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死人城(1 / 1)

雅努斯之門 質檢員003 4118 字 2024-03-15

在那個距離濕潤年代都無比久遠無比空寂的歲月裡,有這樣一則故事被代代相傳:   一位古代先知在夜間跨上比黑夜還要漆黑,比月光更加皎潔的駿馬。他登霄直上,須臾之際神歸冥冥,在黎明之前往返相隔千裡的麥jia和與耶路sa冷,一舉登霄七重高天,麵神見聖,最後重返人間,此次事跡被後世成為“夜行登霄”   傅悅自然不敢效仿古代先知夜行登霄,【尋焰者】日行百裡雖快,可他不敢賭開羅勢力還存不存在濕潤年代的防控體係,要是飛著飛著吃了一發地對空導彈就好笑了。   尋焰者號在堪堪見到開羅南宏偉的金字塔群前就降落在遠郊一處隱秘的山穀裡,多虧了蘇萊曼的友情贊助,眾人在這處小基地裡補給了水源和彈藥,然後扮做了商隊像螞蟻搬家一樣挪向了遠方的巨城。   巨城……額,應該說是巨大的貧民窟廢墟。   作為非洲及阿拉伯世界最大的城市,開羅在濕潤年代擁有超過一千萬的人口。和同時期世界各地的著名大城市相比,這個人煙阜盛的城市地鐵線路不超過一掌之數,更在地麵道路上缺乏必要的交通管製。   誰能想象這種世界性的大城市,居然沒有紅綠燈和人行橫道?   一切已被湮沒在黃沙中,傅悅突然有把這巨人殘骸摧毀的沖動,隻有把舊有的屍體鏟除,才能在空闊的地基上建起更為繁盛的國度。傅悅研究過城市化的進程,這個過程反反復復,古老的都城都在進行著艱難的新陳代謝。這一片土地,如果推到重來,未嘗不能比滬區更會輝煌壯麗。   沒有如果。黃沙都在風中嘲弄傅悅的臆想。   一行人已經踏入了這古老國度的屍體,周圍都是風化嚴重的平房,甚至看不到二層的小樓。   此刻是夜間,但大地並不寧靜,傅悅隱約感知到周遭窸窸窣窣地腳步聲和略顯呆滯的窺探。   “是一些亂竄的流民,不用在意。”薩義德解釋道,“焦土的力量強弱其實很好判斷,日間出行的是強者,穿戴維生服的是強者,武器精良的是強者。”   望著那幾個在夜晚仍舊因為空氣高溫呼吸粗重的瘦弱男人,傅悅收起了好奇的目光,一路上和達斯那種非人與蘇萊曼那種長生者打交道,他都差點忘了平民是如何地軟弱無力了。   “有人養著他們?”傅悅看他們不像是能在長存的,除非他們都是老鼠蟑螂,不對說老鼠可能還抬舉他們了。   “王朝的手筆,法老們可能看不上這些低級勞動力又舍不得放棄人口,會定期派點慈善性質的工作吊著他們。”   “法老,活得?”   “當然,如假包換,還不止一個。”老駝夫插了嘴。   “死靈王朝長期占據【大王冠】,物質絕不匱乏,連奴隸的地位都比他們高。”薩義德解釋到,“我們原本的計劃是先在開羅城落腳,再打探……”   “離開這裡!遊手好閑的家夥!”   前麵的爭吵聲吸引了小隊的注意,一個身形並不瘦弱隻是有點佝僂的老婦人蒙著麵紗,不停地用大棒擊打著門口的兩個男人。   粗重的木纖維對上皮肉自然無往不利,把那兩個流民打地皮開肉綻,而傅悅一行人則饒有趣味地站在路中央看著這場鬧劇,一點不怕有人找麻煩。   男人似乎想要反抗老婦人的大棒,但是還沒等他展示自己不算纖弱的臂膀,就被踩彎小腿痛擊軟肋連連求饒。筋肉錯開的聲音被另一個同伴聽到,沒想著還擊就撒丫子跑沒影了。   兩個人來得快去得也快,甚至走時都忘了帶走自己的鞋子讓一邊的老駝夫哈哈大笑,雖然傅悅覺得那僅僅是一團廢棄織物,是一件由無數線頭糾纏成的不可名狀之物。   “您好,請問您……”   轟——   ——   謝赫封閉上忍受巨大痛苦的門板,仰望著高射炮的曳光彈在夜中寫出一串串明亮的省略號。北方聯合會與死靈王朝爆發的沖突如此的突然,煙塵和炮火讓這個城市吃痛地一聲不吭。   她小心看了一眼飛虹亂舞的夜色,撣去了內室石碑上的塵土,長嘆一聲。   屋內除了石碑別無他物,十字和圓弧狀的碑身刻著祖輩的名姓,是不驚世駭俗的人物,也並非籍籍無名。輕手輕腳地走入地下室關上門板,燭火中是一間間斑駁的墓室,更多的名與姓紛至遝來,但天花板墜下煙塵,入眼一片朦朧。   這裡是死人城,活人與死者共處一室,千百年來皆是如此,謝赫走過她曾曾祖父的“房間”,那裡裝飾華美,雕刻精細,壁墻不僅篆刻他的姓名與生卒年,更記錄他詳盡的生平事跡,擁有這樣墓室的人往往非富即貴,或者既富且貴。   謝赫對著守著門口的戰士輕輕點頭:   “戰場還是上麵,你們可能要多待些時日。”   “嗯,勞煩你了,守墓人。”守門的戰士禮貌地回應,兩個人都刻意壓低了聲調,這在隆隆的炮火中似乎很難察覺。   門內點著熏香和蠟燭,一個穿紅袍的男人安詳地坐在一張破破爛爛的沙發上看書,他時而興起拿起一支炭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又有時靜止不動,仿佛在思索什麼。   好聞的熏香讓謝赫因戰爭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她識趣地在房間裡的一個角落坐了下來,哪怕她已經有半百的高齡,但仍不敢多看那個紅袍男人一眼。   矜持是焦土中的奢侈品,她也並非像往日歲月中衰老婦人那般慈祥,那個紅袍的男人有著一半天神般的容貌,還有一半隱藏著火光下的打著補丁的猙獰麵孔,一隻反射著金屬光澤的鐵腕伸出衣袖,托持著一根纖細的碳棒。   傅悅並非在編纂他的教典,而是在記述他在焦土上的見聞,阿匹斯,伺服顱骨,礦山鎮,中央鍋爐,老鼠,未來看到此書者或許會認為這是一本朝聖路上的經傳,聖徒的追憶,但不是此刻。   地麵的震動從未消逝過,待在地下室三天的商隊已經可以通過震動的間隔來判斷日間與夜晚——日間炮火漸少,夜晚槍炮齊鳴。   倏地,一聲攜帶著沛然大力又餘韻悠長的轟鳴從十公裡外的交戰區穿來,震蕩的沖擊波頃刻間把地麵的破舊平房壓成一片廢墟,眾人隻感覺隔著土層和磚石都無法掩蓋的光芒湧入了視野,莫大的恐懼盈滿了所有人的內心。傅悅的碳筆被捏成粉末,老駝夫的打字機的差點走火,薩義德惴惴不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謝赫縮在角落不知所措。   在外界,一顆小小的蘑菇雲綻放在夜色下的開羅城,相比荷魯斯的右眼(太陽)都毫不遜色。   “這是三天來第2顆裂變武器了。”薩義德盯著蓋革計數器上開始上升的輻射值開始發愁。   “雖然當量不大,但離我們還是太近了。”   “我們逃不出去的。”傅悅合上了手裡的書,“交戰兩方不會對戰區內不屬於己方的武裝力量手下留情。這些勢力掌握著小型單兵化的核武器,常規戰鬥力量未必不堪一擊。”   在長久的沉默中,坐在角落的謝赫對眾人說:   “老太婆我有一個兒子在死靈王朝的軍隊中掙口飯吃,如果他還記得我養他幾年的好,說不定可以過來拉我們一把。”   “親生兒子你就養他幾年?”隊伍裡有哦幾個小夥子驚了。   “開羅城比外麵安全點,七八歲的崽子就能去王朝那混口飯吃,當時把他賣給王朝當奴隸是上上之策。”   “那他現在多大?”   “20。”   眾人覺得還是先觀望一下為好,畢竟去外麵也找不到謝赫的這個小兒子。   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炮擊折磨和被種蘑菇的恐懼,有幾個小夥子拉著傅悅為他們祈禱懺悔,薩義德沉默地在一邊做著俯臥撐,老駝夫對著自己的寶貝打字機心不在焉。   外界偶爾還有重型機械碾過砂石和部隊行進的聲音,幾聲尖銳的慘叫為他們的行為做了注解,所有人都在祈禱地下入口不要被發現,自己最好永遠安全地待在享受著朝不保夕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