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湖清水,平靜無波的深存於幽穀之下。暗無天日的山穀在每天清晨迎來一束束細小的 光芒而後便長久長久的盡在朦朧的黑暗中。在每天清晨的陽光點投下,一顆顆樹木拔地 而起,樹影在微弱的光線下輕輕搖動。 乳白色的霧氣彌漫在林間,每當清風掠過時,便 悄無聲息得翻湧起來。青草濃密,清新的味道蔓延開來,偶有一聲清脆的鳥鳴打破靜謐 的空氣,在草叢間若隱若現的幾顆石頭散發出冰涼的氣息。 黑色的山崖零星的披上晶瑩的雪被,倒映在湖水中悠閑得晃,交錯在崖體上的溝壑中有 隱約的光閃過。湖邊柔柳的枝條垂入水中。 看上去就像一座天然的屏障。目光遙不可及 的對岸,水珠撞擊的聲音突然響起,破水的輕響回蕩在幽穀的最深處。 水流回轉,纏繞再指尖臂彎,一襲青絲衣柔順的覆蓋再身上,長長的黑色發絲水淋淋的 散開,桐木梳子輕易地一梳到底,晶瑩的水滴在那雙潔白的柔荑下奇跡般的消失。似乎 那發絲也擁有了生命。 待得水分盡數消失以後,隱約中露出傾城容色的人影將及腰的烏 黑發絲挽起,就連發梢也透露出一點點俏皮的乖巧,倦氣消失無蹤。 “啾,啾啾。”親昵的雀鳴再頭頂響起,劉田隻抬頭,便發現柔順的枝條上落著一隻 靈雀,小巧的爪間流轉著迷蒙的靈力。 翅膀一展,一枚小巧的令牌落在她的掌中,令牌 上血黑色的蠅頭小楷散發出血腥的強大氣息,厭惡的隨手一揚,血黑色的令牌便再她無 心的牽引下扔進了遠處黝黑的山穀。 如斷冰切雪般清冷的聲線伴隨著紛紛揚揚落下的雪 花問:“日落了嗎?”靈雀在她纖細的指節上輕輕一跳,細小的喙中跳出一個音節,她 微搖頭,有些失望的嘆道:“可惜。” 第一次見到他,在劉田離開師門獨自在胭脂畔生活了七年後。 他安靜,仿佛千年裡毫無波瀾的湖水;他孤傲,仿佛與世無爭的星辰。濃重的色彩挑抹 再他如劍的眉上,微微向上一挑,便透露出三分的訝異,在他眼瞳深處那散不開的戒備 上抹著一層奇異的光。 那天劉田細細的給自己裝扮了一番,如霧如氣的紗裙,暢快欣喜的奔跑於湖邊的花叢 裡。一道奪目的白光落入她的視界,那是一株嬌艷的白色天山雪蓮,溫潤如水的眸子中 倒映著半綻放的花朵,敏捷的腳步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在花的周邊遊動。 小小的打了個噴嚏,用劉田蹲下身子將手輕輕的覆蓋在泥土上,正要在天山雪蓮的根 部臥下,一股陌生而蘊含著殺氣的氣息自她頭頂籠罩而下。不曾常接觸人的她警惕的起 身防守。 戒備而小心翼翼的挪動腳步,卻忍不住抬頭往那陌生的影子看去,第一眼,便 令她沉溺其中。 “咦?好一隻靈狐!”自他身後轉出一名女子,雙目放光的盯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黎茜 雯腳下的青色靈狐,女子盯著青光流轉的毛皮欣喜的出聲。他目光微閃,手中的三尺青 鋒擋住女子如花般甩動的軟劍。 手腕輕抖,逼得女子連退三步才堪堪停下。他沒有去看 女子鐵青的臉色,而是低頭輕聲的對靈狐說:“走吧。” 聲音冰冽冷清,猶如清爽的山泉。他的眼角,溢出的是心疼的笑意。靈狐看了看黎茜 雯,又看了看他,聽話的轉身往來處跑去,就在劉田快要趕上靈狐的時候,聽見身後 的他說:“放了它。” 不是商量不是請求,是命令是宣告。劉田不禁停下腳步,回頭 望去,那一刻,他的眼,冷若冰川。 胭脂湖的湖水此時正不安的起伏著,劉田知道,這是因為湖中那常年沉睡的異獸將要 蘇醒的預兆。 遠處的青草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壓彎了身子,他與那個女子爭鬥的身影頓時出現在黎 茜雯的視覺範圍裡,伏低身體,她周邊的空氣微微的震蕩了一下,一縷若有若無的香氣 彌漫開來,綠群合身的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身,銀色的鎖鏈纏在腰間。走動間, 輕靈悅耳的撞擊聲便不絕於耳。 他揮劍格開那個不留餘力刺向他的軟劍,身上細密的傷口正涓涓的流出猩紅的液體。在 費力躲避女子攻擊的同時,他不僅有些後悔太過輕信他人。為了償還父輩遺下的人情, 他帶著與他結仇的敵人的女兒闖進幽穀。 尋找提高女子實力的草藥。那朵純金潔白的天 山雪蓮正是他尋到並以鮮血澆灌的靈草,此時他握劍的左手手心上,有著一道深可見骨 的傷,如泉湧的血液浸透了他的劍柄,致使他幾乎握不住那把家傳的青鋒。 他幾乎要看不見近在咫尺的敵人了,那一道化為飄飄千雪的銀色劍氣從他眼中閃過,漫 天劍氣縱橫,然而失血過多顯現出疲憊的身軀卻無法跟上他躲閃的念頭。長劍橫於胸, 他閉上充血的眼,內心稍稍嘆息,腦海裡浮現的是那隻小狐貍…… 和它身邊那個絕美的 女子,美到,他都不敢細看,生怕褻瀆了那個隻存在神話中的美人。 清脆的鎖鏈撞擊聲自他身後接近,一股輕柔的風將他拉起,隨即跌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臨近昏迷的他,隻看見她精致小巧的下頜輕抬、微點。那因高速移動而飄飛的發絲如瀑 布般甩上他筋疲力盡的手臂。 然後他隻能覺察到眼前一黑,便被埋入不見天光的深淵。 劉田抱著他猶豫的停在原地。隨後抱緊他,潛入湖中,潛入湖心處那片有著劉田的 力量守護的天地。 他在一種清冷靜謐的幽香中悠然轉醒,失血的身體依是疲憊,但身上的傷口卻在他昏迷 的這段時間內消失不見。 費力的撐起不復往日的身體,卻不能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尋到他 他盯著劉田完美無瑕的側臉,仔細的看去,如畫般精致的眉眼便深深淺淺的印入他的 心中。晃神間,他失措的心就在這靜謐的氛圍中安定下來。 他抬頭望天,卻被一陣蕩漾的水紋攝去了心神,在這神奇的幽穀中,竟有著一個如此唯 美的水下世界,直到那柔軟的水罩上波動著他熟悉的味道,他才回過神訝然的望向黎茜 雯,卻被她剛睜開星眸。 慵懶的依在他的腿上那絕世的風華所吸引。在那幾顆散發著微 光的石頭照耀下,他從劉田清澈的瞳中看見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光芒,而那光, 來自於他的眸。 自第一眼相見,便再無他物存在。 胭脂畔,炊煙起。 劉田束起長發,挽起水袖,在湖中開心的嬉鬧,如藕般的手臂從湖中不斷地取出一顆 顆色彩晶瑩的石子。他粗衣麻布,再陣陣炊煙中盛起鮮美的魚湯,微笑著喚她的名字。 她便如乳雀歸巢般投入他張開的懷抱,笑嘻嘻地將水珠撒在他的臉上。 而他則是滿是寵 溺的摟著她微笑,寬大的手掌揉亂她整齊的雲鬢,低頭在她如櫻般嬌嫩艷紅的唇上略微 輕輕的一啄,逗的她清脆的笑出了聲。 “就讓我們,從此比翼,遊於天下。”他摟著她,傲然宣誓。 劉田的裙角掠過水麵,坐在他為她製作的秋千上輕輕的晃動。 她不曾想到師門的反應竟如此強烈,盡管她很清楚的知道長老們害怕塵世,痛恨塵世, 厭惡塵世,卻不曾想到長老們的決策令她如此絕望。 “毀滅,或你死。”劉田眼中迅速蒙上一層薄冰。她的家人竟如此卑鄙,趁他與她短 暫分別的那短短幾天,就請出了師門內的各個強者將她綁回族門並將她禁足於師門內的 禁地。而他則不顧一切的闖進禁地,讓長老們送上他們準備已久的一刀。 劉田憤怒的不再壓抑那天生而來的傳世力量,沖天而起的幽綠色光芒驟然閃在天山師 門中,劉田一身碧綠。 一抹自然的色彩在白色皚皚的師門中中顯得刺眼而突兀。黎茜 雯護著他沖出師門,麵對師父噴火般的眼睛,如火般炙熱的眼裡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對他也對她。 不同於劉田所見,他在劉田的師父眼中所見的不僅僅有對他的殺意,也有對劉田 的縱容,除了那一絲絲的縱容以外,他還看出了天山當代最高統領者眼中別樣的情緒, 同他望劉田時,是一樣的。 天山當代最高統領者閉上眼,咬牙切齒的揮手下令:“殺!”他分明的看到那個字的背 後是得不到就要毀滅的自私。 劉田的嘴角輕輕地牽動,猶如一支出塵的百合悄然綻放,如玉石撞擊的聲音冰冷的回 蕩在每一個到場的長老心中,在這充滿血腥的師門中回響:“誰想殺他,踏過我的屍體 乃至摧毀我的力量。” 平靜的聲調宣告著令天山當代最高統領者驟然失色的誓言。“不 要自以為是的認為我說的是謊言。” 有的時候,謊言和誓言之間的區別,僅僅是前者是聽的人當真而後者則是說的人當真。 人在絕望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在傍晚通紅如血的天空下,劉田握著失去光澤的銀色 長鏈靜靜的站在一株挺拔的翠竹邊上。 慘白的閃電劃破如血的天空,仿佛她的心從此破 碎。他的血濺在劉田瑩白的臉頰上,順著那幼圓的線條匯在小巧的下巴,滴落於精致 的鎖骨上。 劉田低著頭,唇邊掛著一絲冷峻的笑容,明亮的眸子中燃著掙紮的火焰,驕傲的眼神令 天山當代最高統領者狠狠的打了一個冷戰。長發飛揚,潤白的臉剎時蒼白無色,閃閃發 光的瞳孔此刻寒冷無比,綠色的彩光隨著她的手揚起而震懾蒼穹,墨黑的彤雲在不足三 尺的空間裡放肆的翻湧。 沒有劉田保護的他在長老的麵前是那麼的不堪一擊,不僅被長老們輕易的擊殺,更是 被燒成灰燼。劉田一直溫潤如水的眸子漸漸冷冽的如同極北冰窟的風暴。 左手那毫無 生氣的七米銀鏈猛然旋上劉田纖細的腰身,至她身後探出數十厘米,寒冷鋒利的青芒 遊走於鏈身。 翠竹已經碎裂了一地,瑩瑩的青色在劉田腳下折射著玉色的光芒,一直不知名的猙獰 異獸銜著碧綠的砫磯自湖中浮起,金色的鱗甲在水中若隱若現,劉田彎下纖纖柳腰, 玉琢似的手指拾起一片玉色的青竹。 不規則的形狀安分的躺在劉田的手心,收緊玉 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鋒利的竹片邊緣輕易的劃破劉田凝脂般的肌膚,盡失血色的臉龐浮起一絲殷紅。 自此,劉田叛出天山一族。 窗外是冷月寒星,隔著濃濃的霧氣,模糊了眼睛的液體飄滿了整個空間。細長細長的蠟 燭燃的隻剩下短短的一小段。 劉田看了看青銅鏡中素顏亂發的自己,愁,苦,悲,眉 頭緊緊的蹙在一起。距他離去已經一年了,床上躺著他的孩子,劉田給孩子取了他的 名字,昂。 他和她笑言戲稱為三生石的一塊三角形的石頭擱在他常坐的椅子上,一紙溫暖如火的色 彩飄落她的視野,孩子又哭了。咬著牙看著像極了他的孩子,劉田不明白,這個孩子出 生的時候為什麼會那麼有活力。 為什麼會咬傷她,為什麼不喜歡奶水而是喜歡血水。 “昂,我的孩子,娘就要離開了。你和你爹很像很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呢?”劉田 不舍的撫了撫孩子一出生就滿滿一頭的銀發,黝黑的眸子閃著母性的光輝。 她不知道的,他的身份。她知道的,他的感情。 旦日。 劉田把孩子送到華夏的控製範圍之外,這對她的修為來說是很容易的事情。回到天 山,回到師父麵前,她一臉的殺意,一身的殺氣,一手的血氣。 那一天,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吸血鬼! 來自西方的神秘生物,在他回家的那幾天中,將他咬傷殺死,讓他變成同他們一樣的生物。 孩子,你會回來的吧?
第五十四章 光輝(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