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有什麼問題嗎？”中年男子聲音充滿敵意，完全不再掩飾。 　　浮士德微微一笑：“那麼擴展一下吧，親愛的朋友。你的公司、你的員工，當你失去現在的總裁的身份時，你還和他們有關係嗎？” 　　“那是我發展起來的……” 　　“但那並不是你創立的，而且現在是股份公司不是嗎？當你失去了股份的時候，你就不再和公司有牽扯。你難保不會出現那樣的未來嗎，應該已經見過不少有那種下場的同行了吧。自以為是公司的掌權人，為了擴大規模而上市融資，權力被稀釋，股東與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馳，最後反而失去一切被自己創立的公司給裁掉。所以告訴我，親愛的朋友，當你不再是公司的總裁時，那些員工、那些來往的客戶，還會和你有關係嗎？” 　　空氣中的熏香味道漸漸濃烈到有些刺鼻，如同海水一樣灌滿了整個房間，但浮士德似乎都沒有察覺到一般，隻是保持著微笑看著想要發作但卻始終沒有真正發泄情緒的男子。 　　“沒有……”過了許久，中年男子才突然泄氣了一樣，用有些虛弱語氣的回答，癱坐在椅子上，好像身體失去了支撐他的骨架一樣。 　　“是的，沒有了。那麼，當你的妻子和你離婚，孩子離你而去後。你們的法定關係結束後，他們還是你的親人嗎？”浮士德肩膀上的黑貓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像是浮士德的肩上多了一塊黑色的幕布。 　　“我們有血緣上的關係……”中年男子強撐著自己反駁，他知道對方一定會說出否定的話，但他必須反駁。 　　“但他們完全可以把你當陌生人。不是嗎？隻要一次訴訟，以及一點點費用和微不足道的時間作為代價，你現在的關係就會斷掉，不是嗎？” 　　“你在胡說八道，真是瘋了，你這也算醫生？”中年男子終於抑止不住攥起拳頭猛地砸向麵前的桌子，想要起身離開。 　　但不等他拳頭落下，浮士德身上的黑貓也抬起頭睜開眼睛。 　　碧綠的眼睛看著中年男子，他感覺那不像是一隻貓，而是一片無光的黑暗，一對不屬人類的惡魔之眼從無底的深淵中緩緩浮現。 　　憤怒瞬間被凍結，那眼睛就像無底的黑洞漩渦一樣，將中年男子的靈魂從體內一點一點扯出，然後卷進那雙眼睛之中。 　　直到一隻帶著白手套的手從黑洞漩渦前出現，輕輕撫摸在黑貓的背脊上，黑貓才愜意的叫了一聲閉上眼睛，享受下方傳來的溫暖體溫。 　　男子終於恢復神智，他感覺自己的背上全是冷汗，雙腿發麻跌坐回柔軟的座位上。 　　“我並不介意你對我的我看法，就如同我不介意你是否存在一樣。那麼，親愛的朋友，你能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嗎？你到底是誰？一個孩子的父親？一個女人的丈夫？一個公司的總裁？” 　　浮士德略微停頓了一下，看著抬起頭，神心疲憊的中年男子，露出讓人安心的微笑。 　　一旁的黑貓悄然移動位置，用頭靠近浮士德的咽喉，蹭了起來。 　　“你能告訴我，「你是誰/誰是你」嗎？” 　　…… 　　等到中年男子走出診所將房門關後，浮士德將門上的電子鎖鎖定後。他才露出一臉疲憊，打開一旁的櫃子中取出一份混合了葡萄糖與魔力的藥劑喝下，補充之前的消耗。 　　“莫，你是不是又變重了，我這兩天肩酸越來越嚴重了。我發現最近罐頭最近的消耗速度十分不對勁，你不覺得你零食吃太多了嗎？”浮士德癱著肩膀，另一隻手拍了拍蹲坐在上麵的黑貓。 　　黑貓不快的從肩膀上起身，跳下去的同時用尾巴啪的一下甩在浮士德的臉上，差點把他的眼鏡都打掉。 　　浮士德無奈的扶正眼鏡，操縱電腦查看下一位預約者的信息。沒過多久他就遊覽完信息挑了挑眉，短暫思考後從椅子上站起。 　　他先是將一旁古典雅致的熏香爐蓋上，隨後收起桌子上的高檔茶具，透明櫥櫃中整齊擺放的茶葉罐，桌上的熏香爐等物品放到下方的收納櫃。 　　接著他又從收納箱拿出一次性的紙杯、可樂和垃圾食品堆到透明櫥櫃裡，特意擺放的雜亂一些。 　　隨後浮士德起身將背後的不透明的推拉門隔斷拉開，打開窗戶讓帶有魔力的空氣流通出去，露出後麵藥櫃、實驗臺、水槽以及用於催眠療法的弗洛伊德榻床。 　　在水槽的鏡子前將自己的衣服弄出一些褶皺後再稍微弄亂頭發，等到屋內的魔力和香味全部消散後，浮士德才關上窗戶坐回座位，按下一旁的接診按鈕，將候診序號切換為下一位，打開電子鎖。 　　很快一名黑色外套，頭發剪得很整齊的青年走了進來，皮膚比常人白一些，神情帶著些期待，但在進入房間後沒多久就變得對一切毫無興趣一樣。 　　“你好，我是浮士德，是這間診所唯一的心理醫生。”浮士德笑著開口，坐姿很是隨意。 　　“你好，我是嚴立，是縛命師協會的成員。”嚴立禮貌的問好，但臉上依然能看到無聊，沉默的坐在浮士德麵前的就診座位上。 　　浮士德觀察著嚴立的神情，發現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反而一直看著一旁的黑貓。 　　輕咳了一聲吸引對方的注意力，浮士德開口問道：“總之先讓我們開始吧！少年，你有沒有這樣想過，你就像是楚門一樣，你的人生是被他人所設計的，你周邊的一切都是被人安排的，你所住的街道不過是一個巨大布景，一切都是虛假的。隻不過這個舞臺更大，比這個星球都大，大到你這輩子都無法離開。” 　　楚門的世界？嚴立回憶著這部電影的劇情，大致是男主其實從出生到成年，都是被一位導演所安排的超長電視劇或者說紀錄片，而後無意間發現線索，探尋真相。 　　“先不提知情權的問題，我何德何能有這待遇，我的人生難道很有趣嗎？”嚴立嘆了一口氣，攤開雙手。 　　“嗬嗬，有趣與否往往不是當事人能決定的，就像你寫了一部自以為有趣的小說，但實際上讀者連五分鐘都讀不下去。而你隨便說的一句話，卻莫名其妙的火遍整個互聯網。”浮士德打開櫥櫃，拿出可樂和一次性紙杯，給兩人倒上。 　　浮士德沒有立刻喝下可樂，而是雙手交握抵在下巴，繼續開口問道：“那麼少年，假如你是楚門的話，你希望導演能給自己安排一個什麼樣的劇情？是成為統禦一切受萬人敬仰的國王，是力挽狂瀾的英雄，是維護世界的守護者，或者超越一切的神明一樣的超人？” 　　“哪種都無所謂吧，找書苑 wwｗ.ｚhaoshuyｕan.cｏm他人怎麼安排是他人的事情，我又決定不了。不管是哪種，我隻要安安靜靜的過我的日子就行了，話說這種提問也是心理診斷嗎？”嚴立一臉無所謂的回答，似乎對這些假設完全沒興趣。 　　浮士德依然保持著微笑點點頭表示肯定，順著話題說下去：“遵循正確的人會成為王者，遵循正義的人會成為英雄。遵循秩序，那就會成為秩序的仆人。而遵循本能的快樂，就會成為自身的奴隸。一般來說，我會這種形式的詢問去確定對方的性格，但你似乎對暢想未來並不感興趣。所以，你覺得你是什麼人呢？” 　　“我隻是個普通人吧。” 　　“普通人可不會魔法。” 　　“隻是單純的遇上了，如果能夠選的話，我想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去學習魔法，至少也會去想要了解下，但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更平和一些。”嚴立嘆了一口氣，對浮士德的流程完全提不起勁，就像一旁無聊甩著尾巴的黑貓一樣。 　　“嘛，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被異種綁架，然後再被靜謐事務所的大小姐所救，最後還能加入魔法師協會的，大部分人在演完第一幕後人生就殺青了。”浮士德適度的表現了些幽默，活躍下氣氛。 　　“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我的人生能演的久一些。”嚴立的注意力移回黑貓上，但緊接著露出疑惑的表情問道：“大小姐？” 　　“是啊，出身高貴卻又不諳人事，不就是大小姐嗎？”浮士德端起紙杯正要往嘴裡送可樂，卻看到嚴立依然是一臉不解，隻好開口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