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千九百六十五(1 / 1)

有人因為犯罪被鎖在囚牢,有人因為海難被困在孤島。   吳楚患的病名叫神經性肌源萎縮,十幾年來隻能絕望地住在醫院,看著自己身上的肌肉逐漸消失,毫無辦法。   在盛夏操場上甩開雙腿無憂無慮的奔跑,在村頭浞河裡屏著呼吸遊泳。   在高中課堂上趴在泛有陳木氣息的課桌上用單指纏纏繞著前桌女孩梔子花味兒的頭發。   或者在大學某個社團意氣昂揚的震動聲帶朗誦自己新鮮出爐的青澀劇本。   吳楚每每想到這裡都難免泛起淚花,隻能感受著呼吸機反饋給自己的吐納濁氣慶幸自己還活著。   身處僅僅十平方米大的重癥監護病房裡,觸目可及的死白色環境下安靜詭謐。   吳楚甚至沒有力氣擠動眼瞼的肌肉讓這滴淚水滑下去。   是了,好像幾個月之前自己就已經感覺不到脖頸以上的肌肉抽動。   吳楚動動自己身上唯一還“活著的器官”,眼球將一張蒼白而清秀的臉傳遞到自己腦海。   淡淡花香。   嗅覺是最長情的記憶,當你聽見的、看見的東西都被遺忘,隻有它近乎永存。   “楚,有匿名人士幫我們負擔手術了,醫生說國際上新出現的脊髓替代液能保留你10%的肌源力...”   誰在說話?   “活下來吧,活下來再看看我...”   哦,是她。   “好嗎?”   好,當然好。   可是...   她的笑為何這麼無力?   肯定是一個人照顧一個癱子太累了吧。   10%?   也好,就算不能跑不能跳,我能寫字,我能說話,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參編劇本,我能把住院費全還給他們,我能照顧好你。   等會兒。   她是握著我的手嗎?   好遺憾啊。   我感覺不到。   親親我吧,趁我的臉頰還能感受。   好累啊,是麻醉藥嗎。   好困,我得睡一會兒了,等我醒來好嗎?   我一定會醒來,我一定要...   “患者吳楚在我院神經科住院期間因病情危重搶救無效死亡,死亡時間......”   手術很成功,我失敗的人生結束了。   -------------------------------------   1965年   四九城洗馬河   火紅的年代,意氣風發。   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是無法復製的。   正如現代人無法理解,在那個物質資源匱乏、經濟發展落後的年代,人們的精神風氣空前充沛。   十裡河道彎彎,河上架橋更是無數。   吳楚懷裡揣著甚麼急匆匆的從橋頭走來,左顧右盼後隻見四下無人注意到他。   吳楚自顧一個翻身,雙腳穩穩落在洗馬河冰凍三尺的冰麵上。   遠處傳來陣陣喧鬧聲,吳楚抬頭望去在視線盡頭隻見三五十個穿著花花綠綠棉襖的少年少女穿著冰鞋在河麵上來回穿梭,玩到興起還呼喝幾聲。   隻是遠遠打量一二吳楚便再一低頭,隱入個掛著破簾子的橋洞去。   橋洞外正直臘月天色,偶爾還有雪花飛飄,來往路人雙手揣在袖筒行色匆匆生怕凍壞了自己。   橋洞裡吳楚勾著腰哈著氣,躡手躡腳的走近個躺在乾草柴火上瑟瑟發抖的人。   緊接著一屁股窩坐在橋洞另一側,蜷縮著保留住自己身上僅有的一絲熱氣。   探頭打量一下那人後伸手探出自己懷裡的東西,赫然是一隻冒著熱氣的烤紅薯。   三個月前吳楚經歷了那次手術,並且深知自己已經死了,可是再一睜眼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個橋洞裡。   那是吳楚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出現”,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整個身軀從透明逐漸化實的過程直接給自己嚇尿了。   讓吳楚鬆了口氣的是萬幸嚇尿的時候尿尿的器官還沒有出現。   更抓馬的是這個奇異的過程除了自己還有第二個人看見,那個人就是他,一個在窩在橋洞三個月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的少年,奇怪的是這人隻是怔怔的看著自己出現,也不跑也不喊,好似一切都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一般。   “哎,烤紅薯吃嗎?”   吳楚作勢將烤紅薯遞向他。   那人隻是依舊默默看著吳楚的臉用沉默回答,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   又是無語的一天。   吳楚撇撇嘴,三個月搭茬不下幾百次也沒個回應。   雖然心裡清楚自己的“穿越”和麵前這人脫不了關係,但是奈何這人像個聾啞。   吳楚自知討了個沒趣也不再問他,隻是胡亂把這烤紅薯填到自己嘴裡,囫圇咽了下去。   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因為吃飯耽誤了時間。   來到這個年代的同時,上天的眷顧不隻是重活一次,連帶著困擾自己到死的病也消散得無影無蹤。   這具屬於自己的十幾歲的身軀比原本更加具有活力,肌肉的不適、身體的無力仿佛隻存在於記憶中一般。   “係統。”   吳楚心念一動,麵前一個絢爛麵板緩緩打開。   無論第幾次打開,吳楚都會不由得被這精彩的開機畫麵所觸動,這畫質高低得32K吧?   你說這小玩意兒誰設計的呢,嘖嘖。   【開,劇*。】   淦!   吳楚不免心中一陣悸動。   家人們誰懂啊?   下頭係統開局就給兩個字,激活係統全靠猜。   開劇?行,我就天天去看別人唱戲唄。   三個月前吳楚坐在天橋底下一臉期待的看著唱戲的、耍大刀的來來回回演了又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係統默默無聞。   兩個月前吳楚學著街上的丐子敲碗大唱《蓮花落》,被守地盤的乞丐追了三條街,係統沉默寡言。   一個月前吳楚開竅了,開劇?開鋸!   會不會是下頭係統提示出錯了,這個年代郊區到處是樹影響經濟發展和基礎建設,所以讓自己去開鋸。   合理吧?高低也算個任務,吳楚越想越覺得有戲。   想到這裡吳楚乾勁十足蓮花落三天才賺夠一把鋸錢,興致勃勃的跑到供銷社去結果人家不單要錢還要票?   買鋸還要票?   1965年正逢沉睡的巨獸緩緩蘇醒,一切基礎建設在戰後都百廢待興,物質供應都必須建立在錢票結合之上。   吳楚並不是對這些不清楚,後世無數的電影電視劇都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進行藝術加工,住在醫院的歲歲月月陪伴自己的隻有這些或激情或狗血的電影電視劇。   隻不過自己來到這裡才僅僅幾個月,所以還沒有深入的了解。   沒錢可以賣藝,沒票咋辦?   大爺大媽可憐可憐我,幾天沒吃飯了賞我一張工業券?   蓮花落的手藝這也不頂用啊。   想到這裡吳楚不由得一個頭兩個大,出了供銷社正坐在馬路牙子上冥思苦想呢,恍惚間抬頭隻見對麵國營小食堂門口赫然是鐵桶烤紅薯。   不知怎的一個奇怪的想法從自己的肚子冒了出來。   俗話說得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哎嘿!   我有一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