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於情於理,都該庇護(1 / 1)

回到家中,已經接近傍晚,夏季白晝長,倒也顯不出昏暗。   禦者擺一個玉凳,崔烈下車,邁步進府。   來到第二重院,崔烈聽到郎朗笑聲,似乎有人在暢談。   崔烈問侍從:“誰在廳堂說話。”   “是郎君回來了。”   “哦?”   崔烈有兩個嫡子。   二兒子外放太守,來的必定是大兒子,議郎崔均。   崔均別院而居,平日裡並不常來。   “家主回府!”   隨著一聲唱和,崔烈來到廳堂門口,正在暢談的崔均和崔祺急忙走下座位,伏地叩拜。   “拜見父親。”   “拜見伯父。”   走上主位,崔烈道了聲:“都起來吧。”   漢代正式場合下,分席而坐。   崔烈坐在麵南的主位,崔均坐在東廂首座,崔祺坐在崔均對麵的次座。   “唉!”   崔烈悠悠一嘆,讓廳堂中的氣氛壓抑了起來。   知道父親剛剛進宮,必有大事,崔均吩咐左右退下。   崔祺不知道崔烈遭遇了什麼,正在疑惑,見侍從都在退下,自己也起身要走。   “宜之,你不必走。”   聽到崔烈呼喚,崔祺停下腳步,端端坐下。   崔均拱手道:“父親,你許久未進宮了,為何一進宮,長籲短嘆,可是陛下苛責你了?”   “你先退下。”   “我?”   崔均一愣。   “速速退下。”   崔均不知道,有什麼事,父親要和崔祺商量,卻不和自己說。   自己畢竟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麵子上有些掛不住。   “還不快走?”   “伯父,大兄畢竟是崔家未來的家主,有什麼要事,不應避諱。”   崔祺知道崔烈要談王芬的事,讓崔均出去,估計也是對兒子保守秘密的能力,不太滿意。   剛剛交談中,崔祺隻覺得崔均這人可交往,但僅僅是可交往。   他為人一片熱忱,恨不得掏心掏肺,而這種性格,未免讓人感覺有些天真。   漢末三國是個爾虞我詐的時代。   崔家兩個兒子,最後都下落不明,顯然不太適應這個時代。   崔祺現在說這麼一句話,其實也是有心。   如果崔均真的被趕出廳堂,自己無疑會被這位兄長記恨。   現在不宜樹敵。   況且一個如此實誠的兄長,誰願意與他為敵呢。   崔烈想了想,微微嘆了口氣:“元平,你先坐下聽聽吧,記住,此事事關重大,務必守口如瓶。”   “兒子知道了。”   崔均坐正了身子,向崔祺投來感激的目光,崔祺微微一笑,當是回禮了。   “伯父,可是陛下不相信你的奏報?”   “非也。”   崔烈擺手:“看張常侍的意思,陛下應該是信了,正在著手清理宮中內應。”   崔祺低語道:“張讓能想到這一層?”   記得十二常侍中,有一個細作,應該是郭勝。   一直到整個宦官勢力被清除,張讓也沒有揪出來他。   隻不過他也沒什麼好下場,最後被袁紹率軍殺了。   崔烈聽到崔祺的小聲呢喃,急問:“宜之,伱了解張常侍嗎?”   崔祺拱手:“有所耳聞,陛下對張常侍十分信任,不僅封為列侯,私下裡還稱其為阿父。”   崔烈凝眉:“張常侍常伴陛下左右,也算半個智囊,你怎麼說,他想不到清理內應這一層呢?”   崔祺的話聲量不大,但崔烈確實仔細聽了。   崔祺笑了笑:“宦官不出宮,平日裡隻看奏報,受限於其眼界,他們的智謀,必定算不得上乘?”   崔烈搖頭:“張常侍侍奉陛下,二十幾年不失寵,怎能說他的智謀,算不得上乘?”   崔祺冷聲道:“取悅帝王之謀,確實是張常侍所長,也算術業專攻,但其若真有濟世之才,輔佐君王二十年,這天下何至於到這種地步?”   崔烈輕撫胡須。   沒想到此子自視甚高,若其真有智謀,倒是可以幫崔家撐門立戶,今日之事,不如與他仔細交代。   “宜之,排查內應之謀,是原太尉曹嵩提議的,今日某去告發王芬,曹嵩也在,他也得到了消息。”   崔祺一皺眉,隨後嘴角微揚,拱手道:“伯父,祺揣測,排查內應之謀,並非曹嵩所出,而是其子曹孟德。”   “哦?宜之何出此言?”   “據祺所知,王芬廣邀名士,參與劫持天子,曹孟德乃當世名士,也在其邀約之中。”   “曹孟德智謀過人,必然知道王芬所謀難以成事,因此讓其父親早早告發,以免王芬謀敗,其獲知情不報之罪。”   崔烈點頭,緩緩說道:“宜之所言有理。”   崔烈現在已經明白了,曹嵩父子不和是裝出來的,這兩父子都是權謀高手。   再看看崔均,坐在那裡呆若木雞,崔烈一陣煩躁。   自己被曹嵩壓一頭,兒子也不如曹操。   實在可氣。   崔烈長嘆一聲:“隻怕曹嵩要重新獲得陛下信任了,陛下沒準會讓他官復原職。”   崔祺笑了笑。   “未必。”   “宜之何出此言?”   “現在朝野士族,矛頭都指向曹嵩,他未必會央求陛下讓他官復原職,而更有可能為曹孟德爭取機會。”   “比如呢?”   “比如陛下正在組建西園軍,需要安插自己人,曹嵩可以把曹操推薦入西園軍。”   崔烈一拍桌子:“如此一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天子和士族都當曹操是自己人,真是一番好盤算啊。”   “現在什麼權勢地位,都不如兵權,曹操現在為議郎,沒什麼實權,但做了禁軍校尉就不一樣了。”   崔烈看向崔均。   崔均也是議郎,但絲毫不通兵事,此刻被崔烈看得戰戰兢兢,急忙拱手道:“父親可以寫信,請二弟回來相助。”   “別提那個孽畜了。”   看崔烈的樣子,對崔州平的憤恨,不像是演的,難道父子二人真的決裂了。   這也沒準。   崔家這倆兒子,應該是讓老父親操碎了心。   世家大族可以給孩子一切,但是沒法給孩子換腦子。   崔祺看到了機會,拱手道。   “伯父,祺告發官長,實乃不義之舉,但祺實在不願參與謀反,更不想連累崔家,還請伯父救我。”   崔烈溫聲道:“宜之放心,崔家足以庇護你。”   崔祺急道:“不僅僅是祺,還有迎駕的四百兵馬,這些人都是忠勇之人,不想從逆,求伯父一並庇護。”   “四百兵馬?”   聽到崔祺這麼說,崔烈捋著胡須,一直沒有說話。   崔均看到父親為難,長嘆一聲。   “宜之,庇護你沒問題,包括前院的崔家子侄,都可以庇護,可是你一張嘴就讓父親庇護四百人,這個未免……”   “元平。”   “怎麼了父親?”   “你不會說話,就給為父閉嘴,這四百兵馬不願從逆,乃是忠義之士,於情於理,為父都應該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