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院首撫須,“你的骨子裡少了一股烈性,今天這局麵固然是積弊,也是大家一味順從的結果。” “朝廷也好,百姓也好,茍且偷生。” “百姓希望能夠出一個好皇帝,但百姓們不知道,皇帝永遠都沒有好的,隻會越來越差。” “因為權貴越來越多,官員越來越多,他們要供養的人,越來越多。” “而這些供養的人,每一個都還拿著大片土地,讓百姓的土地越來越少。” “越來越少的土地,供養越來越多的皇室貴族。” “之所以一直供養的起,是因為海外貿易,是用絲綢和瓷器等與海外換取糧食。” “也就是這樣,田賦商稅才能一直比較低,但到之前,就已經不夠用了,所以才有變法。” “山崎說的沒錯,由於變法要求,處處收錢,所以變法的基礎是十稅一。” “隻有那樣,在年景好的時候,百姓才能仍然有些許盈餘。” “一畝交八鬥,還說是計算過了。” “他計算什麼!計算百姓的口糧嗎!腦子裡竟然惦記著百姓米缸裡僅有的東西,他這父母官當得不羞愧嗎!” 觀察使拱手,“老師息怒,禦史已經在查了。” “不用查,肯定貪了許多,直接辦就行了。” “此時是非常時期,不好大動!” “哦,那麼調刑部抓一個三品散官,就不是大動了?” “這也是無奈之舉,”觀察使順勢轉移話題,“隻是如今人全都沒了,所以想請教院首,什麼樣的武功,能夠拿住上百刑部精英。” “音攻。” “啊?他有那功力嗎?” “老夫聽過一些傳聞,他南下之時遇到過幾次襲擊,其中有一群水匪,死時七竅流血,那就是音攻。” “原來如此。” “你還要抓人?” 觀察使遙拱手,“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哪怕是茍延殘喘,也得為大梥續命。” 陳院首冷哼,“皇帝又是吃著誰的飯?難道都是他自己種的,就他每天浪費的那些,他種得過來嗎?” “老師,大梥積弊已久,得徐徐圖之,不能操之過急。” “你們等的了,百姓可等不了,尤其山崎是個烈性之人,你可別逼他,否則便是魚死網破,你死了不要緊,大梥的半壁江山就全亂了。” “學生知道輕重,所以必定要萬無一失。” “若是有失呢!” “學生必定一死以謝天下。” “笑話,你死了一了百了,毫無意義。” “那學生就厚顏,請老師出山,去見見山崎,勸他不要再與朝廷作對。” “原來在這裡等著老夫呢。” “學生不敢,學生隻是為了大梥。” “老夫隻問一句,他若讓朝廷出銀票,從百姓手中買糧,朝廷能不能答應?” “這……” “若朝廷連銀票都不願意出,硬要一畝收八鬥的稅,這與強盜何異?若是那樣,便是老夫也覺得,大梥該亡了。” “老師,這是非常時期。” “那非常時期之後呢?能不能恢復原樣!” “必定可以。” “空口無憑,你找皇帝寫個聖旨,才能取信天下。” “這個,老師不如先找山崎談談,然後再說。” “也罷,你這官做的,已經讓人認不出來了。” “學生慚愧。” …… 天目山。 陳院首隨觀察使過來,眺望山上的別莊,頓時皺起了眉頭。 “老師,這有何問題?” “那山崎並不是不學無術,他是道家的。” “啊?老師,這宅邸不是他的,是他買的。” “老夫聽說,他年幼時就有萬貫家財,然後買了這宅子,在裡麵常住,一年隻下山幾回。” “這,好像是這麼回事。” “這是道家避世之心,換了你,就算是用功讀書,也不會足不出戶,一坐幾個月。” “那麼,道家之人又有何乾係?” “道家治國,崇尚無為而治,不會時時乾預,大梥如今這樣,動不動變法,三天兩頭的加征,正是道家不喜歡的。” “老師的意思是,很難說服他?” “走吧,去會會這位外道之人。” “是。” 觀察使心中竊喜,這是意外收獲。 …… 山崎聽說六大書院之一的院首來了,很是意外,真沒想到這種老家夥也會到他這裡來走動。 山崎好笑的去迎接,不過沒請他進門,而是請他入城。 “入城?” “事無不可對人言,院首莫不是私相授受?” “哼,那就走吧。” “既然如此,陳院首請上馬。” …… 山崎帶著大儒陳院首去了縣城,沒進去,就在城門口。 百姓們認識山崎,看到的都圍了過來。 山崎介紹,讓百姓們很驚訝,也讓大儒很不爽,尤其是那股味道。 山崎舉手,讓大家安靜。 “各位,這位大儒呢,是來勸我們,不要抗稅的。” “現在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就問大儒三個問題,他要答得好,我就束手就擒的不再抗稅,但他要是答不好,麻煩大家把他轟走。” “放肆!”觀察使火大了。 山崎不理他,“請問大儒,一畝八鬥的稅,是不是應該?” “非常時期……” “讓大儒自己說。” 山崎打斷了觀察使的話,請陳院首應答。 陳院首撫須,“此時正值外敵入侵,一畝八鬥的稅是高,但這隻是一時的。” 山崎問道:“那麼,第二個問題,這一時是多久?” “這,”陳院首皺眉,“隻要外敵退去,自然就過去了。” 山崎冷笑,“笑話,外敵已經來要糧二次了,連吃帶拿順走了一千二百萬石糧,這已是第三次,大儒有什麼自信,他們不會來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 陳院首忍不住喝道:“不要說了,大梥沒那麼不堪。” “那麼,第四次總是有的吧。” “無端猜測,你到底想說什麼!” “一畝交八鬥,還有二鬥,隻夠一個壯丁勉強吃上二十天,交了糧,我們吃什麼?” “這……”陳院首也沒辦法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觀察使幫忙,“你有一百萬畝田地,至少有二十萬鬥。” 山崎冷冷的笑道:“觀察使,你觀察的太差了,你沒看到我有多少田戶嗎?這些田戶每人的免役錢,你算了沒有?這些田戶打柴的柴錢,你算了沒有?朝廷的官輸遠調入倉等等雜稅,你算了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