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王熙鳳起了個大早,吃了早飯,將府中一應事務交代下去,才來到前院。 因兩府相隔不遠,也沒給車子套馬,直接讓幾個下人拉著進了寧府西角門。 剛下車,卻見賈蓉舔著臉迎了上來。 “侄兒給嬸子請安了!” “嗬!今兒這是怎麼了?莫非又有什麼應酬要借我那玻璃炕屏?” “瞧嬸子說的,侄兒就不能盡盡孝心?” “我可受用不起。”嘴上說著受用不起,心裡卻極為受用,頗為自得道,“可別是又惦記從我這裡撈什麼好處。” 賈蓉一揖到底,擺出請的姿勢,諂媚道:“哪能呢!嬸子前來探望秦氏,侄兒過來引路豈非天經地義?” “那就走吧!” “嬸子請!” 賈蓉連忙湊到近前,引著王熙鳳往內走去。 見他一個勁的把自己往二門內引,王熙鳳奇道:“走前院角門不是近些?” 賈蓉笑道:“嬸子還不知道,秦氏如今住在天香樓靜養。” “啊!多早晚的事?年關過來怎麼沒有聽說?” “初六就搬過去了,上回來嬸子沒問,也就沒說。” 王熙鳳麵露一絲厭惡,譏諷道:“這怕不是你老子的意思吧?” “哪能呢?這不是她大病初愈,需要靜養嗎?” 見賈蓉這般唾麵自乾,王熙鳳也懶得再說,一麵慶幸賈璉雖沒什麼能為,卻不似這般沒臉沒皮,一麵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賈蓉閑談。 一路來到天香樓夾道,卻聽賈蓉道:“虧得今兒逸叔一早出去了,否則還要派人先打個招呼,免得沖撞了嬸子。” 聽賈蓉開口稱叔,王熙鳳明知故問道:“哪裡來的什麼叔啊嬸的?” “哎喲!嬸子這話可莫要叫人聽了,太爺和老爺可器重著呢!” “哦?”王熙鳳故作驚訝道,“你倒是說說。” 賈蓉卻不說話,反而看向身後緊跟的平兒等人。 王熙鳳本就得了吩咐,見狀擺了擺手道:“你們遠遠的跟著就行。” 待平兒等一眾丫鬟拉開了距離,賈蓉這才將張雲逸的身份,大致交待了一遍。 “不但太爺、老爺看重他,就連皇上都給他賜了表字。” “哦?” 王熙鳳大為驚訝,原以為隻是尋常的裝神弄鬼,沒想到皇上不但信了,還賜了表字。 “嬸子你猜怎麼著?居然跟瑞叔一樣,都叫天祥。” 說到這,賈蓉瞥了眼身後,轉動一對賊眼珠子,神神叨叨道:“都說無巧不成書,指不定他見了嬸子,也會像瑞叔一樣,為嬸子神魂顛倒呢!” “去你娘的臊!”王熙鳳啐道,“老娘才不稀罕,若非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己找死過來招惹,我才懶得搭理。” “那是自然,嬸子行得端做的正,隻怪他有眼無珠,敢來招惹嬸子,如今死了倒也算他走運。” 聽了這話,王熙鳳這才稍稍消氣,瞪了賈蓉一眼,道:“這還差不多!” 賈蓉見狀忙又湊了上來道:“不過,他可不比瑞叔,嬸子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王熙鳳雖明知賈蓉沒什麼好話,可她還帶著王夫人的吩咐,心想秦氏畢竟比不得賈蓉知道的多,於是順水推舟道:“不過就是被皇上賜了字,有什麼大不了的。” “嬸子這可大錯特錯了,他搗鼓出來的白糖,比宮裡的還要白上三分,前兒獻給皇上,不但得了封了五品龍禁衛,以後這些生意也都歸他管。” 前日他看出異樣,便上了心,用了一天的功夫,又花了不少銀子,請素日交好的紈絝飲酒作樂,總算將張雲逸的事情打聽了清楚。 不但得知白糖的生意,聽說還有後續,他也明白了賈珍的算盤。 他雖是寧府正經主子,可一應花銷都得看賈珍臉色。 如今知道身邊就有個財神爺,怎麼可能沒有想法? 此事若是之前得知,他怎麼著也得舔著臉去討好。 奈何前日向賈珍告了尤氏的刁狀,又篤定張雲逸與尤氏不清不楚,估摸著怕是再難討到好處。 正一籌莫展。 恰巧,昨兒回來聽見門房說今兒王熙鳳要來,他立即便想到了她當初設計賈瑞的情形。 雖說尤氏那頭有賈珍的默許,可王熙鳳卻是榮府的人,賈珍既管不到,她身份又不比尤氏,若能如當初一般,捏住張雲逸的把柄,可就不是當初那五十兩的欠條了。 故而一大早就等著王熙鳳的大駕,想要攛掇她。 王熙鳳聽了賈蓉的話,卻想到了王夫人的吩咐,暗自琢磨,難不成太太也看上了這門生意? 賈蓉見她陷入沉思,隻當自己打動了她,忙稱熱打鐵道:“嬸子若能像對瑞叔那樣,也給他上些手段,侄兒得了好處必少不了嬸子……” “放你娘的屁!”王熙鳳怒道,“虧我還拿伱當正經侄兒對待,居然還起了這等齷蹉心思,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怎麼不叫珍大嫂子和你媳婦去。” 賈蓉暗自腹誹,我何嘗不想? 隻是且不說尤氏不歸他管,還早被老爺許了出去。 秦氏倒是歸他管,便宜老子和便宜表叔差別不大,可就怕有命賺沒命花。 隻得悻悻道:“我這不是見他跟瑞叔一個表字,擔心他也跟瑞叔一般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提醒嬸子一句。” 說到這,他心有不甘道:“況且,又不要嬸子假戲真做,不過是照著瑞叔的樣兒再來一回,璉二叔近來又不在家,待二叔回來,咱們早捏住了他的把柄,他可不像瑞叔,榨不出什麼油水。” “呸!”王熙鳳啐道,“我王家要什麼沒有?會稀罕他那點油水?” 她雖然並未鬆口,可賈蓉還是從態度上看出了差別,忙乘機加碼道:“嬸子聽我一言,這可不是小買賣,我可聽說後頭還要造玻璃,那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啊!” “什麼!”王熙鳳驚呼一聲,“他能造得出玻璃?” 白糖他還沒見過實物,任憑賈蓉吹得天花亂墜,她也沒當回事,但這玻璃她卻是再清楚不過。 陪嫁的那張玻璃炕屏,她可是一直引以為傲。 不過,話雖如此,叫她當著賈蓉的麵承認心動,卻也不能。 隻惡狠狠道:“不過一個五品龍禁衛,若他真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少不得叫他剜下一塊肉來。” 賈蓉聽罷哪裡還不知道她口是心非,忙喜笑顏開道:“到時候嬸子不便出麵的事,盡管交給侄兒,必不叫嬸子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