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周老師的第1課(1 / 1)

“來,陸凡哥,這包給你!”小師妹遞給陸凡一包薯片,黃瓜味的。   在外人看上去,小師妹根本就是個普通的遊客,不像是在執行什麼任務。   “周老師並不是一進公司就是組長,周老師原來的組長也是一位老大在民間挖掘的異人,他進公司前是在地下打那種拳擊比賽,短短兩個月內就連勝了27場,排名第二,而那種比賽多半是有黑手在幕後充當導演,操控比賽的勝負,贏賭客們的錢。”   小師妹坐在下鋪的床上,吃著自己的薯片,回憶起了以前的故事。   那時她也還沒進公司,沒見過周老師的組長,故事是她以前和周老師執行任務無聊時,八卦之心大起,央求著周老師說給她聽的,她記性很好,周老師說過的細節她都能記得住。   “後來周老師的組長,被安排和排名第一的拳王,進行了一場終極對局,盤口上的局麵幾乎是二八開,老拳王很久沒有參加比賽了,看拳賽的人流量很大很不固定,大多數新看客幾乎就沒見過老拳王出手,有七成的人認為,這個新來的第二名勢頭正勝,會取而代之成為新的拳王。而看過老拳王比賽的人也以為他傷病未愈,才會一直沒出來比賽,一定輸會給年輕人。隻有小部分人下注老拳王會贏。”   “比賽的前一天,導演找到他,讓他輸,事後會分他四十萬,並且答應了他的要求。他打算乾完這最後一票,就收手回家照顧母親,他存夠了給母親治胃癌以及後續養老的錢。”   “他明知結局便一開始就沒用全力,直至最後一個回合,都是保持平局,但是他還是被幕後導演算計了,導演不是要他輸,而是他要死。”   “壓他被打死的賠率是1:400,幕後的導演在買定離手的最後一刻,下注了五百萬。”   “當他在最後的決勝局裡,就要裝作體力不支認輸的時候,對手毫無保留的一拳把他幾乎徹底打懵了。他自認有所保留實力,而對手顯然也一樣。而那毫無保留的一拳,就算是他最巔峰的狀態下也不可能接得住。他在一刻起,才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是從連勝開始便注定的結局,他明白了導演給他安排的結局,是在那一天死在擂臺上,他帶不走最後一筆給母親治療胃癌的錢。”   “他被老拳王不再保留實力的一拳又一拳,打倒在地上不斷吐血,裁判顯然也是導演的人,他隻要還沒死就不會喊停。他在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又想到了還在病床上等治療費的母親,然後瀕死前覺醒了自己的肉身天賦,一拳就把對麵活活打死。雖然是地下的黑拳,但死人這種事還會被司法機關調查,導演輸了賭局自然不可能會庇護他。他選擇了自首,說是在夜宵攤子上酒後鬥毆的失手,不然引來警方調查,會查封那個地下的拳擊場,會被幕後的導演更狠地報復,他不可能殺了所有人。”   “然後被老大看中,托過關係招來了公司,老大替他交了母親的所有治療費,並安排好了養老院。但在執行一次A級任務中,他為了保護無辜的平民選擇和對手同歸於盡。”   “周老師也是因為那次任務才成為了新的組長,但他始終把老組長的犧牲,歸結於自己事先製定的計劃不夠周全,沒有把戰場放在沒有平民的無人區,他經常會想到老組長的死,活在自責裡。而這次又是一個A級的任務,所以對你囉嗦點也很正常。”   小師妹用很小的聲音和陸凡說著,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躺在了上鋪,把下鋪的兩張床留給了陸凡他們。   這間小小的包廂裡,他肯定也聽得見小師妹的聲音,但他在上鋪背著身,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陸凡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公司真是神通廣大啊,什麼人都招。   臨死前覺醒自己的肉身天賦?陸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不是出於之前一位同伴的死亡,意識到A級任務的危險,而是自己隨著小師妹的話代入了那個老組長的角色。   自己也會出於保護別人而赴死麼?有沒有那麼偉大的品格啊...   陸凡心裡空蕩蕩的,想不出個所以然。   如果,如果是自己死了呢?也會被人惦記著麼?   陸凡其實時常會這麼想,如果是自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話,會不會有人瘋了一樣的找自己?   在剛上小學的時候,班上組織過一次春遊,一個班二十幾個小屁孩跟著年輕的女班主任出去爬山,大家一路上都開開心心的,隻有自己一直跟在隊伍的最後麵,周圍人群越快樂的時候好像自己就越孤獨,他那時候小小的腦子裡不知道裝著是什麼,就突然很想找一個山洞藏起來,然後讓班主任帶著大家一起找他。等到是在找不到的話,自己就在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出來。   他從小就總想著獲得別人的關注,好像以此能證明,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感。   然後他就把這個想法和另一個同學說了,一個同樣陪他在隊尾處慢悠悠走著的同學,那個同學是陸凡在班上唯一的好朋友,他想讓好朋友和他一起藏起來讓大家找。   這個好朋友聽完就跑到女老師前麵,把自己卑鄙的想法全說了出來。   陸凡還記著當時的場景,那個走在隊伍中間有說有笑的年輕女老師,聽後瞬間花容失色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把陸凡揪起耳朵一路臭罵趕他回家。   從此以後這個年輕的班主任,再也沒帶他們出來爬過一次山,或許全班人都非常討厭他。   陸凡懂事後也知道自己錯的很離譜,這並不是躲貓貓遊戲,知道了班上的孩子如果在春遊途中失蹤,會給一個年輕的班主任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他再也沒有過這種愚蠢幼稚的念頭,但是心裡的孤獨感,卻總是會在熱鬧的人群裡放大,這個世界的紛爭好像都和他無關。   直到他隨著年紀增長,陸凡結識了更多不會出賣他的好朋友。而畢業後,他又在這個偌大的陌生城市裡疲於生活,這種孤獨感似乎才被一個又一個更現實的問題取代,才似乎有所減弱。   而他加入公司的初衷也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能在這座城市裡待得更久一點。   “不會啦,我哪有那麼偉大,我肯定是跑命最快的那一個。”陸凡躺在下鋪的那張小小的床上,身子隨著車廂搖晃,對著小師妹說完這句話後,就蓋上了被子。   躲在被子裡,陸凡的腦中又無法控製地,想起了那個老組長的死,不是救人的死,那樣的死很偉大很光榮,會被世人銘記,一點都不孤獨。   是他的第一次死,被幕後導演安排的那個結局,死在那個地下的擂臺上,很快就會被新的賭客遺忘,被埋在世人骯臟的欲望裡,不會被任何人在陽光下提起。   或許唯一還記得的是,他那個躺在病床的母親,但沒有那筆醫藥費,他母親也注定了是什麼樣的結局。   心底傳來了深深的倦意,陸凡頭一次對現實充滿了無力感,如果自己是那個老組長,他又有什麼能力,能改變導演所安排好的結局?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路程還挺長,整整一天一夜呢,先睡一覺再說吧。   火車行駛在鐵軌上,傳來轟隆轟隆很有節奏的轟鳴,適應了過後也並不會覺得吵鬧,陸凡逐漸在這種白噪音中平復了心情,昏昏沉沉地睡去。   ...   一陣顛簸,火車速度放緩,逐漸停了下來,陸凡睡得很淺,起身打開了簾子看了看窗外。   中午出發的,現在天還沒有完全黑,應該是在中途的某個站暫時停留,陸凡看了一眼對麵的小師妹也蒙著頭在熟睡,床頭是她的一大袋零食,桌子上還有少許包裝袋,而周也已經不在上鋪了。   陸凡打算出去尿個尿,剛打開車廂的推拉門,就看到軍人盧俊坐在門外過道的座位上,一直在保持警戒麼?不愧是退役軍人出身。   目光短暫的接觸,雙方都各自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一聲招呼。   在這列車廂的盡頭是衛生間和吸煙處,陸凡果然在吸煙處看到了周也。   “來一根?醒了剛好看一會這次任務的具體資料,小楊已經發在我們群裡了。”周也說道。   “好的周老師,沒問題的周老師。”陸凡受寵若驚般地接過遞來的煙,先進了廁所。   片刻再出來時,周也還在門外站著,怕不是有什麼話對他說。   陸凡走過去也給周老師散了一根煙,可不敢占這摳門組長的便宜,必須還。   “不急著回去的話,到處走走?”陸凡沒敢拒絕,跟在周也後麵,朝著其他的車廂走去。   此時的火車已經重新啟動,已經有陸陸續續上車的人正在車廂內找著自己的床鋪號,旁邊這節車廂是硬臥,沒有包廂的門阻擋,走來走去的人更多。   “欸,小心!”   陸凡的身前一位發福身材的中年人,正在往行李架上放著行李,用大號針織袋所包裹著的行李,差點滑落到他的頭上,陸凡順手一接,把那沉重的行李穩穩地頂回了行李架上。   “謝謝,謝謝。”中年人的身高不到陸凡下巴,顯然是有些夠不著,趕忙向陸凡道謝。   周也也駐足停頓,看完這片刻插曲,然後又帶著陸凡繼續往前。   “那人是什麼職業?看得出來麼?”周也邊走邊問身側的陸凡。   “應該是混社會的,我剛幫忙的時候瞥了一眼袋子裡裝的東西,是一尊泥塑的關公像!”   陸凡得意的分析,考我是吧?還好我眼尖!剛才陸凡透過沒關緊的針織袋,看到一把金黃色的刀尖,握刀的人正是頭頂青色頭巾紅麵長髯的關羽。   “哪來那麼多黑社會?你看多了古惑仔是吧,關羽也是民間祭祀的武財神!那人明顯是把武財神請回家或者店裡供奉的商人,人家正經做生意的。”周也麵帶黑線,帶著數落的語氣朝著陸凡說。   “哦哦,不愧是周老師,懂的就是比我多。”陸凡拍馬屁可謂是一絕。   “這人應該是失了戀,還是異地戀。”沿路,陸凡經過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她正抱著手機,蹲坐在車廂鏈接處低聲的嗚咽,麵容憔悴帶著淚,陸凡快步走了幾步才對著周也分析道,生怕被那個女孩聽見。   “這人肯定是個主播,還帶著隨身wifi。”陸凡又經過一個中年女子,她正對著前置攝像頭自言自語著,手機屏幕上有彈幕在滾動。   周也沒吭聲隻是走著,這麼簡單誰不知道,這不是開卷考試麼。   “這人呢?”周也用唇語問到陸凡,他們停在了一列車廂的吸煙處,一個四十歲往上的男子正在對著玻璃車窗外抽著煙,一言不發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怎麼猜?我能有讀心術早泡妞去了。   陸凡隻敢心裡翻著白眼默默吐槽,點起了夾在耳後的煙,再觀察一會。   周也也把煙放在唇邊,向中年男人靠近,拍了拍他的肩:“大哥,借個火唄。”   “哦哦,等會啊。”中年男人被突然的借火聲打斷了思緒,下意識的摸索了自己身上的口袋,掏出了一個破舊的塑料打火機遞給了周也。   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陸凡也在抽著煙,怎麼這個男人不問他借火呢。   “大哥,趕著回老家有事啊?是家裡小孩出嘛事了?”   “是啊。”   “害,現在的小孩確實不懂事,我爸媽以前也是在外麵打工,我就跟我外婆住,有一次偷吃學校外麵賣的那種不乾凈的辣條,吃出了高燒,把我外婆嚇死了,還以為食物中毒,趕緊給我爸打電話。我爸連夜坐火車回來看我,還好隻是腸胃炎引起的發燒,吊了一天的水就沒事,然後我爸第二天又連夜坐火車回去打工。我現在自己出來打工了,才知道父母的不容易,能讓他們少操點心就操點心。”   周也邊說邊遞過去一根煙。   “我家那個瓜娃子,唉不說了,容易氣到。能早點懂事就好咯,他娘一個人在屋裡待,都被氣哭咯,說什麼都要我回去一趟。”中年男人嘆著氣接過了煙,點了起來,“你勒,結婚了沒得?看你這樣子應該挺好討老婆的吧。”   別說,周老師相貌也算的上英俊,氣質裡又有一種骨子裡透出來的書生意氣,還是挺受女孩子喜歡的。   陸凡看著周也找中年男人套話,也在一旁認認真真地聽。   “外麵太亂了嘛,不好找到正經姑娘,家裡又安排了一場相親,一定要我回去好好把這事談好,說不回去就不認我這個兒子了。”周也無奈搖頭,演的還挺像那麼回事,繼續說到:“那沒辦法,請假都要回去,等下個站就到了。”   “哈,老弟,在外麵掙錢歸掙錢,但是我們老祖宗說了嘛,百善孝為先,聽大哥一句,先成家後立業。”大哥拍了拍周老師的肩膀,拿腳踩滅了還剩一半的煙頭,“還有事,先走了哈老弟,下回請你吃飯。”   大哥好像並不是很想繼續聊下去,神情不太自然,轉身便消失在車廂裡,留下陸凡和周也兩人。   “考考你,他說的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周也也熄滅了煙頭,笑著問到陸凡。   “應該大多都是假的,聽他口音就是我們這趟車的終點站,渝州那邊的方言,所以你才能猜到他是要回老家,你拿孩子跟他套話,他沒接,顯然是臨時沒想好怎麼編下去,但是聽到你說要回家相親後,他眼神停滯了一個瞬間,然後不自覺地摸了摸手上的婚戒。”陸凡思考了一會後對著周老師分析,他在周老師開口搭訕的時候,就知道有這一出考核,所以剛才觀察的很仔細。   “再結合後麵的對話,他顯然就心不在焉,又急於脫身,所以應該是他婚姻出了問題,我猜吧,大概是他出門在外打工,老家的媳婦跟別人跑了,家事難堪,才懶得理你。”陸凡接著說。   “嗬嗬,觀察的還仔細,這是教你的第一課,要擅長觀察我們所有接觸過的人群,可能就有嫌犯藏在這些不起眼的普通人群裡麵,有些時候能救你命的。這次算你考試及格了,走吧,去餐車那邊吃晚飯。”   “才及格啊周老師,你真的很嚴格哦。”   “廢話,又不是你小子去套話的,就知道在旁邊看是吧,你是我組長,我是你小弟啊?還要讓我給你辦事!”   “嘿嘿,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您是組長您是組長,我對您那是相當的佩服,能做您小弟是我三生修來的福報,我祖上起碼得冒一個禮拜的青煙,才能遇上您這貴人。”陸凡此時一臉諂媚,像極了皇上身邊的佞臣。   “對了周老師,我們吃飯要不要叫小師妹和和尚他們?”   “你請客啊?還操心別人,小師妹待會準點就餓醒了,自己會來。”   “哦哦。”   陸凡低著頭跟在周也身後,快步朝著餐廳那節車廂走去,聽到請客二字就心中一驚,他可還沒發工資呢。   ...   “好哇!你們倆偷偷吃飯都不帶我!”小師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出現在飯桌前,雙手撐著桌子鼓著臉頰瞪著兩人。   陸凡和周也才坐下沒一會,正看著菜單。   “哎呀,看見你睡著了嘛就沒喊你,周老師說你到飯點了會自動醒,剛拿起手機想問你來不來吃飯呢,這不是信號差還沒發出去麼,你吃什麼,隨便挑!周老師剛剛說他買單!”   “哇周老師真好!我還沒在火車上的餐廳吃過飯欸。”小師妹一臉興奮地朝著廚師比劃著菜單,真好哄,“我要吃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和這個!”   “咳咳,夠了夠了咱就三個人吃不完呢,坐車吃太飽我會暈車想吐的,那個...那個陸凡剛才也說了,等他發工資了要請我們請大餐!”   “好耶!謝謝陸凡哥!”   這張小小的餐桌上估摸著有八百個心眼,陸凡和周也各四百零一個,小師妹倒欠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