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聞風而動王熙鳳(1 / 1)

“去!讓旺兒去東府,把蓉哥兒給我叫來!”   榮禧堂後樓的三間抱廈內,斜靠炕上的王熙鳳,重重將手拍在大腿上,忿忿道。   平兒看了一眼,見她一張俏臉含威帶煞,不敢多問,忙下去吩咐。   距離上次遊園已過了月餘。   大宅門內沒有新鮮事,薛家也有心顯擺,所以銷售白糖的消息,早就傳的沸沸揚揚,剛剛又送走了遠行的商隊。   做為王家女,王熙鳳對於薛家的隱憂心知肚明。   可近來,薛家不但保住了皇商的名號,還大有擴充經營的意圖。   樁樁件件都猶如重錘,擊在王熙鳳的心頭。   尤其,她剛剛旁敲側擊,從薛姨媽那裡打聽到,那一成的白糖,薛家隻是代售,其中的利潤居然都讓尤氏占了。   這讓自視甚高的她,更為惱火。   一麵暗罵尤氏不知廉恥,勾搭小叔子,一麵憤恨張雲逸有眼無珠。   她暗自揣測,如果說尤氏是勾搭上了張雲逸,那麼薛家則是有王夫人牽線搭橋。   至於香菱,不過是薛家投其所好,有意送出去的。   她素來不信鬼神,薛蟠為了香菱跟薛姨媽打了多少饑荒,闔府上下誰人不知?   若巴巴的送了出去,豈非惹人笑話?   若非早就背地裡達成了交易,何至於顧不上看自己一眼,就直沖香菱而去?   能想出這麼個既保全顏麵,又兩全其美的法子,多半是自家那個表妹無疑了。   想到這,她不禁心生忌憚。   恰在此時,平兒進來稟報道:“已經讓來旺去了。”   王熙鳳看著平兒,腦中回憶香菱的模樣,不免暗自比較。   雖說平兒顏色稍遜,可身段較之香菱卻勝了一籌,尤其掩在裙下那雙骨肉均勻的長腿,雖及不上自己,卻也輸得有限。   可惜,這樁好處,終究有長裙遮掩,若不親身體驗,卻不及模樣兒瞧著直觀。   平兒被她盯得心裡直發毛,小心翼翼道:“奶奶……奴婢可是哪裡做的不妥?”   王熙鳳聞言,瞬間回過神,卻突然問道:“太太近來為何總往老太太屋裡跑?”   “這……奴婢如何知道?”平兒瞥了眼門口,低聲道,“況且,這事也不好打聽。”   這句話,仿佛一根針,深深的紮進了王熙鳳的心裡。   她執掌榮府,看似風光,可實際上隻是賈母與王夫人之間的一個緩沖。   賴大那些老家奴眼裡隻有賈母,而王家帶來的下人,甚至,就連她自己陪嫁帶來的下人,也為王夫人馬首是瞻。   真正信得過的,除了來旺……   不,也隻有眼前的平兒了。   打聽別的事情還好,一旦牽扯到賈母和王夫人,她瞬間覺得無人可用。   “不用說我也知道!璉二就在南麵,有事派人送個信,吩咐他去辦豈不便宜?偏讓賴大夫婦兩個過去,可見就是防著咱們!”   她極為罕見的吐露心跡。   平兒聞言,慌忙打開門,探出頭去左右瞅了瞅,又將門關上,低聲道:“奶奶慎言!”   “何必這麼鬼鬼祟祟的,這闔府上下哪個不是人精?別看她們素日裡敬我,怕我,背地裡可都等著看我笑話呢!隻等那寶二奶奶一過門,誰還會記得我?”   她嘴上雖雲淡風輕,埋怨平兒鬼鬼祟祟,可聲音卻低了下來。   說到這,她不禁自嘲一笑道:“大老爺不受老太太待見,順帶著我和璉二也跟著吃癟,拖著不分家,先緊著官中銀子花,可不就是想留給寶玉嗎?”   古代是宗族社會,分家有一套完整的製度,且具有法律效力。   父親的財產也就是所謂的官中銀子,按嫡庶長幼進行分配,比例都是固定的。   而女方的嫁妝,則隻有自己的兒女才有繼承權,且女方可以完全自主決定分配比例。   除非無兒無女,才會交由宗族分配,也就是所謂的吃絕戶。   賈代善隻有賈赦、賈政兩個兒子,又都是嫡子,分配比例相差不大。   可賈母的嫁妝如何分配,隻看她對兩個兒子的態度,便可見一斑。   若是分家早,官中充盈,大房和二房之間的差距還不算大。   可若是等到官中耗盡,一下子就看出差距了。   而體現在賈璉和賈寶玉身上,則更為明顯。   賈璉母親家世一般,且嫁妝早已被賈璉父子耗得七七八八,邢夫人更是小門小戶,便是兩邊加起來都抵不上王夫人一成。   雖說王熙鳳自己的嫁妝還算豐厚,可不論是賈母中意的林黛玉,還是王夫人看重的薛寶釵,比她都隻多不少。   她素來要強,賈璉又是榮府的襲爵人,矮二房一頭她都難以忍受,何況是天差地別?   若非關係到切身利益,她又何至於將官中看得那麼緊,盡做那些得罪人的事?   一旦官中銀錢耗盡,兩邊分了家,自己若能留在這邊,繼續管家,還能貼補一些。   否則,就隻能回到東跨院了。   到時候,一大家子恐怕就得指著自己的嫁妝過活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提及敏感話題,平兒也不敢搭話,隻能輕聲安慰道:“老太太和太太還是要仰仗奶奶幫忙管家的。”   王熙鳳目光深邃,凝視自己搭在炕沿的一對金蓮,口中喃喃道:“是啊!她們眼下是需要我,可以後就難說了!”   賈寶玉如果娶的是林黛玉,王夫人還有可能留下她幫著管家。   若是換成薛寶釵,在賈母去世之前,她或許還能憑借特殊身份幫忙搭把手。   雖然不可能長久,卻好過立即失勢。   所以,當得知府裡傳出金玉良緣的風聲,最擔心的就是她。   而這,卻不是最壞的情況,萬一賈母和王夫人在寶玉的婚事上達成了默契,才是她最不願看到的。   原本她從未考慮過這種可能性,而今,王夫人有事沒事總往賈母屋裡跑,又支開下人,明顯在密談什麼。   結合將賴大夫婦派去南麵,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賈璉陪著林黛玉南下,賴大夫婦若是去林家,必然避不開他。   那麼就很有可能是去金陵。   薛蟠本就是活死人,那些產業與其留給薛家族人吃絕戶,還不如拿來充實薛寶釵的嫁妝。   或者,這才是王夫人幫薛家牽線搭橋,以及打動賈母的關鍵。   如果說,看出覬覦帶來的好處隻是誘因,那麼麵臨失勢的威脅,則在誘因之上,又加了一層驅動力。   哪怕不能給薛家添亂,也得多撈些銀子才好傍身。   想到這,她不由看向平兒,沉聲道:“我素日待你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