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傑似乎也看到了這一層,於是換了一個話題,對部門工作作了詳細交代,一件一件,認真叮囑,特別講到了華陽環保和耀華工業。 “華陽環保風險很大,河東支行想要進一步追加貸款,金誌偉行長也有這個意思,他們找我聊了幾次,我沒有同意。還有耀華工業,應該趕緊起訴催收,盡快處置抵押物。” 為什麼要跟我講這些?雖然有些疑惑,但封雲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 張安傑繼續說道,“風險管理嚴格來說,就是對意外事件的管理。現在的風險管理更多的是依靠模型來研究概率。類似的客戶,多少出了意外,出了損失,那就意味著這種客戶未來有多大的概率會出現損失。” 封雲說,“是的,風險管理的模型也好,人工智能也好,其實就是研究概率。不單單是AI模型,其實人的意識,也差不多,都是通過研究過去的概率,來推斷未來。比如某個人說,明天太陽會從東邊升起,這個時候,他一般不會去思考太陽係的模型,星係的運行軌跡,隻是憑借一個事實,那就是過去的每一天裡太陽都是從東邊升起的。” 張安傑說,“所以你的意思,AI模型和人的意識沒有什麼區別。” 封雲說,“還是有區別的,雖然都是預測,得出的結果可能也一樣。但是人會創造一套理論來做解釋,比如你問別人,為什麼說明天太陽會從東邊升起,他一定會搬出牛頓定律、萬有引力、星係運動來解釋。” “所以在人類看來,意外事件的背後還是有原因的,那我們行裡連續多起意外死亡事件背後也有其原因了。”張安傑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封雲說,“未必是有原因,或者也許有原因,但不一定是因為同一個原因。因果關係更多是人想象的,我們能夠觀察到的隻有事件,事件背後的因果,其實更多的是主觀的。我們看到太陽升起,我們感受到氣溫升高,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因果關係,我們不能通過觀察發現,更多是我們覺得有因果關係,並不是客觀存在的,是主觀的。” 封雲趕到小區,遠遠地看到樓下停一臺警車和一臺救護車。雖然已經是半夜,但還是圍了一圈人。 剛剛還風雨大作,現在卻雲淡風輕了,月亮高高地掛在天空,沒有一絲的雲彩,小區裡麵幾棟房子高高聳立,顯得特別的空靈,仿佛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張安傑的女兒張丹丹見到封雲,趕緊迎了上去,“叔叔,我爸他……”,張丹丹神情悲傷,哽咽地說不出話來了。 封雲沒有說話,拍了拍張丹丹的後背,穿過人群,往兩個醫生蹲著的地方走去,張丹丹拉住了他,“叔叔,你還是別看了。” 封雲輕輕鬆開了張丹丹的手,湊過去一看,張安傑已經血肉模糊了,腦漿崩裂,鮮血更是流了一地,他強忍著不適感,趕緊沖到旁邊,止不住吐了一地。 “不好意思,可能是吃了不乾凈的東西。”封雲不好意思地對何美琳說。 何美琳悲痛欲絕,一直在哭,沒有說話。 封雲的腦袋是懵的,也幫不上什麼忙,隻是木然地看著醫生和警察忙碌著。 很快殯儀館的車子來了,封雲這才回過神來,幫襯著把屍體送上靈車。 “我們還在調查中,你們先把屍體冷凍起來,不要做任何的處理,等我們下了結論以後才能火化。”高個子警察對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說。 “你放心,這些規矩我們還是知道的。”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說完,開車離開了。 見車子離開,高個子警察對何美琳說,“走吧,我們到你家裡去看看。”正在哭泣的何美琳點了點頭,張丹丹攙扶著她往樓道走去,封雲和兩位警察也跟了過去。 到了家裡,兩位警察四處查看了一番,並且拍了一些照片。 “具體是什麼情況?麻煩你們說說。”警察問道。何美琳聽到警察問話,又哭了出來,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封雲拉著張丹丹來到警察麵前,“你媽媽太傷心了,你把當時的情況跟警察詳細說說。” 張丹丹擦了擦眼淚,望了一下她媽媽,跟警察說起了當時的情況。 張安傑家住在45樓,穀陽市的夏天特別潮濕,為了方便晾曬衣服被子,他們在客廳的外墻上裝了一個晾衣服的架子,還對外墻玻璃做了改動,留了一個兩平米左右、可以開合的窗戶。 不知道什麼原因,前幾天晾衣架壞了,並且卡住了窗戶,導致窗戶不能正常關上。 昨天晚上11點多,張安傑來到窗戶邊抽煙,當時下著大雨,因為窗戶不能關上,雨水飄到了客廳,地麵積了不少的水。 張安傑看著家裡被淋濕,有些鬱悶煩躁,找來了工具,準備修一下晾衣架。何美琳勸他不要弄,天亮以後再叫人來修。但是張安傑不願意,還訓斥了何美琳幾句,何美琳賭氣回了臥室。 聽到他們兩個爭吵的聲音,張丹丹從臥室走了出來,她看到張安傑站在窗前半尺來高的臺子上,將小半個身子伸出窗外,正在修晾衣架,這個小臺子也是為了方便晾曬特意加的。 張丹丹問要不要幫忙,他說自己能搞定,還說時間很晚了,要她趕快回房去睡覺。 張丹丹回房間後不久,何美琳沖了進來,說她在臥室裡聽到了外麵一聲響聲,出來後發現張安傑不見了。 兩個人頓覺不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趕快乘坐電梯到了樓下,找尋了一會,發現了張安傑的屍體,張丹丹馬上撥打了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 “那就是意外墜亡,不涉及刑事案件了?”警察問道。張丹丹不知怎麼回答,轉頭看向了何美琳,哭泣中的何美琳點了點頭。 張丹丹語氣沉重地回答,“是的。” “我們剛剛對現場也進行了初步的勘察,基本符合意外墜亡的情形,你們對此沒有異議吧?”警察問。 “沒有異議,”張丹丹稍稍有些遲疑。警察又看向了何美琳,她強忍著哭聲,過了很久,才擠出幾個字,“沒有異議。” “需不需要進行屍檢?”警察繼續問兩人。 “不用了,本來摔得體無完膚了,沒有必要再去動刀折磨他了,人死不能復生,讓他安靜地走吧。”何美琳好不容易冷靜了下來。 “好的,我們明天上午會出具死亡證明,到時候你們來警察局拿一下。” 兩位警察在查看了她們的身份證件以後,便離開了。 “師姐,你也不要太傷心了,節哀順變。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兩個怎麼安排?要不給你們開個房間?還是去我家睡會?”畢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家裡又隻有兩位女士,封雲有些不太放心。 “沒事的,謝謝你,張安傑是我們的親人,沒什麼好怕的。你先回去吧,隻是明天可能還需要你來幫忙。”何美琳不再哭泣,聲音低沉地說道。 “真的沒事嗎?”封雲望向了張丹丹。 “沒事的,叔叔,你先回去吧?我會照顧好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