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殷通跟李默爭了近十年,對李默的情況還是有些了解。
李默輕咳一聲,並沒有否認,淡淡道:“既然郡守已看出來了,我也就不多廢話了。”
“事已至此,我們並無多少其他選擇,首先便是叛秦,我不知郡守是如何想的,但在我看來,這是十分愚蠢且不可取的,陛下大軍將至,在這時叛秦,取死之道也。”
“我李默雖貪圖錢財,但好歹讀過幾卷書,腹中勉強算有點筆墨。”
“也知曉螳臂當車的道理。”
“而且我們叛秦,多半隻能轉投六國餘孽,六國餘孽,郡守跟我私下都有接觸,這些人心高氣傲,雖眼下隻能東躲西藏,卻始終保持著高人一等的姿態,若非我是郡丞,這些人恐多半不會正眼看我,畢竟放在過去楚國,他們都是大族,都有自己的屬地。”
“我們這般庸人又豈能入他們之眼?”
“我們為官吏,尚且不為他們看重,等我們落魄,隻會更加被冷落。”
“我李默自出仕以來,還不習慣低聲賠笑。”
“而且秦軍在前,他們又豈敢真有太多動作?隻是利用我等,繼續虛張聲勢,蠱惑地方民眾罷了,我等今後也很難再上臺麵。”
“所以奪路而逃,我李默也做不到。”
“加之。”
“我的確舍不得這身官服。”
“我李默跟郡守不一樣,我出身寒門,能做到如今位置,已窮盡了畢生心血,讓我就這麼放棄,實在是做不到。”
“這官.”
“我李默還沒當夠。”
“不過依我看,郡守也沒當夠吧。”
殷通陰沉著臉,並沒有回答。
李默冷笑一聲,捋了捋自己的八字須,冷聲道:“既然你我都不想出事,而朝廷又已經查到了一些眉目,所以我的建議,便是乾脆一點,主動投案。”
話音剛落。
殷通的聲音就直接傳出。
“投案?”
“李默你想死,別帶上我。”
“我還沒想死呢。”
李默大笑一聲,眼中露出一抹不屑,輕蔑道:“郡守,你怎麼就不聽我把話說完呢?我們之間其實沒有那麼大矛盾,若是過去郡守能聽我把話說完,我們也不至於鬧得這麼僵。”
“我說的投案,自不是自首。”
“伱不想死。”
“我李默同樣不想死。”
“我說的投案是效仿雲夢那邊的做法,將所有的問題都推到幾個官吏身上,讓他們替我們抗下所有的罪責。”
聞言。
殷通目光微動。
他凝聲道:“你對雲夢那邊知曉多少?”
李默沉聲道:“我這一個來月,一直在打聽雲夢那邊的情況,從我打聽出來的消息看來,朝廷似乎隻是想平息一些民怒,並沒有想因此將事鬧大,很多事情都是點到為止,雲夢那邊的情況,雖不如會稽郡這般嚴峻,但私下官員跟六國貴族同樣勾連很深。”
“然最終結果卻僅僅是一些佐員出了事。”
“其中已可看出一些端倪。”
“朝廷畢竟人手短缺,還需要我們替陛下看守四方。”
“這隻是你的個人猜測。”殷通不置可否。
李默點頭承認道:“這的確隻是我的個人猜想,但未必就不是真的,不若朝廷為何會在名不見經傳的廬山停留旬日?這難道不是刻意在給我們開方便之門?”
“朝廷早就在月前就派人調查了會稽郡。”
“雲夢處理時,完全可以大軍直抵會稽,那時我們才是無路可走,但朝廷卻沒有這麼做,朝廷的確對關東控製力不足,但提前安排人手在地方做調查,還是能輕鬆調查到一些東西的,畢竟,項氏、宋氏這些舊楚大族,平素從未遮遮掩掩,更是幾次成為地方豪強的座上賓。”
“這些事郡守以為朝廷真打探不出來?”
殷通沉默。
這自然是不可能。
如果項氏往日都縮著頭做人,或許還能藏得住,但項氏並未這樣,而是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城中,還多次公然出現在很多豪強跟官吏的宴請名冊上,此事早就為地方民眾知曉。
根本就阻斷不了。
朝廷恐早就知曉了此事。
“朝廷就算再無力,打聽出一些人盡皆知的事還是很輕易的,所以我們根本就替這些人遮掩不了,而且我這幾日聽說,郡守一直在勸說讓六國貴族出去避避,隻是這些人根本不為所動,郡守所做,我這段時間同樣也做了,結果是一樣的。”李默冷笑一聲。
他眼中露出一抹冷色:“既然他們不仁,就休怪我們不義。”
“好言難勸。”
“那就讓他們去死!”
殷通目光閃爍。
他對李默的建議已有些意動。
他沉聲道:“你想怎麼做?”
李默陰沉著臉,將聲音壓低,道:“你我二人,把持會稽郡政事,下麵的官吏,除了那個態度不明的郡尉,基本都跟我們有一定關係,也即是說,你我二人,隻要心意合,會稽郡基本是不會有第二個聲音的。”
“而這正好方便我們行事。”
“這幾日,我們可將城中人盡皆知的事收集起來,將參與其中的官吏豪強名冊記下,同時把一些外界不知,或者模棱兩可的事,全部推給那兩名郡佐,讓我們自己從中脫身,我們還可主動向朝廷請罪,治吏不清,犯下不察等罪。”
“把所有事撇乾凈。”
“咬死就是太過信任這兩人,對六國餘孽的事毫不知情,一直被這些人蒙在鼓裡,然後再說一下這些年的政績,以此換取陛下的信任,隻要陛下不是真對我們起殺心,或者想殺雞儆猴,我們多半是能保下這條命的。”
“而且”
“隻要最終交上去的名冊夠多。”
“我們未必不會得到從輕發落,甚至隻是被罰為‘假’,都是大有可能的。”
“我們畢竟也算是自首。”
“也向朝廷提交了這麼多投名狀,朝廷怎麼也該給我們一個體麵下場。”
聞言。
殷通眉頭緊皺。
他感覺李默的主意太冒險了。
完全是賭。
賭始皇不想趕盡殺絕。
若是賭錯了,那可就全栽進去了。
殷通凝聲道:“若是我們提交上去的跟朝廷調查的不符呢?”
李默冷笑道:“咬死不認,全部栽贓給其他人。”
殷通冷冷的看著自己這位老對手,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他已明白李默的心思,這是想讓自己把身邊的那兩位心腹郡佐給賣了,讓他們替自己扛下一切,好讓自己能從中脫身。
此法的確可行。
隻要朝廷查不到什麼實質證據,的確就拿自己沒辦法。
但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培養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