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醫生按了按我的胸口,我疼的呲牙咧嘴,他說是撞斷的,我看到胸口已經有了一大片淤青,我問有沒有傷到肺,他說要出去拍片子才能知道,現在還沒法診斷。我爸拿起對講機說了幾句話,對麵應該是羅紀毅,意思是讓他把我送出去,他們現在已經找到關鍵的線索了,等我出去之後他們很快也會出去。 我爸顯得很憔悴,明顯也被折騰的夠嗆,他的胡子已經長得很長了,黑眼圈也很重,我知道我現在的情況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同意了。他說出去之後小姑會接應我,直接帶我去醫院,讓我好好養傷,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 我讓他注意安全,這裡說危險也沒多危險,但總歸還是小心的好。 我爸點點頭,接著安排事情去了。 我在原地休息著,等了大概兩個多小時,羅紀毅回來了,他說他和我爸匯合之後就沿著河找我,發現了另一條河道,在那看到了我掛的熒光棒,以為我沿著河往回走了,就一直在河裡還有岸邊找我,我跟他說了我的遭遇,他也覺得匪夷所思,為什麼那個洞會通向這個瀑布,誤打誤撞找到了我爸,他也想不通。 我腦子很亂,不想再想了,隻要我爸沒什麼事兒,我就能安心出去了。 羅紀毅吃了點東西,然後帶著我從我們之前下來的地方往外撤。 拽著繩子往上爬的時候,我胸口的劇痛達到頂峰,好幾次差點鬆手掉下去,好在羅紀毅在下麵,他說支撐不住的時候就踩著他的肩膀休息一會兒。 就這樣走走停停,二十米的高度爬了將近一個小時。 然後又是老路,我們回到之前的通道,之前被砸出來的洞還在,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長了,從那個洞鉆回去,就來到了最開始的通道中。 接著,我們從那個低矮的洞爬了出去。羅紀毅說這次他走前麵,要是我爬不動了,就抓住他的腳踝,他會把我拖出去。 我說不至於。 就這樣,又在黑暗裡折騰了好久,終於看到了一絲光亮。 我忘了有多久了,根本沒有力氣看手表,那絕對是我二十多年來走過最艱難的路,我從來沒這麼累過。 隻記得爬著爬著羅紀毅對我說要到了,我感覺到外麵吹來一陣陣風,不同於地底瀑布的那種霸道的風,而是很冰涼的微風,我看到前麵出現一絲亮光,隨著我們前進,那絲亮光越來越大,越來越亮。 最後是羅紀毅把我拽出去的,一出縫隙,我一下被光刺的睜不開眼睛,實際上外麵沒有太陽,而是在下雪。 我們的位置在沱湖岸邊,我也不知道處於沱湖的哪個方向,雪下得非常大,我詫異皖北也會下這麼大的雪嗎? 岸邊停著一艘柴油發動機的小船,在等著接應我們,羅紀毅說那人就是宋瓶子。 我幾乎沒有力氣說話了,羅紀毅抱著我上了船,對開船的人說,去營地。 我靠在船舷上,看著沱湖的風景,雪紛紛揚揚落下來,落進水裡又消失不見,遠處正升起炊煙,我激動的差點哭出來。沒想到我還能出來。好幾次都以為自己要交代在下麵了,如今卻還能看到這一片祥和的景象,祖祖輩輩居住在這裡的人又怎麼知道,他們自以為熟悉的沱湖之下,竟然還藏著另一個世界呢? 我看了看時間,這會兒是早上九點半,我下去整整一個星期了。 船在二十分鐘後靠了岸,岸上停著一輛越野車,是我小姑的,羅紀毅把我抱上車,然後他開車帶我去醫院。 這裡距市區還有點距離,羅紀毅開的很快,十一點左右就到了塗山路,車子直接開進了蚌埠第一人民醫院。然後開始掛號,找放射科去拍片子。 此時距我斷掉肋骨已經快三十個小時了。 做CT的醫生說我命很大,骨頭茬距我左肺葉隻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了,要是再折騰一會兒,我的肺估計也就受傷了。 羅紀毅出去買了雙鞋,讓我先換上,然後把我之前穿的那隻鞋扔了。 醫生給我安排了手術,要把肋骨接上,羅紀毅去辦住院手續。又是幾個小時之後,我從手術室出來了。 羅紀毅買來一份餃子,說慶祝我逃出生天。我沒什麼胃口,讓他吃,他也不客氣,坐在我病床旁邊就開造。 我問他還回去嗎,他說:“老板讓我留下來照顧你,等他們回來就行。” 我點點頭,隻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回來。我正準備睡一會兒,卻來了個小護士敲門,說給我手背上的擦傷上藥,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其實都快愈合了,沒必要上藥,但她堅持要上藥,我拗不過,隻好把手遞給她。 上完藥包紮好,我蒙上被子,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我從來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覺,手術的麻藥還沒過,整個人就好像裹在棉花裡,渾身輕飄飄的,病房裡空調嗡嗡的聲音很有助眠的效果,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還是亮的,我以為隻睡了一會兒,羅紀毅卻說已經第二天早上了,我伸了個懶腰,掙紮著坐起來,好幾天的疲憊一掃而光,肚子也有點餓了,我讓他扶我去衛生間洗漱一下,他去買早飯。 我的胡子長得老長,看起來還挺有男人味的,但是我還是刮了,好好洗了把臉,臉上都能搓下來泥了。洗完感覺整個人清爽了不少。 羅紀毅買了兩屜小籠包,還有牛肉湯,我感覺我已經很久沒好好吃過飯了,狼吞虎咽就開始造小籠包。我問羅紀毅附近有沒有泡澡的地方,想去洗個澡,他竟然問我要泡葷澡還是泡素澡,我無語白了他一眼,他說等我傷好的差不多了再去。 接下來的日子很無趣,三天之後,羅紀毅離開了醫院,他說要去接我爸。我知道我爸也出來了。 我爸出來之後直接回了漢中老宅,我以為他會來醫院看看我,結果根本沒來,我有點失落。可能那邊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吧,我也懶得想了,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好好養傷,後麵的事情後麵再說吧。 不知道沱湖的事情後來怎麼樣了,我可能還有回去一趟的必要,畢竟出了人命,我和羅紀毅估計要去配合調查。 晚上吃過晚飯,我正靠在病床上看電視,小姑來了。 她給我帶了很多水果,搞得很正式,跟她聊天的過程中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已經配合當地警方調查過了,屍檢報告也顯示是意外死亡,這個事情算正式告一段落了。 她還說我四叔出來之後人就不見了,不知道去哪了。我四叔的事情我多少知道點,既然人已經安全出來了就沒事了,總不至於在文明社會還能走丟吧。 我讓小姑不要管了,隨他去吧,小姑說要和我爸商量一下,我聳聳肩,讓他們隨便,反正我說話也沒什麼分量,還不如不說。 我們又閑聊了一會兒,羅紀毅提議出去吃個飯,但醫生不讓我出去,說要為我的身體健康負責。我無奈,隻有讓他們自己去吃了,我讓他們記得給我帶點剩菜。 羅紀毅自然是很高興的,陪美女吃飯換誰不願意。他很紳士的幫我小姑打開病房的門,我對他的行為實在鄙夷。 我又看了兩集電視劇,羅紀毅回來了,他給我帶了很多菜,說都是現做的,不是剩下的,我哭笑不得。我問他我小姑呢,他說女老板回酒店了。 吃完飯已經很晚了,洗漱完之後就睡了。 第二天起床,羅紀毅買來早飯,跟我說快過年了,我低頭算了算日子,確實快了,明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三了,小年已經到了。他說外麵很熱鬧,可以帶我出去轉轉,我天天呆在病房裡都快長毛了,但跟男人逛街也是頭一回,想了想算了,都這時候了就不挑了。 我換了套衣服,偷偷溜出去坐上電梯,跟羅紀毅上街了。 他的車停在地下車庫,讓我在外麵等他,他去開車。幾分鐘後他開著車出來了。 我們去了當地的一個步行街,不知道叫什麼名字,能看到很多徽派建築,高墻大院的。年味確實已經很濃了,我看到街上都掛起了燈籠,到處張燈結彩,很多人在置辦年貨,看得我也有了消費的沖動,但一摸兜,沒帶多少錢。 算了,逛逛就行了。 羅紀毅興致很高,他說要買點花生瓜子什麼的回醫院磕,我說你怎麼不為護士姐姐著想一下,人家要打掃衛生的。羅紀毅說給護士妹妹買點糖。 我受不了了。 逛著逛著天上下起了小雨,我說還是回去吧,然後上了車。羅紀毅拿著一大包瓜子花生和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他要結婚了,去發喜糖。 回醫院後,那小護士正拿著消毒碘伏在病房等著我,一看到我就埋怨道:“你個病人瞎跑什麼啊?傷還沒好知不知道?” 我忙給她道歉,她看了一眼羅紀毅,說道:“這人一看就不靠譜,肯定是他帶著你瞎跑。”我見有了擋箭牌,就說:“對對對,就是他,我不想出去的,他硬拉著我要出去。” 羅紀毅目瞪口呆的看著我,給護士抓了一把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這樣一直到了除夕當天,我到很好奇醫院過年是怎麼過的。 護士給我們送上來一盤餃子,說是醫院食堂做的,醫院裡病人並不多,除了那種危重患者,所以餃子剩了很多,護士說吃完不夠還有。 之後我們就在病房裡看春晚。一直到後半夜,外麵有人放鞭炮放煙花,我在病床上看了一會兒。 我爸打來電話,他說他在老家跟大家一起過年,我小姑也回去了。我問他我四叔呢,他說我四叔也在。 不知道他之前跑哪去了。 就這樣,我一直住院到十五元宵節。 我感覺我恢復的差不多了,肋骨應該沒問題了,這一個多月時間我感覺自己長了十幾斤肉,都不敢上稱了。 我爸打來電話,說讓我去一趟西安,他在西安接我。羅紀毅把車開回武漢堂口,也會來西安找我。 我買了張火車票,決定坐火車過去。 車票訂在正月十七,正趕上大學生開學和春運,車廂裡擠的一塌糊塗,我都害怕再把我肋骨擠斷了,但還好,我最終找到了自己的車廂,我的票是硬臥,可以躺一會兒。 我把背包放上貨物架,看到對麵床是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讓我不禁想到了自己當年的大學時光,那時候還是很美好的,心裡不禁感慨年輕真好。 轉念一想,我好像也不老,是不是有點太矯情了?那大學生看到我的表情很復雜,估計以為我有什麼精神問題,竟然在我眼前揮了揮手,我回過神來,對著他微笑點點頭,氣氛實在尷尬,我就上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