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 霓虹閃爍下,煙氣朦朧。 來自CBD的繁華喧囂不絕於耳,但有這樣一家食堂在鬧市的小巷盡頭卻顯靜謐。 古舊牌匾上寫著めしや(飯屋)的字樣,店麵不大,幾張桌椅,幾麵櫻花,樸實無華。因為這種特殊風格以及懷念味道,為小店招來了不少客人,大家在食物的香氣間喝著小酒,吃著自己鐘情的食物,卸下一天疲憊,談論著遇到的趣事,或是獨自品味那份憂愁。 這裡沒有大魚大肉,全是簡單的家常小菜,也沒有大悲大喜,彌漫著地道人間煙火的氣息。深夜特有的幽靜以及食堂內的裊裊暖意升騰間,讓一個個受傷的心靈在這裡得到治愈。 像是日本漫畫家安倍夜郎創作的治愈係漫畫《深夜食堂》的翻版,那是在東京新宿街頭的其中一條後巷,由老板獨自經營的一家小食堂,營業時間由深夜0時到早上的7時左右,因為門簾上僅寫著“めしや”(飯屋),被常客稱呼為“深夜食堂”。 而這家店的老板也正是受到了《深夜食堂》漫畫的啟發,才決定在這裡開一間深夜中的食堂,據說老板還是個極為鐘情的日本人,因為年輕時太喜歡東方文化,所以選擇留在這裡。 店老板善於跟食客進行心靈上的交流,無論是工作不得誌,還是生活苦悶,又或者對人生深感失望,往往一頓飯下來,食客們都會被對方治愈,而且那些被治愈的人都從未再出現過,據說都已經在解開心結後,展開了全新而自由的人生。 “小姑娘,這已經是第三壺燒酒啦,本店規矩,限量三壺。” 店老板在櫃臺前擦著玻璃杯,開口提醒道。 對方是個滄桑的中年人。 這並不矛盾。 因為他的長相不蒼老,輪廓分明,線條柔和,頂多眼角帶點魚尾紋,之所以說滄桑,是對方那眼神,仿佛閱盡繁華,最後沉澱出一種簡單平淡的感覺。 正在倒酒的蘇曉檣瞥了對方一眼,“心中鬱結之事,不借著酒勁發泄出來,不是更鬱結麼?你這店家到底會不會做生意,還怕本小姐喝醉了不付錢?” 男人輕笑著搖頭,帶著些許感慨的說道:“一個能讓你如此不愛惜身體而痛飲的家夥,這種人真值得麼?” 蘇曉檣倒酒的手頓了一下,“大叔,我還是個未成年,別亂扣一些奇奇怪怪的帽子好吧?” “也許並不是情愛,但在意一個人的眼神,就跟想要殺了一個人的眼神一樣,都是刻骨銘心的,兩者但凡經歷過一樣,就會引起這種共鳴。” “真是奇怪的比喻,但我又好像無法反駁。”蘇曉檣拿著酒杯,看著酒液上自己臉龐的倒影。 “其實我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感受,麵對他,像是在翻看一本奇妙的書,淡淡的、靜靜的,澹泊樸素得彷佛未經任何修飾,然咀嚼間,卻盡是滋味,引人時而垂涎、時而噙淚,時而嘴角不自覺泛起淺淺微笑。” 蘇曉檣回憶著藍染的音容笑貌,趁著淡淡的醉意,說出了心底的話。 有時候她覺得藍染很真實,她能夠聞到對方身上散發的那股溫柔如月的氣息,可有時候藍染哪怕站在她身邊,她卻感到離對方很遠,遠的像是隔著一個世界。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重復做著一個夢,夢裡她坐在湖邊,用腳丫子撩著水,藍染的倒影出現在湖麵上,她滿臉驚喜的轉身看去,藍染的身影已經漸行漸遠,她連鞋子都沒有來得及穿就去追逐藍染,卻發現對方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再也追不到了。 惶恐不安的感覺如潮水襲來,蘇曉檣隻覺得像是被拋棄了,世界之大,而她孤零零的站在一座孤島上,直到自己被不斷湧來的潮水淹沒。 “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了呢?” 店老板將擦好的杯子放下,對蘇曉檣問了一句。 “不,他不可能會離開的!” 蘇曉檣突然反駁。 似乎心中最恐懼的事情即將發生,那股強烈的逆反情緒湧上頭,就連聲音都拔高了很多。 很快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下意識看向四周,卻發現周圍已然空無一人,不大的食屋裡不知何時隻剩下她這位食客。 “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但我們總是不擅長告別。”男人發出感嘆。 他看向蘇曉檣,目光帶著嘆息,“小姑娘,在你心中有一個非常在意的人,但卻因為某種原因而無法對其坦露心扉,所以才會在內心深處產生矛盾感。” 蘇曉檣沒有回答,而是下意識又想要倒一杯燒酒,但酒壺已經空了。 “介意我抽支煙嗎?” 店裡已經沒了其他客人,男人掏出煙盒與打火機,如是說道。 “介意多給我一壺燒酒麼?”蘇曉檣晃了晃空空蕩蕩的酒壺。 男人不由得笑道:“哈哈哈,有意思的小姑娘,今天本店特此批準你多喝一壺。” “謝啦。” 男人從櫃子裡抽出一壺燒酒,甚至親自給蘇曉檣倒了一杯。 接著點起了一根煙抽了起來。 “大叔,你每天這麼晚還不關店?” 蘇曉檣看了眼墻壁上的掛鐘,已經淩晨一點。 煙霧繚繞,男人搖了搖頭,“這個時間點有種格外的靜謐,那些沉寂壓抑的心靈也能更容易來到這裡得到歸宿。” “就不怕愛人抱怨這麼晚下班麼?” “她過世很多年了,這間小店就是曾經她買下來的。”男人看著這間溫馨小店,臉上的線條顯得更柔和了。 “抱歉大叔。” 蘇曉檣汗顏的道歉。 男人聳了聳肩,“何來抱歉呢,我早已釋懷,能夠經手她的小店這麼多年,我的靈魂在這裡同樣有了歸宿,甚至每一天都很充實,想來這也是她想要看到的,所以人生為什麼要活得這麼累呢。” “你們曾經一定很幸福,不管是相遇,還是後來的相處。” 蘇曉檣不由得感慨。 一個人的幸福感是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同樣裝不出來,眼前這位店長提及愛人,眉宇舒緩柔和,整個人都很放鬆,那對平淡的眸子裡隱隱透著光亮。 男人神色露出一抹追憶,“是啊,跟花子相遇的那一天,我們都在東京的一座圖書館裡,花子喜歡東方,準備在前往之前做一番遊覽攻略,所以就去圖書館查找了資料。 而我同樣也喜歡東方文化,平時忙於執行任務,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也去了那座圖書館,我們在圖書館的書櫃走道間相遇,同時拿起了一本東方古籍。 因為愛好相同,性格相近,同樣有著美好的目標,自此,美好的愛戀悄無聲息的展開,但就在我跟花子相約要一塊前往東方的時候,她卻查出了有嚴重的血液病。僅僅一個月病情就急劇惡化,彌留之際,她說在東方某個小城提前買下了一間店鋪,希望我能在那裡好好經營,好好生活,遠離世界的是是非非,隻尋求內心的那份靜謐與美好,這同樣也是她的夙願。 這些年來,我在這裡生活,閑暇之際遊覽東方名川山河以及人文風情,感受著這裡的每一寸脈絡,我相信我的所見所聞,花子同樣能親身感受到。” “沒想到大叔與相愛之人會有如此感人美好的故事。”蘇曉檣久久無言,深受感觸。 “也許以前見慣了血腥與殺戮,這種美好值得我用生命守護,所以即便這麼多年默默無聞,我亦無怨無悔。” “血腥與殺戮?”蘇曉檣有些疑惑,覺得這位大叔是不是措辭不當。 男人解釋道:“以前我出生在一個叫蛇岐八家地方,那是一個大家庭,族人眾多,而我則屬於風魔家的一位忍者,每天都會執行各種打打殺殺的任務,總是要見血的,看著生命在自己麵前哀嚎與消散,心境難免受到沖擊,但時間久了,也會一點點麻木,正是花子的出現與愛戀,讓我冰冷的心變得柔和。” 老板不知道是看出蘇曉檣已經喝醉了,還是覺得對方年少無知,說出了很多關於自己的往事。 蘇曉檣好奇的問,“大叔,你說得忍者是那種隱藏於黑暗,殺人於無形的殺手麼?” “可以這麼理解,其實我的祖先正是擁有忍者之神名號的風魔小太郎。” 蘇曉檣越聽越迷糊,“大叔,你不要以為我喝的有點多,腦子開始不清醒,就跟我扯這種玄幻的劇情啊。” “真正的現實要比小說更玄幻。” 男人嘆息一聲,“在那種大家族裡生活,所謂的愛意都被浸泡在那濃烈的血腥之中,所以我很少有體會到家人相伴的幸福與快樂,更多的時候,我更像是一枚冰冷的暗器,隻是悲哀的是,這枚暗器卻擁有自己的思想,如果隻是麻木不仁的生存著,或許就沒有那麼多悲劇了。” “大叔,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蘇曉檣隱隱感覺哪裡不對勁。 男人仍自顧自的說著,原本柔和的臉部線條隱隱開始扭曲,“很多人覺得自己在思考,其實他們隻不過是在重新整理自己的偏見罷了,人性這個東西後天很難改變,那些未被表達出的情緒,永遠也不會消失,它們隻是被活埋了,終有一天,會以更為醜陋的方式爆發出來。”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像是念誦著某種咒語,周圍空間都仿佛變得扭曲起來。 嘶—— 蘇曉檣渾身一顫,隻覺得一股寒意襲來。 這種寒冷不是單純的身體感官,更像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沖擊,隨著男人的傾訴,她似乎看到了濃稠的血水朝自己撲麵而來。 直覺告訴蘇曉檣,對麵這個老板絕對有問題。 “大叔,我要走了。” “是啊,你要走了,沒有絲毫留戀,哪怕這裡是一座溫馨小店,哪怕曾讓你的靈魂得到片刻安寧。” 男人再度抬起頭,那張先前還柔和的臉,已然泛起一抹冷笑。 僅僅隻是一個細微弧度的變化,可一瞬之間,那種感官就判若兩人,溫馨昏黃的光暈打在男人那張臉上,看起來猶如惡鬼般猙獰。 蘇曉檣猛地站起身就要走,可腦袋在這一刻傳來劇烈的昏沉與痛苦。 “我的頭,好痛。” 蘇曉檣麵色痛苦的按著腦袋。 “孩子,睡吧,睡一覺就好了,一切的苦惱與憂愁都會徹底遠離你。” 男人緩緩站起身對蘇曉檣說。 他已然撕下偽裝,展現出惡鬼的一麵。 伸出手,就在他要抓起蘇曉檣的紅色長發,打算將其整個人拖拽走的時候。 “人性的深處總會藏著一些不堪入目的東西,一旦有了適宜的土壤,就會肆意生長出來。” 帶著磁性的低語聲響起。 男人偏過看向一處,瞳孔微縮。 一襲身穿白色羽織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小店裡,對方坐在一張小桌前,獨自倒一杯燒酒喝下。 嘭! 蘇曉檣摔倒在麵前小桌上,隻是在昏迷前,她隱隱聽到了藍染的聲音,原本驚慌不已的內心,突然變得安心踏實。 “朋友,我不想多生是非,這個獵物我已經看中,除了這個女孩以外,你想要什麼,大可以談。” 男人瞇著眼打量藍染,他知道藍染跟自己一樣是同類,體內流淌著龍血,而且血統不低,所以打算跟其談判。 “抱歉,這個女孩是我的學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藍染推了推眼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燒酒。 “好,女孩歸你,就當無事發生。” 男人極為爽快。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眼眸變得獰亮,其身影消失在了這間小店。 赫然是其發動了言靈冥照。 這種近乎於隱身的能力,再加上擁有的忍者襲殺手段,當藍染斟滿一杯酒,仰頭喝下的時候,忍者般的男人已然來到了近前。 森白的匕首如毒蛇張開獠牙,狠狠洞穿了藍染的心臟。 “人類處於神與禽獸之間,時而傾向一類,時而傾向另一類,有些人日益神聖,有些人則變為野獸,大部分人保持平庸,可歸根結底每個人都會成為暴君,這是大自然賦予人的本性。” 男人麵露冷笑的看著藍染。 “沒錯,撒謊同樣也是人之本性,在大多數時間裡,人們甚至不能對自己誠實,而且謊言說久了,連自己都信了。” 男人的冷笑凝固在臉龐上。 因為這道平靜的聲音是從身側傳來。 身前被匕首洞穿心臟的藍染如幻影消散,他艱難的轉頭看去,一襲白色羽織的藍染赫然出現在另一張小桌前淡然飲酒,似乎對方自始至終都沒有移動過。 “怎麼可能!你明明已經被我洞穿心臟!”男人臉色難看的說道。 “哦?你是什麼時候產生了殺死我的錯覺?” 藍染舉著酒杯,微微一笑。 然而對於店老板而言,卻像是魔鬼的咒詛。 他知道這次踢到鐵板了,很鐵的那種,稍不留神就會慘死當場。
第21章:藍染:你是什麼時候產生了殺死我的錯覺【大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