沒有廚房而已,各種布置無不充滿著奢華,所有的洗漱用品都整齊的排好,一看便知道是高級用品。現在坐在五星級酒店的房間裡,薑兵開始理解了為什麼很多人出門非五星級酒店不住,五星級酒店裡的條件的確好的太多了。自己一直住的都是小旅店,所以也並不知道五星級酒店有什麼好的地方,自己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必然決定了自己的眼界,自己的認知裡,五星級酒店和自己平時住的酒店應該是一樣的,不過是一張床,一些洗浴設施而已,能有什麼大的差別,唯一的區別也不過就是房間麵積大小不同而已。今天實際來體驗一下才發現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簡直是雲泥之別,差距太大了。 下次有可能地話一定要讓家人體驗一下這種類型的酒店,薑兵暗暗地下定決心,父母一輩子也沒有住過什麼好的酒店,他們辛苦了一輩子,應該讓他們也享受享受。 薑兵的記憶裡,從自己出生到大學畢業父母隻住過兩次酒店,確切的說兩次住的都不是酒店,一次是路邊的農家樂,樓下是飯店樓上是住宿的旅店,條件極其惡劣。一次是標準的酒店,當然條件和現在住的也完全不能比較。 第一次住酒店的時候是93年的夏天,那時候薑兵剛上初一,家鄉巢湖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大洪水,姥姥家的村莊被洪水圍了一圈,隨時都有破圍被淹的風險。母親從電視裡看到了故鄉的情況,心裡很是擔心,擔心老家的親人,更加擔心姥姥的安全,就和父親商量要回去看看,父親工作太忙,根本抽不出時間來,但是母親想回去,無論父親如何分析,母親還是想回去,即便回去很麻煩,也執意要回巢湖。父親拗不過她,隻能帶著一家四口回去了,到達橋頭集的時候,離老家還有二十公裡左右,周邊徹底被洪水攔住了,汽車沒有辦法開回去。父親便在附近找了一艘船,和船家討論了很久,船家無論如何也不同意晚上過去,說非常不安全,要去隻能第二天開船。父親也沒有辦法,隻能在橋頭集留宿一晚,一家人便在附近找一個旅館。 父母一向都是節約的,自然不舍得住酒店,但局勢所迫,必須要找個酒店,一家人迫不得已在附近找了個條件極其簡陋的旅店,說是酒店,實際上就是一個農戶家裡的住宅,薑兵清楚的記得,當年由於連日下雨,旅店的墻上都長滿了綠毛,屋子裡充滿了黴味,一家人擠在一個房間裡,晚上打算睡覺的時候,竟然發現被子都是潮的,不過好在是夏天,也沒有蓋被子,就是蚊蟲有點多,談不上什麼居住體驗。而母親卻一直責備父親不應該在外麵住宿的,花了不少錢。但薑兵覺得母親不應該責備父親,畢竟依當時的條件隻有住店是比較靠譜的做法。 第一次住店的經歷發生在薑兵年幼的時候,他記得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當時的經歷令人很不愉悅的。而第二次的經歷是在他成年以後,對於這次住店經歷,他是非常清楚的。 當年薑兵大學畢業時,父母打算一起去他所在的大學接他,一個原因是因為行李比較多,另一個原因就是父母從來沒有看過他所讀的大學,想一起來看看。 父親和母親到達學校的時間已經將近晚上八點多了,三人本打算立刻做火車回去的。可惜火車站已經沒有當天回去的火車,當天晚上回程的火車票都已售完,父親第二天中午還要回去上班,便定了明天第二天八點多返程的火車,於是薑兵經歷了這第二次的住宿經歷。 薑兵本打算找一個條件一般的酒店,但父親覺得兒子努力了這麼久,現在大學馬上畢業了,應該好好的犒賞犒賞薑兵,讓兒子在靠近學校附近的地方找一所高檔酒店。薑兵當然是反對的,畢竟自己上大學這麼多年,家裡經濟已經很差了,但父親依舊決定如此,薑兵知道父親的脾氣,也不便和他再過多爭辯,找了附近的一所”高級”酒店。 雖說是高檔酒店,但和薑兵今天所住的酒店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也就比自己平時住的快捷酒店好一些,大廳稍微大一點而已,設施條件和快捷酒店基本差不多,其實就是一所稍微高檔一點的快捷酒店,按照現在的標準,根本評不上什麼星級酒店。不過以當時的條件來說,應該是父親見過裡最好的酒店了。 父親來到酒店後也不免哆嗦起來,他從來沒有到過這麼高端的酒店,至於酒店的各種手續更是一點也不清晰,這應該是他第一次選擇住這種類別的酒店。由於父親並不是很熟悉,一切都是在招待員的幫助下完成的。 到達酒店的時間已經將近淩晨了,父親很快速的替薑兵選擇了酒店房間,便讓薑兵回房間休息,至於行李由他們帶到房間,折騰了一天,薑兵已經困的不行了,也沒有過多思慮,便進入酒店房間休息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四點多才醒,在外麵這麼多年,自己還是第一次住這樣舒服的酒店,昨天晚上由於太困,也沒有時間觀察酒店,今天醒來以後才有時間仔細觀察這個酒店房間,房間很小,隻在房間中間鋪了一張一米五的床,床的正前方放著一張較為暫新的桌子,在桌子上放置著一臺有著一定年頭的電視,桌子旁邊放著一個暫新的椅子,床的旁邊是一間洗漱的房間,房間裡放好了一些一次性用的洗漱用品。 薑兵在床上懶懶地躺著,暈暈地待著,漸漸地清醒過來,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到了五點,該起來洗漱了,一次性用的洗漱用品也都派上了用處,洗漱完畢後,薑兵還看到了淋浴頭,他從來沒有在酒店裡洗過澡,現在要趕緊洗一次,畢竟他還從來沒有在房間裡洗過澡,無論如何,一定要在這裡沖洗一下,錯過了這個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了。 雖然一直在外麵求學,薑兵從未在獨立的衛生間裡洗過澡,由於家庭條件不是很寬裕,他一直都非常節約,小時候洗澡都是在礦區的澡堂洗澡,後來上了高中也是在學校的澡堂洗澡,上了大學也是如此,即使偶爾在寢室洗澡,也是在公共廁所裡用臉盆接上一大盆水往身上潑水,隻不過是將身上沖洗乾凈而已,談不上什麼享受。 今天有這樣的機會單獨沖洗,薑兵難免有些激動,也有些陌生,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淋浴頭,淋浴頭立刻放出來了熱水,熱水在全身不停地流動,沖洗著全身每一個毛孔,每一個毛孔都釋放著疲勞,舒泰極了,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享受,薑兵深深地吸了口氣,實在是太舒服了。洗完澡後,薑兵去找毛巾,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最後才看到托架上放了一個很大的毛巾,這個毛巾和平時用的毛巾完全不同,很大,原來這就是電視裡的經常出現的毛巾,確切地說應該是浴巾。薑兵模仿電視裡的明星用浴巾將身上包裹起來,然後從浴室裡走慢慢地走了出來,房間裡的空調不停地輸送著冷氣,全身的疲憊徹底的放鬆了。 在床上又休息了大概半個小時,薑兵穿好衣服,便打算去找父母,昨天夜裡父母先替他選的房間,他先進入房間,也沒有關心父母住的什麼房間。是時候去看看父母的情況了,他們也是第一次住這樣高級的酒店。不知道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興奮呢? 薑兵並不知道父母住在哪間房子裡?便打算到前臺去詢問下父母究竟住在哪間房間裡,於是乘坐電梯來到了一樓大廳,待薑兵走到大廳,眼前的一幕在多年以後依然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裡,父母蜷縮在沙發的場景,讓他永生難忘。 父親和母親兩人靠在大廳外的沙發上,沙發並不大,兩人隻好簇擁著坐在沙發裡,分外擁擠。行李放在沙發旁邊,父親靠在沙發邊上,母親靠在父親身上,閉著眼睛。父母手裡都拽著行李帶,生怕行李被人拿走了。 薑兵已經猜到了大概,父親應該沒有定酒店的房間,隻是替自己定了一間房間,他們節約慣了,這麼好的酒店房價應該很貴的,父親一定是和母親商量後,不舍得定下兩個房間,再加上大廳裡已經有一個沙發,他們琢磨以後便決定在大廳休息了一夜。 不過這都是猜測,薑兵決定到前臺去問問。 你好,請問在沙發上休息的兩個人昨天有沒有定酒店房間。 你說那兩個人,昨天我值的夜班,換班的時候,他們就在那裡躺下了。我還問交接班的人呢?為什麼他們隻睡了一個房間,換班的人說他們帶的錢不夠,隻能定一個最便宜的房間,交接班的服務員讓他們一起到房間裡,他們還不舍得打擾兒子,說擔心影響他睡覺,既然大廳有一個沙發,他們在沙發上湊合一晚上就可以了,反正一大早就離開了,交接班的服務員看她們可憐,就同意了,如果他們影響了你,我現在就去把他們喊醒。 沒有的事,你千萬不要喊醒他們。薑兵有點著急地說 那麼先生,請問你有什麼需要嗎? 我想請問你們最小的房間是多少錢一晚? 大概是220一晚 聽完價格以後,薑兵便理解了,父母來的時候本不打算酒店的,準備坐晚上的火車立刻回去的,沒想到買不到回去的票,隻好住酒店,選擇好酒店以後,沒想到酒店的價格這麼貴,要花掉他們一個月工資的四分之一,孩子無論如何一定要住好一點,自己對付對付就過去了。無論平時如何節約,對待孩子一點不能節約的,為了他,父親母親完全沒有任何的猶豫。而自己卻心安理得的在房間裡美美地睡上一覺,完全沒有擔心父母可能不了解酒店流程而窘迫。父母為了讓自己睡得更好一些,連行李都沒舍得讓自己拎到房間裡。想到這裡,薑兵的眼圈漸漸泛了紅。 爸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又在想什麼,今天你好奇怪。 我呀,什麼都沒有想。 爸爸,我有點累,我可以在這漂亮的床上休息一會兒嗎? 當然可以了,今天這個房間屬於我們。 那我睡了,一會兒你就喊我起來,你答應我去動物園的。 你放心吧,趕緊睡吧,你把外套脫掉,躺在床上吧。 說完,女兒快速地將外套脫掉以後,抱著被子,不一會兒,便在床上躺著睡著了。 小家夥都是沒心沒肺的,這麼快便睡了。 薑兵憐愛地看著女兒,輕輕地拍著她的身體,現在自己和女兒住在高級酒店裡,房間比自己當年住的酒店大的多,也豪華的多。自己現在能夠有條件住在這樣的酒店裡,完全是當年父母不斷付出的結果,父母不斷地付出才成就了自己。而為了讓自己過的更好,他們燃燒了自己。 即使是現在,為了照顧自己,他們住在身邊,依舊不斷地付出,繼續照顧著自己的女兒,父母依然用他們早已彎曲的背脊和蹣跚的腳步不斷地在幫助自己。 從小到大,父母無限地包容著自己,是他們讓自己擺脫了各種各樣的困難,是他們給了自己無限的勇氣,如果不是他們,自己的精神疾病也沒有辦法有所恢復,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這三年他們無數次遭受了自己的冷漠回對,甚至於語言暴力,父母都曾在自己麵前哭泣過多次。父母年事已高,自己完全沒有照顧好他們,現在還需要他們照顧自己,想到這裡薑兵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往日的種種如潮水般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