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白的話,村正沒有興趣,隻有堰蜓,給了她一個贊賞的微笑,“沒錯。” “你們有什麼目的?” “目的嗎?”堰蜓搓著手,顯得有些激動地樣子,幾次張口卻又將到嘴邊的話咽下去了。 “你們怎麼會知道地道的事情?”小白恨不得把堰蜓變成電腦主機,直接連線到他腦袋裡去查看信息。可是堰蜓就是堰蜓,而且,退一萬步來說,他們現在誰都沒有辦法施展能力。 “我們並不知道地道的事情,直到你帶我們進來的時候為止。我們得到的命令僅僅是監視你們,再找機會殺掉你們而已。” “那你們怎麼會先我們一步到這裡?” “你們在地道裡發現我們的時候,我們已經隱身的繞到你們前麵的。隻要記住地道圖,要先下到這裡也並非難事吧。”堰蜓指指小白手中的屏幕,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一臉小白很大驚小怪的樣子。 “你們已經先進去了?門裡有什麼?”海東青指著死寂的大門問,他們在外麵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門裡居然毫無聲息。 堰蜓一臉神秘,沒有回復海東青的話。 “看起來隻有打倒你,我們才能通過嘍?”海東青邊說邊脫去外套,解下綁在腿上的改裝滑翔翼的支架。 “都交給你了,全解決掉,不用跟我客氣。”堰蜓拍了拍村正的肩膀,摸摸鼻子退到黑暗裡,顯然是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村正也不反對,反而滿眼興奮的神色,沖海東青一呲牙。 也許他是想笑,但他的臉實在不適合笑容,無論什麼溫和的表情出現在那張臉上,都會和野獸的猙獰畫上等號。 “非打不可?”海東青再次確認。 村正的回復是抽出了骨刀,將刀鞘扔到一邊。 “既然你這麼堅持……”海東青似乎還有些猶豫,不過他很快就將那些情緒拋開了。 妮斯注意到海東青的滑翔翼支架不愧是特製的,在小巧輕便意欲折疊隨意攜帶等性能之外,居然還能拆卸下來組裝成三節棍,看得出海東青確實在這件趁手的器具上下了不少心思。 海東青擺出防衛的架勢麵對著村正,顯然他是打算獨自應戰,無意讓妮斯,特別是小白有插手的機會。 然而小白的麵色卻不是很好看,“要當心……” “嗯。”海東青頭也不回,隻是輕輕頜首。 小白的擔心並非多餘,村正之所以被叫做村正,正是因為他管用的武器——刀——妖刀村正。 桃源鎮裡誰也不曉得村正的特殊能力是什麼,村正不說話,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從來的那一天起就從沒有展示過他的能力,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他過人的操刀技術,兩把頎長的骨刀就像是他手臂的延伸般靈活自如。 此時村正正站在地道的那一端,看起來很放鬆,渾身破綻百出,但是海東青卻不知道自己該從何下手。在他的腦海裡他已經模擬攻擊了村正無數次,但是每一次的下場都是自己被挑在那鋒利的骨刀之上。他不怕死,但是他不能死。 村正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對海東青招著手,那架勢仿佛在說:“你不攻過來的話,我就要攻過去了。” 就在村正招手的時候,海東青出手了,比任何時候都快,比任何時候都專注。沒有任何花哨的虛招,三節棍筆直的射出去,像是一根棍子一般,直擊村正的麵門。而他的人也緊跟著向村正攻過去。 然而村正卻是精通於體術的,隻是這種程度的攻擊,他還不放在眼裡。在看到海東青將三節棍直甩過來的瞬間他已經做出了回應。他左手的骨刀正麵迎向海東青的三節棍,這第一會合,是速度和力量的較量。 三節棍在骨刀的攻擊下節節碎裂,海東青卻勢不可擋的繼續向前沖著,眨眼間已經來到村正麵前。 村正右手的骨刀早已掄圓了等著他的到來,骨刀破空而去,他的嘴角揚起嗜血的笑。 骨刀砍過來的畫麵仿佛電影的慢動作般,一格一格的播放著,從刀鋒的走向,到村正嘴角的弧度,牙齒森白的反光,海東青看的真切分明,但他沒有躲閃,沒有回避。 空氣裡,是誰的嘆息聲,看破了結局。 村正的臉上揚起略微驚訝的神色,他清楚自己的刀有多快,但並非快到躲閃不及的地步。骨刀劈進海東青的臉龐,皮開肉綻,鮮血像凋零的玫瑰花瓣般瞬間四濺。 那鮮血之花開得如此絢爛,遮蔽了眼前的世界,村正覺得世界突然間如此安靜。他的手臂有些沉重,骨刀大概是被卡在海東青的頭骨上了,他感到自己鬆開了握刀的手。 一抹疑惑劃過他的眼底,他已經不記得骨刀離開自己身邊的情形了,那兩把刀就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樣,不是被他握在手中,就是收入刀鞘背在身上,可就是這一刻,他居然感到自己疲憊的再也提不起力氣,再也握不住手裡的骨刀。 他看到海東青慢慢的倒了下去,骨刀深深的砍在麵上,倒下時身體擦過了他的肩膀,他的視線隨著海東青向下看去,不明白為什麼對手已經倒地了,眼前卻還是開滿了玫瑰花瓣的鮮紅。 “海東青!” 他聽到了妮斯的尖叫,他看到妮斯沖著自己跑過來,他想要抬手將妮斯砍殺,卻遲疑的發現自己雙手空空的。 妮斯跑過他身邊時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就仿佛死去的人是他一般。她跪在地上,吃力的將海東青的身體翻轉過來。她抓著他,雙手顫抖著,想要將骨刀拔出來卻又不敢下手,眼淚在她臉上流淌著,肆意成行。 他的胸口有鈍鈍的痛,他低下頭,隻看到一隻白皙纖細的手腕。心臟被揪緊了,他看到紅色的薔薇爬上了那白色手腕,紅色把白色襯得那麼刺眼。 順著那手腕往上看,他的視線落在小白的眼睛裡。小白是什麼時候來到自己麵前的?他竟一點都沒有留意到。從小白的眼睛裡,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還有頸項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啊啊,是了,他已經被打倒了,在他的刀砍進海東青的臉龐的時候,海東青的刀也劃過了他的頸項。 原本,想和他玩的久一點的,就像是捉到了老鼠的貓,並不急著下口,而是要玩弄一陣子的樣子。是他大意了…… 不,並不僅僅是大意的緣故。當海東青不惜以自己的身體來阻擋他的進攻的瞬間,已經注定了他的失敗。 他敗了,敗的徹徹底底,敗的心悅臣服。海東青從一開始就把他看清了,他卻從沒有看透海東青。他有眼睛,卻從不曾試圖去看。殺意、高傲像是蒙眼布一般遮蔽了他的視線,直到死神的鐮刀挑開了那層隔閡,他才發現自己錯過了那麼多。 他感到胸口一空,小白已經抽出了她的手,在她的手上握著的,可是他的心臟? 黑暗裡再一次的嘆息聲,他已經聽不到了。身體越來越沉重,思想卻漸漸抽離。他站立著,睜著眼睛,看著他來時的路。 妮斯的哭聲他已經聽不到了,小白走到妮斯身邊,臉上的僵硬和木然他也無法看到了。 死亡最終帶走了他的生命,連同罪孽。 “劉田辦事不力,驚動了大長老……”劉田也同樣彎著腰,一副萬死不辭的態度。 “都直起身來說話吧。”雷鬼打斷了劉田的話,口吻甚是溫和。 薩伊和劉田遲疑了一下,才緩緩直起身子。 “怎麼樣?分組訓練快結束了吧?”雷鬼問的雲淡風輕,臉上是體恤下屬的微笑,隻是那笑意卻沒有延伸到那雙灰色的眼眸裡。 雖然身為大長老,但是雷鬼並非什麼老人家,至少外表上絲毫看不出老來,這都得益於半吸血鬼的體質,他們在成年後便不再老化,永遠是18到20歲的樣貌,所以大長老雖然存活時間普遍比其他半吸血鬼都要久遠許多,但也不過是年輕人的樣貌。甚至還比有些少年老成的薩伊更青澀的樣子。 “這個……”劉田正滿世界的尋找合適的言語。 “請大長老進屋裡說話吧。”薩伊得體的頭前引路。 雷鬼因微笑而半瞇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的看著薩伊,行走間他問道,“你和沙夏在一起,還適應吧?” 薩伊微微挑眉,沒想到雷鬼竟然會關心他和沙夏組隊的事情。但他雖然心存疑慮,卻也知道分寸,所以隻是恭順的回答:“適應的很好,謝謝大長老的關心。” “沙夏性格古靈精怪,想必要你多擔待了。”雷鬼這番話竟是透著幾分親近了。 薩伊也不繼續搭話,隻是頭垂的更低了。 進到屋裡,雷鬼簡略的環視了一下,徑自走到沙發旁坐下,目光卻飄向了沙夏走前擺在地上的那摞檔案文件上。“那是——?” “是這次分組訓練的學生檔案。”劉田不敢怠慢,看到雷鬼流露出感興趣的樣子,立刻走過去將那一大堆材料攏起來。 “齊麟那孩子可好?”雷鬼伸手,銀製的袖扣反射出些微的光亮。 劉田立刻將齊麟的材料挑了出來,恭恭敬敬的雙手程遞上去。 “你們也坐啊。”雷鬼接過檔案,漫不經心的翻弄著,隨手指著兩旁的單人沙發。 薩伊和劉田依言落座,卻都是不敢坐實了,分明就是隻在沙發上做了一個邊邊。 “不知道大長老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劉田誠惶誠恐的開口,原本他以為雷鬼是為了分組訓練出了紕漏一事而來,可現在看看又不像。 “齊麟那孩子,也該成年了。”雷鬼並未直說,傾身翻看著擺放在沙發前茶幾上的其餘幾人的材料。“這些孩子是——?” “這些是此次和齊麟組隊的成員。” “這麼多?”似乎對這樣的發展也有些意外,雷鬼瞇著的眼睛裡讓人看不出情緒,但室內的溫度卻仿佛下降了幾度般。 “大長老此次前來是為了齊麟?”如果是別的時候,薩伊絕不會如此說話,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隻能硬著頭皮揣度起雷鬼的心思來。當然,不論事情將有如何的發展,都並不隻是雷鬼一個人的意願,在他的背後,是長老團的所有人。 “沙夏呢?怎麼不見他在?”雷鬼居然就這樣直接的岔開了話題。 薩伊敢怒不敢言的低下頭,“沙夏去桃源鎮打探情況了。” “你們不是已經將大部分孩子都抓回來了嗎?” “是的,那些企圖逃跑和喪失攻擊或自保能力的孩子都已經被我們掌握住了。”劉田終於找到了機會插話。 “嗯……”雷鬼沉吟著,“現在桃源鎮裡還有多少孩子?” 劉田將幾份材料挑揀出來,除了齊麟和小白兩組人,還有零散的幾個組員。“就是這些了。” 妮斯手足無措的看著躺在地上的海東青,甚至不敢去移動他半分。 村正死了,小白甚至沒有去確認他的死亡。跨過村正的屍體,小白走的那麼緩慢,從村正身邊到海東青的位置不過幾步,可她卻好像走了一世紀那麼長久。 地道裡很黑,可是地板的部分因為鏡片的光線折射下來,反而變得很明亮。 海東青躺在那裡,村中的刀直直的砍在他的麵上,從額頭到下頜,劃過了連同眼睛在內的整個右邊臉頰。血液慢慢的滲透出來,染紅了地麵的泥土。 小白站在妮斯對麵,低著頭看著海東青。 “血……血止不住,怎麼辦,小白……小白!”妮斯叫了好幾遍,也不見小白有所反應,隻能伸手猛的將小白拉下來。 被拉倒的小白狼狽的跌在地上,因為身體姿勢的突然變化,本來就有些淩亂的發絲垂落的更多,柔軟的白色的發絲貼在海東青的臉上,兩人間最近的距離,小白感到手下的泥土有著熟悉的黏潤和血腥味道。 喉嚨像被無形的手卡住一般,說不出話,也無法呼吸。從來沒有感覺過的冷,包圍了全身,像是所有的血液都被抽走,像是整個世界的重心都被抽走。然後,什麼都沒有了。 “小白!”妮斯叫聲就響在耳邊,可是卻好像聽不到一樣,離得那麼遠。 下一瞬,小白感到自己被襲擊了。妮斯的手重重的揮在小白的臉上,是急昏了頭,竟一點都不保留的用了全力。 “小白,做點什麼!救救他!” 也許是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喚起了什麼,也許是因為妮斯的話,小白終於回過點神來,對上妮斯的眼眸,在妮斯的瞳孔裡,她看到自己那麼失魂落魄的模樣。她感到妮斯強硬的拉過自己的手,放在海東青的胸口。她想抽回手,她害怕,怕自己觸手的地方一片冰冷,死亡的冰冷和僵硬。 害怕?她也會有這麼正常的情緒,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居然都忘記了。 下意識的想要抽回手的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被妮斯攥的緊緊的,避無可避的落在了海東青的胸口。 “振作點,小白!海東青還沒死!做點什麼,救救他!”妮斯的聲音終於傳進了她的耳朵裡,像是重重的迷霧裡第一道陽光,點燃了什麼,小白那雙已經暗淡的眼眸突然被注入了光澤。 “感受到了嗎?”妮斯怕小白還有什麼動作,用力的按住小白的手。 手掌下,那個聲音很輕,輕的讓人不注意就會漏過了。可是卻又那麼重,重的像敲在她心上的聲音——心跳的聲音。 雖然微弱,但是海東青還沒死,還沒死! 那種冷退去了,溫度漸漸回升,周圍的聲音也漸漸清晰了起來,頭腦變得不再那麼混沌,身體也不再僵硬了。 “還沒有死嗎?”黑暗中一個聲音嘆息著。 妮斯早在堰蜓出聲之前就在戒備了,也許是發現了小白的失神,鑒於海東青目前的危急情況,她也感覺到自己肩上必需擔負的重擔。 “嗬嗬,別這樣,我說過我是不贊成暴力的。”堰蜓舉著雙手慢慢的靠近,顯露出無害的笑容。 妮斯的右手緊緊握住鞭子的末端,並沒有因為堰蜓的話就放鬆警惕。 “我可不是肉體派的。”堰蜓重申,並且試圖更加靠近妮斯一點。 黑色的鞭子比以往都淩厲的甩了出去,妮斯手臂一帶,鞭子的末端蛇一般靈活的纏繞上了堰蜓的脖子,隻要她稍稍用力收緊,堰蜓根本沒有機會反抗。 “我隻是想要幫忙而已。”堰蜓維持舉著雙手的姿勢停了下來。
第一十九章 沒有死(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