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趙予劫在地頭把打包好的貨往車上撂,姥姥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白忙嘞,先吃點飯吧。” 姥姥把一碗稀飯送到趙予劫手裡轉身離去,看著她佝僂的背影趙予劫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他永遠都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永遠需要別人在背後幫自己一把,永遠隻能當一個好好先生...... 清晨第一縷陽光撒向喧鬧的早市,尚飛像往常一樣在副駕吃著零嘴指揮者趙予劫忙東忙西。 趙予劫也不在意,笑著給顧客打包過稱找零。時間一轉眼就轉到了五點半。 往銘姐飯館的路上尚飛歪著頭問:“昨天下午你怎麼了,一會兒神一會兒鬼的?用不用我找個半仙給你看看?” “你還懂這個?”趙予劫一愣繼續說:“別瞎想了,我就是我,沒事兒,過兩天再去看看她。” 尚飛雙手忘後腦勺一放嘆了口氣:“哎,那老板也是怪可憐的。孤兒院出來的,靠自己上完了大學,勤工儉學給自己爭取了一個出國留學的機會。多好的前程,後來卻為了生計自己開了家烘焙店。從小到大一個人啊,所以性格有些怪。” 趙予劫接:“你哪知道的?怎麼比我了解的還全?” “啊?大嘴那問的啊,這片地兒有她不知道的事兒麼?” 尚飛說的大嘴是夜市跟尚飛隔攤的煎餅果子大姐,號稱平江百事通,掌握著許多不為人知的一手資料。她就好吃尚飛烤的串,跟尚飛聯係的頗為密切。 兩人聊了半天,六點多點來到了“絕味”也就是銘姐的餐館。 跟他們說話的是一個服務生,她說:“銘姐去外麵進貨了,你們吧東西放在門口就行,廚子一會兒出來搬。” 兩人把東西搬到後廚,跟前臺打了聲招呼離開了餐館。 依舊是老李那兒一頓拉麵,趙予劫送尚飛回家,自己晌午到山上瞇了一會兒。 那貍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倒是屋裡老鼠少了。 下午三點多,趙予劫看見飯碗旁邊叼著老鼠的貍花有些犯膈應。老鼠耷拉著脖子路上淋了一道血,那貍花轉頭就走看那架勢像是還有存貨。 趙予劫一腳把老鼠踢飛,幾口呼嚕完麵條跳上車就走了。 下午六點,太陽落山,趙予劫正忙著眼前討價的老太太還價。 尚飛在一邊幫嗆:“大媽,你信我,昨晚我拿這蒜薹炒了一盤雞蛋隔壁小孩都饞哭了,那哭聲整棟樓都能聽見。蒜薹又嫩又香,營養健康,放寬心吃。” 終於,以拋去八毛錢的零頭二人結束了交易,老太太歡喜的離開了攤位,臨走還買了尚飛一把烤串。 尚飛對著趙予劫一擠眼:“看見沒,再教你一招,往年輕了叫,明白沒。” 尚飛自己說完都忍不住笑了,顧客人群中也傳出笑聲。 “你說我這眼皮子老跳怎麼會兒事,今天是不是要發財了!”尚飛對趙予劫又撇了一句。 趙予劫說:“我哪知......” “轟”! 巨大的聲響嚇得所有人一驚,趙予劫的攤位被一個巨大的身影掀翻。蔬菜瓜果散落一地,他手裡拎著剛稱好的蘋果正準備收錢。 “死!死人了!”人群中發出一陣尖銳的叫喊。 趙予劫攤位上的身影晃動了一下,猩紅的血液瞬間就浸濕了地毯。 “120!” “快!”人群傳來雜亂的聲音 尚飛被嚇得不知所措,手裡的電話半天摁不出來號碼。 哪有多少人見過真正的意外,當這種事親發生在跟前,才能知道自己心裡承受能力有多差。 趙予劫已經蹲在一邊的臺子下吐了半天,他不是不想救人,可是那人渾身散發著臭氣又滿身是血,腿上的骨頭都突出來了一節。他披散的頭發粘在了一起,根本看不清麵貌,跟個猿人似的。 他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那是來自本能的排斥和畏懼。 那具身影躺在攤上喘著粗氣,才一分多鐘看著就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行人捂著鼻子圍成了一個圈,有的人隻是遠遠的掃一眼就嚇得趕緊走了。 也是這個人幸運,救護車用了兩分鐘就來了,現場的慘烈讓沖出來的醫生都愣了一下。 “這裡還有一個!”人群中又是一聲驚呼。藍色出租車裡彈出一個安全氣囊,司機腦袋一片鮮血,他趴在方向盤上不知死活。 一輛吉普撞在出租車的左門,司機躺在座椅上昏了過去。 救護車裡的趕緊又撥通了電話,正說這話的功夫又一輛出險的救護車剛好經過要回醫院。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一群人將三個生死不明的重傷患者送到了救護車裡,等警車到地方已經過去了五分鐘了。 趙予劫吐的天昏地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想起了小時候第一次進殺豬場的記憶,眼睛一黑差點倒在地上。 “你沒事兒吧!”尚飛一把抓住了快到倒地的趙予劫:“給你叫個救護車?” “糖...衣服裡。” 尚飛突然想起了他有嚴重的低血糖,現在估計是犯病了。他托人照看了下趙予劫,飛快跑到馬路對麵小賣部沖了一碗糖水。 來處理現場的有四個人,因為這算一起比較嚴重的交通事故了。 現實拍照取證和又調取了監控,最後處理完現場已經到了晚上。 趙予劫坐在警局的椅子上渾身無力,他算是第一現場的目擊者,所以被帶回局裡做了個筆錄。 “六點多一點,時間記不清了。” “我稱完手裡的東西他就從人群頭上掉在了攤子上。” “我想去扶他起來,但他渾身是血又很難聞我就沒敢碰。” “我聽有人報警了就沒有再管,我實在忍不了了就在臺子下麵吐了好久。” 他斷斷續續回憶著剛發生的事情,他麵色很差,像是快要撐不住了一樣。 記錄的警察趕緊暫停,並把所裡的醫生叫了出來,給他掛上了葡萄糖。 趙予劫隻覺得腦子不受自己控製,昏昏沉沉像是發著嚴重高燒,等往床上一躺就直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不舒服,那塊兒帶著血液的碎骨頭像是紮在了他眼睛裡一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整個夢裡都是那人帶血的身影。 他被嚇得渾身冷汗,一睜開看到的是正在椅子上留著口水的尚飛。 尚飛也是剛做完筆錄就被趙予劫嚇了一跳,他沒敢告訴姥姥,隻是編了個謊話圓了過去。 他本想等趙予劫醒了就趕緊走,哪知他這一睡就是八個點。他被迫也在警局留宿一晚,最後實在撐不住了才坐在凳子上睡著了。 渾身的無力感消失了,卻十分饑餓。趙予劫沒有吵醒尚飛,輕輕披上衣服去找了值班人員。 半夜四點鐘,值班的輔警被他煞白的麵色嚇了一跳。 “你好,請問今天下午的事情還需要做筆錄麼?” 輔警一聽鬆了一口氣,他說:“基本已經了解,你們住哪裡,現在可以送你們回去。” 趙予劫轉身回屋把尚飛叫了起來,他睡迷糊了,以為自己在做夢。 “哎,我在警局乾啥,去偷把槍玩玩。” 趙予劫嚇得臉又白了一個程度,他趕緊踹了一腳。 “警察同誌,他以為做夢呢,別介意,他這兒不太好使。” 說完趙予劫還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他留下了自己的電話連踢帶踹把尚飛扯出了警局。 二人找了一家夜間飯店,點了兩個菜要了半盆米。餓了一天的兩人對著就是一頓猛炫,二十分鐘後拍拍肚子結賬走人。 快淩晨五點,趙予劫回到了山頂,迎接他的是一隻叼著老鼠的貓。 “嘔!” 那老鼠腦袋都沒了,趙予劫看了一眼就又想了那根帶著血的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