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沙夏的欲言又止，劉田仿佛明白了什麼。“你說過要付出代價的吧，是什麼？” 　　“我可以救回他，但是……到時候，他就不再是現在的他了。” 　　“會變成什麼樣？” 　　“想象一下成年後的他，隻是那會是一個對你、對所有的事情都不再有記憶的海東青。”沙夏的話的很慢，給足劉田反應和做決定的時間。 　　是要一個帶著和她共有的回憶死去的海東青？還是要一個成長的，活的，記憶卻一片空白的海東青？ 　　什麼都不記得？那會是怎樣的情形？妮斯無法想象。帶著健康的身體活過來，隻有記憶卻被清零了，這樣也可以嗎？那個笑著伸出手邀請自己組隊的海東青，那個說著各種關於劉田的名字由來的海東青，那個永遠笑點極低自得其樂的海東青。 　　那個——總是默默地扮演守護角色，一直到最後也是拚命保護著劉田的海東青……就要消失了嗎？哪裡都，找不到了？ 　　“你可以做到……？”劉田聲音極低的問著。 　　“嗯？” 　　“你可以救活他，他還可以笑，可以奔跑，飛翔。對吧？” 　　“是的，我保證。他會和以前一樣健康，甚至更加強壯。” 　　“所以，隻是忘記過去而已……” 　　等一下！什麼叫做“隻是忘記過去”？還“而已”？？妮斯覺得劉田的反應好奇怪。可是她說不出話，什麼也說不出來，她沒有辦法阻止劉田或是沙夏。隻要想到劉田現在的心情，她的胸口就好像有什麼壓著，那種想喊喊不出的痛苦像要將她整個人撕裂一般。 　　“救他吧。”劉田從海東青身邊站起來，給沙夏讓開位置，“做你該做的事。” 　　沙夏最後確認般的看了一眼劉田，然後伸出手去，撫上海東青的額頭。 　　沒人看的出沙夏做了什麼，隻有海東青臉上的傷口以極快的速度在愈合。最後，隻是在臉上留下了一道長且深刻的疤痕。 　　妮斯覺得自己在沙夏做這些事的時候一直屏住氣，好像她的呼吸也會打擾到這一切似的。她站在劉田的身邊，在察覺劉田也和她一樣屏氣凝神的時候，她伸出手，輕輕的握了劉田的手一下。那隻是很快的一下，然後她就鬆開了。 　　劉田自始至終筆直的站在那裡，目不轉睛的看著沙夏和海東青。 　　海東青的身體抽長了，衣服無法承受身體的變化而被撐裂開來，一縷一縷的掛在身上。 　　他臉上的疤痕變淡了，但不論怎麼看都是一樣的刺目。 　　仿佛是錯覺一樣的，他的手動了一下，然後是又一下。最後，他睜開了眼睛，對上沙夏那對溫潤的眼眸。 　　沙夏抽回手，給他留出空間和時間，讓他去適應周邊的一切。 　　海東青慢慢的坐起身，看了看沙夏，然後轉動脖子，仿佛是在搜尋什麼似的。 　　順著目光望過去，軒轅依然坐在血池邊上，似乎時刻準備著要跳回去。妮斯想上前卻又止住了腳步，偏過頭去看劉田的反應。 　　劉田——海東青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劉田身上，似乎有一瞬間的停頓，他的眼神裡寫滿了疑問。 　　“你是誰？”他看著劉田問著，然後慢半拍的伸手摸上自己的臉，手指在臉上的疤痕上滑過，疤痕的顏色比旁邊的膚色都要淡一些，也光滑一些。他好像還能感覺到受傷瞬間的疼痛，但是再想要回想，卻發覺自己大腦一片空白了。 　　“我——又是誰？” 　　“海東青，你的名字叫海東青。而我——是劉田。”劉田平視著海東青的眼睛，像是要把這兩個名字敲進海東青的腦海一樣。 　　“海東青，劉田……”海東青復述著這兩個名字，嘴角掛著玩味的笑，然後他看著自己身上被撐得橫七豎八的衣服，“發生了什麼事？” 　　“你應該很渴了。”沙夏越過劉田來到他身邊，聲音溫柔的勸誘。 　　“渴？”海東青一手探向喉嚨，一手摸著肚子，“恩，我好像好久都沒有吃東西了。”他的目光浸染上一層饑渴，看向沙夏的頸項，肌膚下血液流動的聲音仿佛是一種邀請，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去。 　　沙夏輕鬆擋下海東青伸過來的手，麵不改色的說著，“我想，那裡有你需要的東西。” 　　順著沙夏的手指，海東青看到一旁的血池，“這個是——血液？” 　　轉瞬間，海東青的身體已經在眾目睽睽下懸空著漂浮到了血池的上方。他伸手鞠一捧血液到嘴邊，香甜的血液的味道刺激著味蕾，那是比任何人、事、物都更誘人，更攝人心魄的存在。他的注意力全被那一池鮮血占據了，周圍發生的事情都退出了他的腦海。 　　“那是……怎麼回事？”劉田和妮斯震驚的看著海東青爆發的能力，在成長之前的海東青，雖然也會飛翔，但是卻絕對做不到像這般輕鬆寫意，仿佛是身隨心至般。 　　“那沒什麼，隻是他原本就有的能力，讓他先進食吧。我雖然可以幫助他快速成長，不過如果血液補充跟不上，他還是會很虛弱的。”看著海東青牛飲血液的樣子，沙夏解釋著。 　　“他那個樣子，那裡虛弱了！？”劉田白了一眼沙夏，看到海東青重新活蹦亂跳的樣子讓她略微放下心來，可是海東青身上的變化如此巨大，又讓她也不由得感到一陣不安。 　　“時間不多了，你們兩個也來吧。”沙夏依然是一臉的壞笑，突然地來到劉田和妮斯的麵前，毫無預警的將兩人一把抱住。 　　軒轅在一旁依然緊閉雙目，卻又好像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他搖頭嘆息著，“性騷擾，這是赤裸裸的性騷擾啊！” 　　“你做什麼？”被沙夏的突然襲擊弄得摸不著頭腦的劉田扭動著身體，試圖從沙夏的懷抱裡掙紮出去。這樣的身體接觸是劉田沒有過的，她的身體自然地將來自外部的壓力等同於威脅。 　　“噓，放輕鬆。”沙夏拍著劉田的背安撫著。從沙夏手掌傳來的溫度像是針一樣的滲透進劉田的身體裡。可是很快劉田就發現，隨著溫度一起滲透進來的還有別的東西。一股摸不著看不見得力量，正源源不斷地注入進她的身體。 　　不，與其說是注入，不如說是引誘。那股力量仿佛是無形的絲線，從沙夏的指尖延伸出去，直達她身體的內部。劉田感到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打開的魔方，沙夏手上的絲線穿透了皮膚、血肉、骨骼，直達魔方的盡頭，牽動起了在那裡沉睡的力量。 　　潛存的力量被誘發了出來，她感到心跳加速，體溫上升，不能呼吸。胸口有種壓迫感，要爆炸了！她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無法承受這樣巨大的力量，那力量被封在她體內，叫囂著，膨脹著。 　　冷漠的麵具從她臉上龜裂開來，她為體內的異變而感到不知所措，混亂中，她以為她無暇顧及周遭的事情，可是奇怪的是，她卻依然能夠清晰地聽到沙夏在她耳邊呢喃的聲音。 　　沙夏說的是什麼並不重要，他隻是用一種沉穩的語調催眠般的一再的重復著相似的句子。聽得久了，體內那股躁動的力量仿佛也能安撫了下來。 　　漸漸地，她感到身體和力量慢慢達到了一種平衡，力量引導著身體的變化，身體的變化又反作用回力量上。身體被拉長，她隻覺得自己的感官變得越發的靈敏起來，隨之而來的，還有腹中那異常濃厚的饑渴感。 　　閉著眼睛的她，沒有發現自己的那頭銀發正在空氣仿佛有生命般的微微浮動著。她也看不見自己的手腳，是如何在短時間內被抽長了，她變了，變得不再是那個幼小的自己了。 　　同樣被沙夏圈在懷中的妮斯，也正經歷著同樣的變化，不同的是，她的力量並沒有像劉田飄動的發絲般表露在外部形態上。 　　最先感受到她力量變化的人就是沙夏，起先他並不理解，隻感到一瞬間有一束光，不是映入他的眼睛，而是直接投射在他的腦海裡。伴隨著光而來的是無數重疊堆積的畫麵，那畫麵排山倒海般的壓來，以至於他無力去分辨，無力去領會。 　　可是隨著妮斯的力量被誘發的越多，那些畫麵便越清晰。就像是起初雜亂無章的音符，最後漸漸匯總成一首完整的樂章。他在一瞬間接收到來自妮斯傳達的信息，實際上是從妮斯出生後所經歷的所有記憶。那記憶叫囂著沖入他的腦海，他看到妮斯和家人在一起，他看到傑克，看到桃源鎮的一切，還有，他看到妮斯眼裡的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田感到沙夏鬆開了環著自己的手臂，張開眼睛，她在沙夏的瞳孔裡，看到一個陌生的自己。那是一張十七八歲少女的臉，在海東青之後，她也在沙夏的引導下快速的成長了。 　　前一秒她還是那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兒，努力消化著站在已經是成年人體格的海東青身邊時的異樣感覺。可這一秒，她也已經成為了纖纖少女，踢掉了腳上已經不合腳的鞋子，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狼狽，急忙背過身去，試圖靠那頭長發阻擋從身上布料的空隙裡露出的身體曲線。 　　妮斯的情況更糟，幼兒時期的妮斯原本比劉田要稚嫩的多，然而她不愧是歐美血統，成長後的她身材修長，比劉田還高出半個頭。 　　沙夏退開幾步，走到一邊敲擊著墻壁的某處，墻壁應聲向內滑開，露出一個仿佛衣櫃的空間，沙夏從裡麵拿出幾件類似袍子的衣服扔給劉田和妮斯。 　　“有點大，不過至少比你們現在的打扮要好得多。”沙夏別過臉，禮貌的沒有去看劉田和妮斯現在尷尬的樣子。 　　妮斯帶著幾分好奇的看著自己變得纖長的手指，在接到衣服後迅速的套上，然後在袍子裡麵將身上已經被撐破的衣服扯碎了扔出來。 　　袍子有股腐敗的味道，是放置了很久後才有的味道。式樣似乎相當古老，材質倒是意外的上等。 　　“你對我們做了什麼？” 　　劉田扯著那原本就很長，找書苑 www．zhaoｓhuyuaｎ.coｍ 如今更是長到不行的銀發，少了海東青的幫助，她更加拿這頭長發沒轍了。她也已經穿好了袍子。 　　長長地袖子被挽了起來，但是對於袍子的長度她卻無能為力，過長的下擺在地上皺褶著，看起來隨時會絆倒誰的樣子，似乎有點危險。她沒有多想就撩起那下擺，隻輕輕一扯用力，手裡的布料已經棉絮般的斷裂開來。 　　劉田處理好過長的下擺，麻利的將扯下來的布料撕成條狀，然後簡單的攏了攏那頭長發，用撕扯好的布條將頭發捆紮了起來。 　　妮斯也同樣為難的看著袍子的下擺，那繼承自父親的模特身材讓她身上的長跑雖然一樣拖綴在地上，卻也不像劉田的那件那麼誇張。她用手提著腰間的布料，皺著眉比量著長度，然後她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鞭子。 　　不愧是愛麗斯熏陶過的孩子，鞭子加長袍的組合迅速在她腦海中成型，她將鞭子在腰間像腰帶般纏繞了一圈。環形的鞭子卡在她的瘦消而微微突出的胯骨上，她將鞭子束縛住的布料往上提了提，簡單的一個改動，她便將一件長袍改成了及踝的長裙。 　　沙夏微笑著看著蛻變後的妮斯，在看到她身上那件改裝後的袍子時，他的呼吸變得輕淺起來，似乎有短暫的停頓，目光也閃爍了一下，不過這一切的變化都被他小心的遮掩了起來，他相信，沒有人能看透他眼波的流動間那隱藏的深邃的思量。 　　但是他微小的變化卻沒能逃過妮斯的眼睛，“沙夏，你在想什麼？”妮斯壓抑住強烈的饑渴感，對上沙夏那雙狐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