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不接受外資，你們廠還能撐得下去嗎？”思索片刻之後，魏宏慶追問道。 　　經過剛才一通發泄，徐衛國的醉意似乎也跟著一通散去不少，聽到魏宏慶的追問，有些不太願意繼續這個話題，打了個哈哈，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反正能不能撐住的，也不是我一個小小的銷售科長說了算。” 　　“別看老哥哥我在外麵是什麼經理，可在廠子裡，也不過就是個銷售科長。”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如果按我自己的想法，我是不會接受外資進來的。” 　　“可別人是怎麼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見徐衛國明顯有些不耐煩，小寧波連忙過來打圓場，舉杯說道：“來來來，徐老哥，不說那些傷心事了，乾了這杯，小弟這裡有個不情之請。” 　　“既然是不情之請，那就別說了。”徐衛國直接嚴詞拒絕，堵住了小寧波要說出口的話。 　　“如果你要訂貨，明天早上來我辦公室詳談，我這個人的原則就是，酒桌上從來不談訂單的事情，對不住了，王老弟。” 　　“這酒也喝了，事情也談了，今天就到這兒吧，王老弟，我明天在辦公室等你，公家的事情，咱們明天聊。”說完，也不等小寧波他們幾個，徐衛國起身，拿過自己的公文包，有些踉踉蹌蹌的往包廂門口走去。 　　小寧波連忙起身，攙扶著一起出了門。 　　包廂內頓時隻剩下魏宏慶和阿龍兩人。 　　“嗒嗒嗒”魏宏慶手指不斷地輕輕敲打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像是有什麼難以決斷的事情。 　　“阿龍，你對這個徐衛國印象怎麼樣？”魏宏慶突然問道。 　　“感覺挺對我胃口的，他身上有股子直爽勁，雖然有點心機，但是不多。”阿龍把自己的心裡話直接說了出來，隨後反問道：“阿哥，你覺得是不是他在背後操作整個棉布漲價的事情哦？” 　　魏宏慶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是，但也不是。” 　　“什麼意思？”阿龍撓了撓頭，表示聽不懂，阿哥什麼都好，就是這說話雲裡霧裡。 　　“雖然他有這個動機，但是份量不夠。” 　　“申港九廠雖然在整個滬上影響巨大，但也沒到一家獨大的份上，還是有幾家在產能上能跟它抗衡的。” 　　“要說服這幾家一起減產，抬高價格，這不是他一個銷售科長能搞定的。” 　　“他後麵肯定還有人，隻是不知道是誰。” 　　魏宏慶沉吟片刻之後，繼續說道：“我估計他們的計劃，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現在申港廠最大的問題不是外銷的禁令，而是他們內銷的產品產能不夠，技術也已經落後了。” 　　“申港廠這麼多年，一直專注外銷，忙著賺外匯，忽視了國內市場，這國內市場，對他們來說，有跟沒有差不多。” 　　“內銷那條腿，其實早斷了。” 　　“現在這突如其來的禁令，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他們就不能把外銷的產品直接放國內賣嗎？”阿龍有些奇怪的問道。 　　“這怎麼可能呢，外銷的跟內銷的，生產成本完全是兩回事。” 　　“他們外銷的一直走的是精品路線，且不說價格跟普通的內銷款差了好幾倍，國內目前也根本沒有足夠的市場去消化他們的庫存。” 　　“所以他們才想著搞減產漲價這個套路？”阿龍似乎有些明白了申港九廠的思路。 　　“應該就是這樣沒錯了，如果他們能成功的把價格拉高，隻要到外銷款的成本價，那就能慢慢把庫存賣出去，不說起死回生吧，至少也有個喘息的機會。” 　　“隻是這如意算盤能不能打響，還是個問號，那些惦記著申港廠的人，不會讓他們這麼輕易就完成的。” 　　聽到魏宏慶這麼說，阿龍翻了個白眼，心說：你自己不也開始打申港廠的主意了，不然以你這無利不起早的性子，會花這麼多心思？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可是阿龍嘴上卻不敢這麼說：“那我們要不要有所行動？” 　　魏宏慶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阿龍，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淡淡的說道：“不必，我們靜觀其變就是了。” 　　阿龍又問道：“那這個徐衛國？” 　　“再觀察觀察，有些人，是大奸似忠，到底能不能為我所用，要看他是不是個聰明人。”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 　　翌日，找書苑 www.zｈaoｓhuyｕan．com申港九廠。 　　周圍的墻壁上，斑駁的標語依稀可見，但如今已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魏宏慶三人準時到了這裡，可是連一個接待的人都沒有，進廠的小門虛掩著，門衛處也是空空蕩蕩。 　　等了片刻，小寧波主動給徐衛國座機打了幾個電話，得到的隻是幾聲無人接聽的忙音。 　　“走吧，我們進去看看。”略微有些不耐煩的魏宏慶，伸手推開了虛掩著的大門，帶頭走了進去。 　　三人漫步其中，巨大的紡織廠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往日裡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永遠都是機器轟鳴的廠房，此刻那些機器卻靜靜地佇立著，沒有了往日的轟鳴聲，就像是死寂的巨獸，靜靜地匍匐著。 　　很快三人就迷失在這巨大的廠區內，走過一個又一個相似的十字路口，眼中所見的，都是相似的方方正正的廠房，可始終找不到一個人影。 　　就在小寧波有些感到後背發涼的時候，不遠處傳來嘰嘰喳喳的女聲，幾個頭戴白布帽，一身藍色工裝，手上套著白袖套的紡織女工出現在幾人麵前。 　　“快走快走，十三車間那邊又在鬧事了……” 　　小寧波連忙喊住她們，臉上露出有點尷尬的微笑：“哎，哎，幾位女同誌，我想問問，這個銷售科怎麼走？” 　　“我們是來找徐經理談業務的。” 　　其中一個女工上下打量了他們幾眼，脆生生的問道：“徐經理？你們說的是銷售科的徐科長吧？” 　　“別去銷售科了，跟我們一起走吧，他這時候肯定在十三車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