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屋門外。
張良瞳孔微縮。
他直直盯著屋中那道身影,很快便明白是怎麼回事。
徑直走了進去。
“坐吧。”
嵇恒淡淡開口。
仿佛在招呼一位遠道而來的好友。
張良並未按嵇恒所說入座,而是站在院中,謹慎的打量著四周,這間小院很清靜簡潔,整體布局跟尋常人家無異,唯一有差別的,便是一旁的田畦中種著一些不知名的野菜,還有便是院中的桑樹下,竟掛著一塊破爛不堪的破布。
隱約還能從破布上看到幾條橫豎的線條。
確定四周並無旁人,張良這才放鬆下來,隨後朝嵇恒拱手一禮,在附近涼席上坐下。
對於張良的舉止,嵇恒並未阻攔,反而饒有興趣的介紹道:“我雖住在鬧市,但周邊環境也勉強算安靜,平常也鮮少外出,大多時間就坐看雲卷雲舒,靜聽花開花落。”
“倒也算是自在。”
張良目光犀利的看向嵇恒,並不做任何掩飾,直截了當問道:“你究竟是誰?”
嵇恒輕笑一聲,嘴角露出一抹從容笑容,神色輕鬆道:“你這幾日這麼用心的打聽,應當對我有些了解,又何必明知故問?”
聽到嵇恒的回答,張良露出索然之色。
在門打開的一瞬間,見到有人已在刻意等候,在那時,張良便明白了,自己這幾日的所作所為,早就落入到有心人眼中,也早就傳到了這位‘鐘先生’耳中,對方是故意在等自己。
一念至此。
張良也很快反應過來。
他看似漫不經心的舉動,不過在掩耳盜鈴罷了。
這位‘鐘先生’的住所,早就為人緊密監督,自己的一舉一動,看似處處無意,仿佛隻是偶然間的闖入,但又豈能瞞過四周時刻盯防的侍從?甚至都可以稱得上是顯眼。
而自己之所以能這麼順利進來,恐也是這位‘鐘先生’有意吩咐。
張良收回心神。
他眼神深邃的盯著嵇恒,已然是徹底放鬆下來。
他沉聲道:“我這幾日的確打聽過你的消息,不過打聽到的消息並不多,隻知伱是皇室奴隸,出身隱宮,同時姓‘鐘’,曾參與過‘官山海’之事,前段時間更是為一些朝臣算計,但我若是沒有猜錯,外界暴露出來的信息,都不是你的真正身份。”
嵇恒頷首,頗為贊同道:“你分析的沒錯。”
“外界透露出去的,隻是想告訴外界的,至於我真實的身份,並未涉及到半分。”
“而且”
“我也不姓鐘。”
“但糾結姓氏,並無意義,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又如何值得人掛念?就天下而言,我從來都隻是一個籍籍無名之徒罷了,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會這般。”
“若你執意想知曉我的實情。”
“有一件事,我倒是可以告訴給你。”
“你我從某種程度而言,其實算得上是一種人。”
“隻不過”
“我並無復國之心。”
聽到嵇恒的話,張良眼中露出一抹訝色。
他在來時,已在心中將嵇恒的真實身份想過一遍又一遍,卻是從來沒有想過,嵇恒會是六國貴族的出身。
他定睛看著嵇恒,的確能感受到一份從容。
張良道:“你既然同為六國貴族出身,為何要助秦為虐?我若是沒有推斷錯,扶蘇這幾年的變化以及他推出的這些政策,恐都是出自你之手吧。”
張良雖是詢問,但語氣卻很肯定。
若是之前沒有見到嵇恒,他恐不會如此確定,但在見到嵇恒之後,他就徹底確定下來,也唯有嵇恒這般成竹在胸的人,才能想出如此精妙之策。
嵇恒並未否定。
他點頭道:“那些政策背後的確有我的身影。”
“原本隻是隨口說說罷了,誰曾想扶蘇竟真下令做了,而這些政策既是出自我之手,我自當要將後續的事處理好。”
“但就實而言,這些政策,並未遭到多少阻力,也沒有遇到多少波瀾起伏。”
聞言。
張良麵色一沉。
嵇恒這話裡,分明是在說,他們反應太慢。
但這其實也的確是事實。
他們之前根本就沒有料到秦廷會突然轉向,更沒有料到秦廷會對商賈下手,加之六國貴族之間同樣有嫌隙,最終阻攔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張良道:“有心算無心,有斬獲是必然。”
“秦立國這幾年,一直都采取的高壓態勢,也十分咄咄逼人,做事急功近利,我等貴族下意識便放鬆了警惕,如此才讓你的算計得逞。”
“不過就算我等警惕,最終結果並不會有差。”
嵇恒輕嘆道:“因為貴族是貴族,商賈是商賈,一群低賤的商賈遊民,又如何入得了貴族之眼?”
張良默然不語,對此算是默認了。
他並未就此多辯,此事已成定局,繼續就此費舌,根本毫無意義。
他沉聲道:“你既也是出身貴族,為何要為秦廷效力?”
“你難道就這樣背棄了自己的國家嗎?”
嵇恒搖頭。
他輕笑道:“你這又錯了。”
“我並未向秦廷效力,我所求不過一簞食,一瓢飲罷了。”
“隻要誰人能為我提供酒肉,我便替人出謀劃策,隻不過是拿所知學問換點酒錢而已。”
“另外復國.”
嵇恒哈哈一笑,帶著幾分肆意。
他看向張良,悠然道:“張良,你認為這國真的能復嗎?復的國真能跟過去一樣嗎?”
聞言。
張良麵色陡變。
渾身汗毛豎起,看向嵇恒的眼神,充滿了震驚跟不敢置信。
他怎麼知道自己是張良的?
自己從會稽郡離開,到鹹陽這一路上,從未暴露過自己的真實身份,就算是隨行的驗傳,也都是提前就托人做好的,前來也是打的慕名求賢令而來。
嵇恒是怎麼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
張良隻覺毛骨悚然。
有一種被人看穿底細的不安。
不過,雖心中驚恐萬分,但張良還是很快就控製住了情緒,臉上擠出一抹茫然,驚疑道:“你是否叫錯人了?我何時說過我叫張良?”
嵇恒並未開口,隻是靜靜看著。
似在看笑話一般。
見狀。
張良臉色變了又變。
他又如何不清楚,對方是真知自己的情況。
他鐵青著臉,冷聲道:“你是如何知曉我就是張良的?還如此肯定。”
嵇恒淡然道:“謙謙君子,溫潤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