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賭債尚不能免,何況這些“血汗錢”!具體欠多少我無從得知,小小的說應該過萬了。而當時我們村的普通家庭,一年也進賬不到幾百塊的錢。我父親沒有“跑路”,也沒有到處去解釋,自己也是被人坑害了。更何況解釋也完全不管用。父親又變回了“老實人”的樣子,坐在大廳裡,疲憊滄桑卻又挺鎮靜的。那段時間是我家最熱鬧的,以前不曾有,以後也沒有。關係遠的先來,爭先恐後;關係近的後來,理所當然;關係親的晚上來,支支吾吾。先是要錢,自己怎麼怎麼辛苦,家裡怎麼怎麼困難。見完全沒有希望了,就讓寫欠條,按上手印,並敦促盡快還錢。走得時候要不罵罵咧咧,要不搖頭嘆息。最麻煩的是那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平時花錢也大手大腳用慣了,這下沒了來源可不著急了嗎!血氣方剛,又還不能體諒人間疾苦。進來就拍桌子,擼起袖子,說些難聽的話:“不要欠條,欠條有什麼用,明天人還在不在都不知道”。今天要不給錢就怎麼著怎麼著!我父親無話可說,場麵異常的混亂,祖母在哭,母親在哭,我也在哭。祖父也在旁邊一直嘀咕:“早告訴你了,不要去做什麼生意啊,你不是那塊料,好好種田就得了,,,,,,。”按說我們家也不少親戚,父親也不少朋友,到這個時候竟都沉默了。也應該沉默,因為光說話可不行啊,你得拿出錢來,這就難了!這個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來,是小叔。平時他們就混在一塊,他跳起來喊:“你們乾什麼!要逼死人嗎?不信我二哥的欠條,我來簽!”怒目而視,臉色通紅。幾個人不知道是被小叔的氣勢壓住了,還是冷靜下來想想也覺得沒有必要,簽完字畫完押就走了。他們確實是被有心人攛掇過的,“我們年紀大了說話不好使,被人欺負是應該的,你們年紀輕輕也要不到錢,就太窩囊了吧”。就這麼進進出出,人來人往鬧了倆三天。剩下還沒處理的都是最親的人了,大伯的,三叔的,小叔的;隔壁叔公倆雙胞胎兒子的,也是我堂叔;還嫁本村的大姑姑家,姑丈的。其中以三叔欠得最多,他本身乾活就賣力,加上三嬸也會去幫忙。父親那幾天都沒睡好,心力憔悴。母親除了以淚洗麵也無計可施。她上過中學,雖然也是四川很偏僻的農村嫁過來的,看著卻比三嬸還像“城市”的人,皮膚白凈,走路輕手輕腳,說話溫聲細語的。更離譜的是我母親不會乾農活,她說因為她在家裡排老幺,外公外婆都寵著她!雖然嫁過來有幾年了,但當地的語言依然不怎熟悉,天賦不在此吧?也有外省的媳婦過來一年半載就能說會道,吵架不輸人的那種。那天父母親都起得晚些了,聽到大廳有有人在嚷嚷:“我為什麼要去乾活,累死累活的也是白乾。人家什麼都不用做,欠一屁股債在被窩裡睡得多香啊!”“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不要是嗎?我要”。間歇也有三叔幾句聲音,大概的意思是少說幾句,聲音小點之類的,卻引來更大的回擊。一會兒大家都來到大廳了,門口也有鄰居和路過的在看熱鬧。我母親地姍姍來遲,更引起了三嬸的怒火,指著母親的鼻子一通罵。母親雖然知道在罵她,卻什麼也聽不懂!也沒說話。祖母說了三嬸幾句,三嬸說“就她是你兒媳,我不是,以後讓他們養你吧,,,,,”結果大伯,小叔又說了三嬸。三叔看大家都攻擊他媳婦,又跟他的兄弟們吵起來了。我和堂弟一直在哭,伯母把我們帶走了,之後的畫麵不得而知。回來的時候滿地狼藉,聽到幾個房間傳來不同地嗚咽聲。聽說父親給三叔和大伯都寫了欠條,小叔也寫了但被他自己撕掉了。姑丈沒來過,姑姑來了陪我母親一起哭,並且她心疼她二哥,她和父親的關係一向最好。雙胞胎堂叔叫父親不用想著他們兩個的錢,安慰父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事也就告一段落了,隻是隔三差五,零零散散,總有來問問地。父親去借到了一些要利息的錢,給那些確實很著急,和催地特別厲害的幾人。 也有人想找過父親的“合作夥伴”林生爺爺,但林生爺爺早就放出話來,他在這次事件中是損失最大的人。外人又不得而知他們的合作細節,這麼多年都是父親在收購站。我也不知道他們倆怎麼處理糾紛的,林生爺爺好日子照樣過,而父親從那以後再也沒去過他們家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