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楚茫然地注視中,那人幾步上前來,眼神中飽含著難以置信,肩膀也不自覺的開始微微顫抖。 “小...小楚?” 又來? 吳楚心裡此時有千萬匹烈馬奔騰而過,自己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眼前的人? “係統!係統!你他娘再不說話我可叫他叫爸了嗷。” 吳楚在心裡對係統發出軟弱無力的威脅,可是係統好似不存在一般依舊沉默。 算了,賭一把! “王...王廠長?” 吳楚麵色尷尬似有試探之意的緩緩開口道。 話音剛落隻見對麵兩鬢斑白的中年人短暫的訝然一下,隨後轉過頭去滿眼疑惑的看向吳楚身後的紮髯大漢。 那紮髯大漢也不說話,隻是用一根手指指指腦袋無奈的搖搖頭,隨後兩手一攤。 氣氛瞬間凝固下來,吳楚當然知道紮髯大漢的手勢什麼意思,那分明是說自己腦子有點問題。 等到兩鬢斑白的中年人將眼神重新放回吳楚身上後,他明顯是有些擔憂,後退半步後對著吳楚細細打量起來,神態動作慌張焦急。 麵對突然一下變得安靜的辦公室吳楚明顯是有些不適應,便麵帶尷尬之色下意識的“嘿嘿”一笑。 誰知這一笑落在旁人眼裡便變得無神且僵硬,活像個弱智。 “老孟,快送醫院!” “是!” “啊...啊??” 之後吳楚便像個待宰的羔羊一般被收到命令的孟偉扛著、打醬油看熱鬧的孟承望托著直直送去了東直門附屬人民醫院去。 ------------------------------------- “王廠長,小孩兒沒什麼問題。” 附屬醫院裡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雙眼聚精會神的盯著手裡的病例單開口道。 “怎麼會呢?醫生麻煩您再好好看看,這孩子有點不正常......” 王廠長一路趕來急得滿頭大汗,出門前也顧不上穿外套,身上的毛衣也早就被汗水浸濕了。 “同誌您別急,根據您說的癥狀,失憶、傻笑,我判斷是有點兒輕微腦震蕩,這種病沒法確診,隻能看後續休息能不能恢復。” 聽了這話王廠長長長嘆了口氣,隨後轉過身看向一臉茫然坐在椅子上的吳楚,眼神中透露著愧疚夾雜著慶幸。 從開天辟地之前的戰爭中走出來的師團級乾部中王元緯是比較特殊的一個,他是在思想意識形態裡犯過錯誤的人,由於在思想上太過激進,一場左風把自己的前途吹得渺不可見。 可是在這關鍵時刻,有人出手了。 那個人用自己的人格擔保王元緯的能力是沒有問題的,隻是在選擇站隊的時候容易被混淆,因此在首長麵前力保他作為軍部政委和自己再次搭班子。 王元緯也沒有辜負黨和隊伍的信任,在自己日以繼夜的努力中,他們的團成為了所有部隊裡軍事政治力量最過硬的部分之一,他和他一手抓思想一手抓軍建,在數不勝數的戰爭中拿下赫赫功勛。 那個人正是王元緯的同窗,和他同期畢業於黃埔的吳經亙,也是吳楚的父親。 開天辟地之後的日子正如同王元緯想象中的清閑,建設國家的步伐前進不止。 對於二人的未來無非就是在需要自己的地方發光發熱。 可是吳經亙並不這樣想,他認為多年的軍旅生涯造成了二人對於家庭的漠視和親情的缺失。 出於補償心理,王元緯在吳經亙一反常態的勸說以及曾經慘淡的政治經歷影響之下,同吳經亙一起投身進入祖國的基層建設中。 二人主動要求調離隊伍,以退伍軍人的身份參與祖國建設。 於是在首長努力挽留未果後將二人調任至紅星軋鋼廠和紅山口鋼鐵機修分廠,吳經亙任紅星軋鋼廠廠長、王元緯任紅山口鋼鐵機修分廠政治辦副廠長。 王元緯本就是搞思想建設的一把好手,更別說在黃埔軍校輔習過實業,到了紅山口鋼鐵機修分廠後更是如魚得水。 隻用了五年時間便將鋼鐵機修分廠與各個軋鋼廠、人民公社捆綁起來,在自然災害期間力主借靠機修廠的能力投身農業建設和工業建設中。 而吳經亙卻是與自己大相徑庭了,一邊身為純粹的軍人他對於如何著手廠子的發展可以說是捉襟見肘,一年時間幾乎就被手下人架空,從一個切切實實的一把手變成了“名譽廠長”。 另一邊家庭給予他的溫暖在某個寒風刺骨的凜凜夜晚戛然而止。 妻子由於常年奔波在敵後進行潛伏任務,身體由於遭受過折磨而遺留的創傷讓她的健康每況愈下,終於在妻子執意選擇誕下吳楚後溘然離世。 在家庭和工作雙重折磨下吳經亙無數次想要回到49年反悔當初的決定,也許那樣自己還能是部隊裡受人敬仰的人物;也許那樣妻子也不會潦草的離開。 他想回去。 可是對於妻子的虧欠和小吳楚的愛,幫他熬過了那段辛苦的日子。 無數次夢回他都記得為國奮戰沙場時一腔湧動的熱血,可是轉手觸碰到妻子留下的骨血,吳經亙的一腔熱血又緩緩冷卻。 直到那一天,曾經的首長親自登門與他“敘舊”,雖說全程沒有提到任何敏感話題,可是吳經亙幾乎是在一瞬間便知道短暫的和平結束了。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吳經亙經歷了十幾個輾轉反側的夜晚後終於做出了那個足以讓他第二次後悔終生的決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一夜吳經亙身著軍裝懷抱著兩歲的吳楚去到了王元緯家中,二人幾乎爭吵了一夜,最終王元緯還是紅著眼睛親自將吳經亙送到了軍車上。 吳楚就那麼靜靜地待在王元緯懷中,不哭不鬧。 吳經亙這麼一走便是十幾年,生死未卜。 隻是偶爾有包裹寄到軍委大院來,寄出地從邊疆到東北,最後又去了大漠,惟有署名從始至終都是吳楚。 或是一件嶄新的褐綠色軍大衣,或是自然災害中一包碩大又乾癟得花生又或是一雙底子納的厚厚的布軍鞋。 父親的愛沉默而深刻。 而王元緯在機修廠廠長的任上一麵保證了農業社的正常生產,一麵確保工業方麵的機器運行和使用,數年如一日的激勵工人們投身建設,最後在首長力薦下調任紅星軋鋼廠任廠長。 也就是在那一天,已經數年沒有收到過包裹的吳越留下一封訣別信便從軍委大院離家出走。 一年來杳無音信直到今天。 王元緯在這一年裡無數次夢到吳經亙突然出現在軍委大院門口,橫眉質問自己為何連自己的孩子都照顧不好,枉對自己當年無初次從生死線將他救回來。 夢醒時分如潮水般襲來的愧疚感卻像抽絲剝繭一般退去,惟有已經被汗水浸濕的被褥提醒自己要時刻對吳楚的信息提心吊膽,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也要將他尋回。 好在這件事情在1965年的今天悄然落地,自己並沒有將最好的兄弟的唯一骨肉弄丟。 王元緯感謝能感謝的一切。
第8章 王元緯和吳經亙(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