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打完下課鈴,上一節課是體育課的兩個女生結伴回教室。 剛踏上二樓的樓梯,她們便聽見上方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然後轉角處就突然冒出來一個少年。他高高帥帥,來去如風,三步並作兩步下著樓梯,風風火火地路過了她們,轉眼便沒影了。 待樓道裡的腳步聲消失之後,其中一個女生用手肘捅了捅她的同伴,低聲問道:“誒,他不是(15)班前兩天那個打架被叫家長的那誰嗎?” “好像是,聽說那天中午打得可兇了,這事兒鬧得也挺大的……” 顧久歸飛快地竄出了教學樓。踩著落葉,他的步伐邁得很大,朝正校門方向的校圖書館走去。 他借的書今天到期,而今天又是周六,下午圖書館會照例閉館,到下周一才會再開,而放學後圖書館最多還會再開三十分鐘,所以他真的很急。 根據規定,逾期還書者在下次借書時,其借書數量和時長會被限製。而連續五次逾期還書者,會被記入校圖書館失信者名單,強製收回借書卡,至少一個學期之內不能重新辦理。至於借書超過一個月不還並且沒有辦理續借者,那就更不必說了。畢竟借書卡是要憑身份證實名辦理的,還需要登記年級、班級以及聯係方式。 大約三四分鐘之後,顧久歸到地方了。 大概圖書館這一類的地方和老爺爺是標配吧,管理員李大爺笑著和他打招呼:“小同學,又來借書啦?” 也許是因為來得有點頻繁,李大爺已經記住他了。 “嗯,李爺爺好。”顧久歸從書包中拿出三本書,分做兩部分放在桌上,邊說邊朝李大爺示意,“這兩本是要歸還的,這本書我還要續借,麻煩您幫我登記一下。” “行。”李大爺樂嗬嗬地應道,“書放這兒就行。你應該還要借新書吧?去吧去吧。等會兒你借好書再來把這本書捎走就行。” 一中的圖書館借書有借書辦,還書有還書辦,借書與還書是分開辦理的(續借兩邊皆可辦理),所以李大爺才有此一說。 “好,那我就先走了。” 按說一般學校的圖書館大部分都是現代感十足的水泥鋼筋式建築,但是彭城一中的校內圖書館就很符合它那百年以上的建館史,是中國傳統風格木式建築,年代感和氛圍感十足。畢竟彭城一中本身,就是一所擁有一百多年歷史的學校啊。 一樓,二樓,三樓——踏上兩年前翻修過的木樓梯,顧久歸走上了圖書館的最頂層。 多虧了從不拖堂的生物老師,讓他得以一放學就趕往這裡。相比之下,這時候才隱隱約約傳來的車鈴聲和笑鬧聲像是慢了半拍。 兩側的窗戶,陽光照進來的地方,斑駁著窗外交錯的樹葉和枝條投下的影子。長風起,輕薄的窗簾隨風揚起,整片校園的樹都響起“沙沙沙”的聲音,輕得像時光慢語。 書架前站立的少年,川流不息的自行車,背著書包奔向食堂的身影,是名副其實夏天的模樣,更是青春的模樣。 “嗯?這是?” 掃視著書架上名目不一的書籍的目光突然頓住,顧久歸遲疑地抽出那本書脊上沒有任何文字標識、更單純像是一本筆記本的書。 這是一本棕色硬殼書,書拿起來有一種厚重感,封麵摸起來也很有質感,靠近書脊的兩側分別有一條凹槽,書中還夾著一條淺棕色的用來作書簽的絲帶,稍微從書頁中露出來一截。 它的封麵上同樣沒印有哪怕一個字。 翻開這本書——姑且繼續稱之為書吧,隻見扉頁上首先映入顧久歸眼簾的是兩排黑色大字“問題少年世界觀察手劄”,右下角是兩行正常大小的字,一行是一個名字“季雲桉”,下麵那行則是一個日期“2013.10.17”。 雖然字跡清逸筆鋒遒勁,龍飛鳳舞的極其賞心悅目,但是這字實在不像是印刷機的產物。 而且,他又翻開這本書的後扉,那裡沒有貼有電子芯片或者標簽,這表明這本書並不屬於校圖書館。 所以這本書本質上的確隻是一本筆記本或者日記本吧。 落款是2013年的話,是十年前的學長或者學姐給學弟學妹們留下的神秘驚喜嗎?比如說留言、留影之類的。 出於驚訝和好奇,他把這本書帶走了。 借書辦前,顧久歸一手拿著那本《問題少年世界觀察手劄》,一手將要借的書遞給管理員王叔。 王叔接過書的時候,看了他手裡的《觀察手劄》一眼。顧久歸剛想解釋,就見王叔收回了目光,於是作罷。 接著,顧久歸又去還書辦找李大爺拿那本還要續借的書。 “謝謝李爺爺,爺爺再見!” “好好,再見啊!” 顧久歸沒有看見,他身後,李大爺久久凝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笑顯露出了絲絲傷感與懷念。 “第八個人嘍……” 他喃喃道。 …… 吃完午餐後,暫時不想午睡的顧久歸想起了那本《觀察手劄》。 《觀察手劄》的紙張很厚實,是暖黃色的,給人一種寧靜久遠的感覺。但這並不是因為過去了十年紙張變色了,而是它本來就是這種顏色的。 翻過扉頁,入目的明顯是與扉頁上的提字相同的字跡: 【此時此刻,翻開這本書的少年,或許你曾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嗎? 傳說,彭城一中的校圖書館內…… ……又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嗯?嗯嗯嗯? 顧久歸疑惑擰眉。 這段文字竟然該死地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等等,《死亡日記》?! 他靈光一閃,想起來這段文字竟然跟教學樓底下通知欄裡往日社的社團招新啟事高度重合。 沒辦法,畢竟又是什麼“《死亡日記》”又是什麼“暴斃而亡”的,人但凡看過一遍之後,短時間內想忘記估計都難。 念及此,他深深看了一眼手中攤開的《探索手劄》。 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死亡日記》和《探索手劄》以及往日社,它們之間必定存在著某種聯係。 要不下午去一趟水月亭會會往日社? 這樣考慮著的顧久歸繼續看了下去。 然後接下來的內容: 【看到這裡的少年啊,恭喜你,你離當年的真相已經無比接近。 那塵封已久的謎底就是——】 翻頁。 【你被騙啦!】 有一剎那,顧久歸整個人都變成灰白色的了。 “很好,這水月亭我去定了!” …… 水月亭內,謝涼舟趴在大理石石桌上,臉頰貼著光滑的桌麵,冰冰涼涼的十分舒服。 “瑤瑤啊,你說會不會沒有人來啊?” 坐在她旁邊寫著化學練習冊的衛清瑤停筆,笑著看向她:“原來你自己也知道校園怪談什麼的很離譜呀。”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嘛。”她小狗似的哼哼兩聲,翻開旁邊合著的數學書,拿出夾在書中的一張泛黃的紙,“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張紙的背後,一定有一個值得銘記的故事等待我們去發現呢。” “而且,圖書館裡有那麼多書,光憑我們兩個人要找到什麼時候啊?當然得拉人入夥呀!” “是是是,我的謝舟舟,所以我這不是陪著你一起來了嗎?”衛清瑤的表情半是無奈半是放縱,語氣卻十成十地透著笑意。 “嘻嘻!” 謝涼舟身後並不存在的尾巴搖成了螺旋槳。 “你們好,請問,你們是往日社的嗎?” 亭子外,瘦弱的男生用一種探尋的目光打量著裡麵的兩個女孩。 “是的是的,同學你好。”謝涼舟激動地站了起來,“我叫謝涼舟,是往日社的社長,這位是衛清瑤,我們的副社長。” “你好。”衛清瑤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 “溫舒堯。”他走向她們,言簡意賅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溫同學,請問你是來谘詢的還是……” “我要申請入社,請問入社有什麼要求嗎?”溫舒堯直接切入正題。 “啊?”謝涼舟懵了,“這麼草……啊不是,這麼直接的嗎。” 衛清瑤抿唇,若無其事地撇過腦袋,一隻手卻悄咪咪地拿起了一張入社申請書,對著謝涼舟的手戳戳戳。 謝涼舟也反應過來了,若無其事地接過申請書,並且若無其事地遞給他:“我的意思是,這種直接的風格,實在是和我們往日社十分有緣,因為我們對社團成員完全沒有什麼要求,隻要填完了申請表,你就是社團的一份子了。” 啊,畢竟往日社隻是個成立不超過三天、成員不超過兩人的小糊社啊,不求著別人加入都算十分有骨氣的了,哪還敢提什麼要求。 謝涼舟內心的小人在無語望天。 衛清瑤內心的小人也在無語望天。 舟舟為什麼總是能在說錯話之後以另一種說法找補回來啊。真是奇怪的天賦。但是為什麼舟舟不能改一下……算了不現實,這大概就是有失必有得吧。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或者有得必有失? 溫舒堯內心的小人同樣在無語望天。 雖然謝同學很快改口了,但他沒猜錯的話她想說的應該是“草率”沒錯吧?雖然那兩位同學象征性地躲在了桌子底下進行小動作,但以他們三個人的站位,她們的動作在他眼裡根本一覽無餘,甚至不用低頭就能看到。這簡直就是暗渡陳倉,暗了但又沒完全暗。 溫舒堯在心底嘆了口氣,默默接過申請表,選了一個空位坐了下來開始填表。 事情進行得意外地順利。 謝涼舟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個隻有三條弧線的笑臉,拿起來擋住半張臉地展示給衛清瑤看,一雙眼睛調皮地朝她眨了眨。 衛清瑤的眼睛彎得不可思議,伸手去抓她的草稿紙。 溫舒堯安靜地當著背景板,皺著眉心無旁鶩地填著表。 ——當顧久歸來到水月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你們好,請問,你們是往日社的嗎?” 嘶,這句話好耳熟啊。 “是的是的,同學你好。”謝涼舟再次帶著笑站了起來,挨個兒介紹道,“我叫謝涼舟,是往日社的社長,這位是衛清瑤,我們的副社長,這是溫舒堯,社團的新晉成員。” 仿佛場景重現一般,隻是比方才多了一個溫舒堯。 強烈的即視感。 一樣以點頭致意表示禮貌的溫舒堯再次在心底默默嘆氣。 “我是顧久歸。”顧久歸拿著《觀察手劄》對他們晃了晃,“我來這兒是有些事想與往日社談一談。”
《觀察手劄》和《死亡日記》(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