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走入涼亭，腰間掛著一個酒壺。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中年男人身著一席青衫，望著麵前的趙玉真，愣神了幾秒。 　　“莫衣的補魂之術，已是臻至化境。” 　　李寒衣知道麵前男子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憶，連忙扯開話題：“你不在蓬萊島守著莫衣仙人，回雪月城乾什麼？” 　　百裡東君望向遠方，目光深邃。 　　“該回來了！” 　　…… 　　翌日清晨，雷星塵早早的起床，找了一圈，終於在一處早餐鋪子找到了蕭九儒。 　　蕭九儒麵前擺著兩籠小籠包，兩碗清粥，正怡然的享用早點。 　　雷星塵大大方方的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拿起蒸籠裡的小籠包就開吃，噎住了就喝一口白粥，一點都不見外。 　　蕭九儒斜瞥他一眼，早就已經習慣了雷星塵這大大咧咧的性格。 　　用隨身攜帶的絲巾擦了擦嘴，望向雷星塵：“我們是一起上，還是你一個人先打上去，等登上最頂層後，我在與你聯手對抗最後出現的那個人？” 　　語氣中帶著詢問，但他更希望雷星塵先一個人登閣為他掃清障礙，他就在關鍵時刻出出力就行了。 　　“一起上吧！直接打到十五層，早點開始早點結束。”雷星塵打了一個哈欠：“這一路的奔波，就沒睡個好覺。” 　　這顯然不是蕭九儒想要的答案，但他也沒辦法。隨身攜帶的‘南決玉璽’，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交給天啟城裡的那位，終究是不太穩妥。這個天下，已經經不起兵戈了！ 　　思來想去，也隻有雪月城有這個本事接下這枚玉璽。 　　“嘭”的一聲，雷星塵將粥碗重重摔在桌子上，用衣袖一抹嘴巴：“走！劈了那登天閣！” 　　“唉！”蕭九儒扶額，不忍再看。為什麼丟人現眼的明明是雷星塵；而感到尷尬的，確是他？ 　　做人難！做雷星塵的朋友更難！ 　　看著麵前的宏偉閣樓，雷星塵還真就仔細數了一下。一共十六層，不多不少。 　　“兩位客官是要去闖那登天閣嗎？”一位身著粗布衣裳，肩膀搭著一塊破舊抹布的店小二，正一臉笑意的打量著二人。 　　自在地鏡的高手！ 　　蕭九儒和雷星塵同時察覺到店小二的不同尋常，對視一眼，皆是打消了馬上登閣的想法。 　　畢竟，一個‘自在地鏡’甘願當店小二的酒肆，又豈會是尋常人所開？ 　　如果猜的沒錯的話，他們即將見到一位鬼神般的人物。 　　雷星塵一臉興奮的望向蕭九儒，眼裡的熾熱，像是即將看見一位傾慕許久的女子。 　　“蕭九儒，你說是不是……” 　　蕭九儒點了點頭：“應該沒跑了。” 　　“啊！哈哈哈……”雷星塵興奮的直跺腳，健步如飛。十米的距離，硬是讓他兩步就跨過去了。 　　酒肆內的一張四角木桌，上麵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三十六盞琉璃杯；裡麵盛著濃氣四溢的美酒。 　　桌邊坐著一位身材挺拔，模樣俊朗的中年男子。正滿臉笑意的望著兩位少年，伸出手臂指向麵前的空位。 　　“坐。” 　　滿臉興奮的雷星塵，在看見中年男子的那一瞬；眼裡霧氣升騰，語氣更是帶上了一絲哭腔。 　　如同一個受了欺負的孩子，一臉委屈的跑過去抱住他。 　　“百裡爺爺，你要為我做主啊！姑姑她老人家非要叫我去闖那什麼登天閣，這不是明擺著叫我去挨打嗎？”雷星塵越說越委屈，竟是掉起豆大的眼淚來。 　　“我這小身板，可扛不住劍仙一劍！” 　　看著麵前的情景，蕭九儒即將跨入門檻的右腳，僵硬的停在半空。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 　　真是沒眼看吶！他不免有些懷疑人生，自己為什麼要和雷星塵這種白癡做朋友？！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星塵最乖了。”百裡東君一邊哄著雷星塵這十八歲的孩子，一邊招呼著蕭九儒過來坐。 　　過了好一會兒，雷星塵才在蕭九儒殺人的目光中，乖乖坐好。他剛才是真的動了殺心！ 　　百裡東君倒是一直帶著笑容，為兩人介紹起桌上的酒來。 　　“桑落、新豐、茱萸、鬆醪、長安、屠蘇、元正、桂花、杜康、鬆花、聲聞、般若。”一口氣說了十二種酒的名字。 　　“有風花雪月嗎？”既然到了雪月城，雷星塵自然是想嘗嘗雪月城的招牌名酒。 　　“今晚月色不好，風花雪月是喝不了，不過……”百裡東君右手一揮，麵前的三十六杯絕世美酒依次漂浮於半空。 　　“碉樓小築的秋月白，終究抵不過七盞星夜酒！” 　　“什麼？”雷星塵猛地一拍桌子，整個人跳到板凳上，一臉迫切的望向百裡東君。 　　“百裡爺爺要請我們喝星夜酒？” 　　百裡東君沒有說話，身軀扭動間，三十六美酒伴隨著他的衣袖翩翩起舞。 　　雙手徒然一沉，酒花迸濺，各種酒水胡亂混合在一起。百裡東君大喝一聲：“小二！上酒！” 　　“好嘞！”店小二扯下肩上抹布，將其擰成一個麻花，猛地擲出。 　　“啪嗒”一聲，櫃臺上的酒壇應聲飛出。 　　“破！”在臨近百裡東君周身十丈時，倏地破碎。陶瓷瓦片掉落在地上，清澈飄香的酒水順著百裡東君的指尖劃過。 　　“真乃神人之姿！”蕭九儒忍不住贊嘆道。 　　雷星塵也是目眥欲裂，腦海中自主浮現兩個字…… 　　世間最好的酒，搭配著世間最逍遙的人。如果世間真的有仙人！也就那樣了…… 　　酒香愈發濃鬱，找書苑 www．ｚhaoｓhuyuan.coｍ 但就是讓人感覺少了一點什麼…… 　　百裡東君拖著酒水蹁躚，嘴裡吟唱著一首淒涼悲壯的歌詞。 　　在場幾人都沒有聽見歌詞大意，就像有一股特殊的力量蒙蔽了他們的感知。 　　隻有雷星塵在懵懵懂懂之間，聽見了最後一句話：我借少年心中赤城，混合雪月城百年氣運，釀的一杯——紅塵酒！ 　　聲止！ 　　百裡東君整個人氣勢大變，如果剛才他似一位落魄的讀書人，那麼現在……他就是一位劍指蒼天的癲倌！ 　　“氣來！”百裡東君朝雷星塵和蕭九儒猛地一抓，身前酒水迅速蒸騰，縷縷熱氣瞬間包裹整個酒肆。 　　揮袖一撒：“酒成！” 　　三人隻覺得渾身一鬆，驀地被芳香包裹。 　　蕭九儒的眼中出現了千軍萬馬，屍山血海！雷星塵的眼中則是浮現出馬踏江湖，快意恩仇！ 　　至於店小二，則是釋然一笑，輕輕抹去眼角的淚水，轉身去將店麵關上，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一杯紅塵酒，比星夜酒更好。”百裡東君望著麵前堪堪裝滿的酒杯，滿意的點點頭：“酒要趁熱飲。請吧！” 　　一杯紅塵美酒下肚，二人如墜仙鏡。眼前皆是浮現出自己的一生；從嬰孩瓜瓜落地，到一人一馬仗劍走天涯。 　　百般人生，千種滋味！ 　　自身的瓶頸都在不自覺中鬆動，沉迷於美酒的兩人，絲毫沒有注意到，那一襲青衫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場中。 　　“待我飲盡杯中酒，再去劈了那登天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