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成完全不知道拉斐爾在想什麼。 　　他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會關注別人的當前狀態，這就像是每時每刻都注意別人的臉色一樣，很累。 　　在打開門，做出了邀請的姿勢之後，山成就道：“其實我之前還曾經想過，乾脆住到織文鎮裡，那個小鎮看起來就很宜居，不過後來還是來了舊礦鎮，現在感覺自己的選擇似乎並不那麼明智。” 　　如果不來舊礦鎮的話，現在這些麻煩的事情就不沾邊了吧。 　　但是……這裡有飛船啊！ 　　山成覺得自己最終還是會來。 　　拉斐爾就又僵住了。 　　煤塵伸手戳了戳他，他才又恢復了行動。 　　“是的，是這樣的，織文鎮上下非常歡迎您前往定居，呃，是的……” 　　拉斐爾近乎神經質地重復著自己的話，等到煤塵伸手又戳了它一下，它才閉嘴。 　　然後它飛速地掃視了一眼小院裡麵。 　　並沒有架起來的大鍋，或者已經點燃了的燒烤架。 　　隻有一隻月魔，抱著已經睡熟了的幼年月魔站在二樓的陽臺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月魔很可怕，但……也隻是很可怕而已。 　　拉斐爾覺得，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如果她攻擊自己，自己至少能逃。 　　可是…… 　　這隻月魔，是不可窺視者的儲備糧吧。 　　拉斐爾又想起了那些關於山成的傳聞—— 　　以畸變體為食、以蜘蛛獵手為食、以孢子河流為食、以原初孢子為食、以幽浮螺旋為食、以幽影為食、以智網學士為食、以月魔為食…… 　　打得過一隻儲備糧，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吧。 　　拉斐爾突然之間，就又冷靜，甚至冷了下來。 　　他突然擔心自己這次送來的禮物，有點不夠了。 　　果然……自己來的路上，應該順路抓幾隻影紋蠕蟲、裂地巨獸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來吧。 　　“來，請進，寒舍比較寒酸，讓拉斐爾先生見笑了。”山成走進了客廳裡，“你剛才叫我超維者和不可窺視者是什麼意思？” 　　一轉頭，發現拉斐爾沒走進來，在門外漂浮著。 　　呃……是不喜歡客廳嗎？ 　　煤塵又戳了戳拉斐爾，拉斐爾才“啊，哦！”地叫了一聲，結結巴巴地說：“是的，是的，尊貴的大人……” 　　“這個拉斐爾叔叔，似乎不太靠譜的樣子？”煤塵悄聲問希琳。 　　“平常拉斐爾叔叔不是這樣的，或許太久沒有使用過這種形態，所以有點不習慣吧……”希琳低聲道。 　　這會兒，拉斐爾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結結巴巴了半天，才道：“抱歉，尊貴的大人，我冒昧使用了這種稱呼冒犯了您，請您原諒我的無知。” 　　“你好像很緊張？”山成失笑道：“拉斐爾先生，難道我很可怕嗎？” 　　是的，如果您聽到過許多的傳聞，譬如您以畸變體為食、以蜘蛛獵手為食、以孢子河流為食、以原初孢子為食、以幽浮螺旋為食、以幽影為食、以智網學士為食、以月魔為食、以影紋蠕蟲為食、以裂地巨獸為食…… 　　您見到自己一定也會很緊張的。 　　“當然，當然……”這個問題，拉斐爾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到底是當然很可怕，還是當然不可怕呢？ 　　大人物的問題實在是太可怕了，這讓我怎麼回答？ 　　“拉斐爾叔叔似乎很怕山成大人。” 　　“山成大人人那麼好，為什麼要害怕呢？” 　　煤塵和希琳小聲嘀咕。 　　不過，拉斐爾還是憑借自己堅強的意誌力，很快鎮定了下來，道：“尊貴的大人，超維者這個稱呼如果冒犯了您，請原諒卑下的才疏學淺，語言匱乏……” 　　“並沒有。”山成道，“我隻是從前見到過這個稱呼，所以很好奇。” 　　山成第一次見到這個稱呼，是從夜淵的血肉之中解析出來的。 　　夜淵的種族是：超維者、虛空噬星體、噬星者後裔。 　　“尊貴的大人，超維者是對超脫了自身生命層次的存在的尊稱，隻有真正的強者，才能享有這個稱呼，但如果這個稱呼冒犯了您……” 　　“那麼，不可窺視者呢？”山成又問道。 　　他發現，這位彬彬有禮的拉斐爾先生，實在是太有禮貌了一些，所以他要自己掌控談話節奏，不能被帶入他迂腐的、謙遜的、謹小慎微的對話裡。 　　“這……”拉斐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因為——神明不可窺視。 　　山成微笑：“我不是神明，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信息學家。” 　　拉斐爾當前狀態：“我明明什麼也沒說，我明明什麼也沒……什麼信息學家？信息學家？！不行，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啊，為什麼我這個時候反而控製不住我自己的思想！停住！信息學家，啊，好可怕的信息學——住嘴！！！！……” 　　看著拉斐爾那簡直振聾發聵的“當前狀態”，山成覺得—— 　　這位大號孢子先生，實在是太容易激動和敏感了。 　　是孢子這種生物的特性嗎？ 　　他們本身似乎就是某種更接近信息本質的聚合體，思維活躍一下也沒什麼問題。 　　山成並不討厭拉斐爾。 　　甚至他覺得…… 　　這個人很有趣，找書苑 www.zhaoｓhuyｕan.coｍ 有種之前山成接觸過的，某種不善交際，但在自己的專業領域非常強的人，那種在人際關係之中展現出的特有的笨拙。 　　“拉斐爾叔叔果然很奇怪，拉斐爾叔叔平日裡最擅長這種事情了……”希琳對煤塵嘀咕。 　　山成對拉斐爾發出了邀請：“拉斐爾先生，您有沒有興趣，來我的公司兼職？啊，抱歉，我不知道您的主人介不介意兼職，但是我對您這種生物，非常感興趣。” 　　五個特質的友善生物，不拉攏一下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個……這個……”拉斐爾又卡殼了。 　　“您可以回去考慮一下，或者問一下陰影織者先生的意見，找時間回復我一下就好。”山成道。 　　“當然，當然。”拉斐爾的腦海中閃過了自己主人的名字，突然發現，自己忘記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非常抱歉，我差點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尊貴的大人，這是我的主人，謙卑的塞林·陰影織者送給您的禮物，小小禮物，還望笑納。” 　　說著，一個小小的匣子，從拉斐爾那氤氳的光芒之中飛出來，落在了客廳裡的桌子上。 　　“星夜打擾十分抱歉，您早點休息，卑下告辭了。” 　　拉斐爾說完之後，就悄悄後退，然後—— 　　嗖一聲，飛到了高空中。 　　他隻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飛得這麼快過，直到他遠遠看到了織文鎮的輪廓，才放慢了速度。 　　拉斐爾，你回來了！ 　　你活著完成了任務。 　　“拉斐爾，你表現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