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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剚 天宇王城 6362 字 2024-03-17

趙荀主動要求跟進墜樓事件,劉副隊長馬上同意了他的請求。劉啟明覺得,首先這件事不算什麼大案,又不存在刑事糾紛,領導指示調查清楚後移交法治部門即可;其次,之前和檔案室的同誌喝酒時聽說趙荀是趙局長的兒子,這次讓他跟進這件事,不但能鍛煉新人,還能討好趙局長,一舉兩得。但趙荀畢竟還太年輕,劉啟明還是指派了王濤與他共同負責後續調查。王濤是趙荀剛畢業時的帶班師父,是刑偵隊裡的老刑警,經驗豐富,工作上沒的說,再加上性格溫和,是隊內出了名的老好人,無論同事之間有什麼不愉快,他都能第一時間做調解人,隻是他向來對領導崗位沒什麼欲望,隻想本本分分當好一個刑警,所以這麼多年在仕途上沒什麼進步。   趙荀還跟劉副隊長把張飾平也要了過來,一方麵,他覺得跟師父倆人查案,肯定什麼都得聽師父的,找一個人過來從中調和,比較利於發揮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麵,張飾平和自己是鐵桿哥們,有什麼話更容易表達一些;最後一點,張飾平這人別看平時吊兒郎當,但頭腦靈活,總能在別人一籌莫展的時候想到些歪點子,這樣也能彌補自己這種易鉆牛角尖的性格。   趙荀為此寫了一個簡單的偵查計劃交給師父,計劃裡談到了目前存在的疑點、偵查目標、偵查方向和偵查手段。其中,對案件疑點做了重點闡述,主要是死者的來歷和目的,怎麼進的大院?為什麼要進大院?趙荀認為這是解開此案的關鍵。因此,他認為下一步應該針對黑衣人的社會關係展開偵查,從中獲取有用的線索。王濤在偵查計劃上用紅筆做了一些補充:“據協查結果顯示,死者宋立忠47歲下崗,之後一直從事服裝生意,沒什麼朋友,社會關係非常簡單,家中隻有一妻一女,可從其親屬展開調查。“趙荀修改了偵查計劃,又給張飾平看了一眼,就呈交給劉副隊了,劉啟明批了一句:同意此方案,偵查中注意控製範圍,避免擴大影響!   經過三人商定,選了一個周六的上午拜訪宋立忠的家屬,這樣做主要是為了確保家中有人,當然,為了避免家屬對“供詞”有所準備,三人決定采用不提前打招呼的方式拜訪。雖說是拜訪,其實是為了線索而來,因此,既要將想問的都問到,又不能讓人有被審訊的感覺,於是,三人提前對問話內容做了詳細的安排,並對中途可能發生的意外也做了預案。當然,既然是拜訪,還要做出拜訪的樣子,王濤讓趙荀在超市買了一個果籃。   宋立忠家住在一個老舊小區裡,由於多年以前物業就撤離了,小區沒人管,樓道裡的墻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廣告,疏通下水道、開鎖、招聘……甚至還有尋貓、尋狗、尋人啟事。樓道的拐角處堆滿了雜物,還有很多冬儲的白菜和大蔥。宋立忠家這棟樓不是南北向,采光不好,一進單元門,趙荀就聞到一股發黴的味道,樓道裡黑漆漆的,一打眼還以為是進了地下室。   “這樓都什麼人住啊?“張飾平小聲嘟囔了一句。   “聽說現在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這樓年頭長了,以前是老國企分的房子,那一輩人的孩子都長大了,上學的上學、打工的打工,留下來的不多,誰讓咱們這裡經濟不好呢,唉。”王濤說。   趙荀抱著果籃,沒說話,悶頭爬上三樓,敲開了宋立忠的家。   開門的是一位四十出頭的中年女人,約莫1米6左右的個子,身材勻稱,長相一般,儼然一副家庭婦女的打扮。   “你好,請問許麗萍家是這裡嗎?”趙荀以為自己敲錯了門。   “是的,我就是許麗萍,你是?”中年女人用一種略粗的嗓音答到。   “哦……哦,您就是許阿…許女士啊?”趙荀有點驚訝,剛到嘴邊的許阿姨換成了許女士。   “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特地來慰問您。”王濤這時候也上來了,他掏出自己的警官證,對許麗萍說。   “哦,請進吧。”許麗萍說著側身讓開了一條道。   “要不要換雙鞋?”   “不用,不用,家裡亂,直接進來就行。“   趙荀抱著果籃第一個進了門,剛進客廳,就聽見裡屋的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是我女兒,小孩沒見過世麵,您別在意,快請坐,我去給你們倒點水。“   趙荀放下果籃,跟王濤、張飾平並排坐在了沙發上。許麗萍轉身去廚房洗杯子。三人麵麵相覷,意思是怎麼他妻子這麼年輕?王濤聳了聳肩,攤開了雙手,意思是分局也沒說她妻子才40多歲。沒一會兒,許麗萍端著三杯水走了進來:“家裡也沒茶葉,白開水,將就吧。“   “沒事、沒事,我們也不渴。“王濤趕緊起身接過水杯放到茶幾上。許麗萍轉身坐在了書桌前麵的椅子上。   “許女士,我叫王濤,這位是趙荀,這位是張飾平,我們今天來,是代表局裡來慰問你。你丈夫出的事兒,我們真的是感到特別遺憾,所以過來看看,家裡有沒有什麼困難?也希望你節哀。”王濤坐下後,來了一個開場白。   “王警官,你也看到了,我們家這狀況,現在老頭子又…又去世了…”許麗萍說著抹起了眼淚。   “我有個女兒,明年夏天就初中畢業了,這個節骨眼上,對她也是個打擊。”   “你女兒多大了?”張飾平剛問完就覺得草率了,初中畢業不就是15、6歲嗎,這職業習慣還真不能到什麼時候都不忘。   “15歲,她爸爸這一走,一放學就把自己鎖屋裡,唉……”說著又抹起了眼淚。   “你別傷心,事情已經發生了,局裡也指示一定要查明原因,給家屬一個交代。”趙荀在一旁也說了一句。   “是啊,你別傷心了,孩子父親都去了,你這一傷心再出點問題,孩子可怎麼辦,你說是不是?局裡確實對這件事特別重視,你放心,這次我們來也順便了解一下情況,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王濤還是比較有經驗,就著趙荀的話茬就把話題引到了“了解情況”上。   許麗萍聽到這,抬起了頭,把三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表情內心似乎十分復雜。   “你們住在這裡看來也很久了吧?”王濤向房屋四周看了一圈,然後問許麗萍,場麵也頓時輕鬆了許多。   “是啊,房子是孩子他爸老單位分的,下崗了以後也就再沒換過,這麼多年,房子舊的不成樣子了。”   “你們結婚時就住這裡嗎?”   “哦,不不,我們也是之後搬過來的,剛結婚的時候還住平房呢。”   “你們哪年結的婚?”   “93年,1993年。”許麗萍脫口而出,然後轉身在抽屜裡翻著什麼。   “那你們什麼時候搬到這裡的?“   “十年前?大概吧,我也忘記了。“許麗萍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了結婚證遞給王濤。王濤翻開結婚證,第一頁右邊上半部分貼著兩人的黑白合照,下麵是一個大紅囍字,持證人處用鋼筆寫著“許麗萍”,翻到第二頁,左麵有許麗萍的生日-1969年12月3日,右麵的發證日期是1993年8月16日。雖然已經快20年了,但鋼筆字跡還十分清晰。   “十年前?孩子她爸十年前才下崗嗎?”趙荀在一旁脫口而出。   “這個……那可能是十五年前,我記不太清楚了。”許麗萍不自然的一笑。王濤把結婚證遞給許麗萍,回頭對趙荀使了個眼色。   趙荀也覺得自己問得過於唐突,趕緊把話題往別處轉:“你們家這花養的可真不錯。”說著起身走向窗邊,開始欣賞窗邊幾盆花,有文竹、君子蘭、仙人掌……   “噢,老宋喜歡養花,這幾盆都是他每天伺候著,老宋走了以後,我就給澆澆水。”   “對了,你在哪裡工作?效益咋樣?”趙荀回過頭問許麗萍。   “我是農村戶口,老家在果樹堡,當初家裡窮,來市裡找活,認識的老宋。”許麗萍停了一下,繼續說:“當初,當初也是覺得老宋人好,加上又是城裡正式工人,才嫁給他……”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很小,好像是覺得警察看出來他們年齡差的比較大,就主動坦白一樣。   “老宋出事前一天離開家沒有什麼異常嗎?”張飾平在旁邊早就忍不住了,聽他們談話間,覺得這女人也沒那麼難搞,乾脆就直接問比較省時間。   “沒有,那天下午他出去隻說是臨鋪的幾個朋友一起喝喝酒,晚上要是喝多了就在老齊那睡,明天再回來。”許麗萍把結婚證放進抽屜,緩緩坐了下來。“晚上我給他打手機,想問問他怎麼樣了,沒想到他手機落在了家裡。”   “臨鋪?臨鋪是什麼意思?”   “噢,是這樣,他下崗後不是一直做服裝生意嘛,在商業街那邊的地下城租了個鋪位,賣小孩衣服和鞋子,我有時候也會去幫忙,臨鋪的幾個老板人都不錯,年齡也都不小了,老齊比他年齡還大,早就退休了,都是在家沒事做,出來混口飯吃。”   “不管怎麼說,還是個老板嘛!”王濤略帶調侃的說了一句。   “什麼老板啊,大家雖然都這麼叫,但是這幾年生意越來越差了,大家都開始在網上買衣服,到我們這裡的也都試試大小就走了,掙那點錢交了租金就剩不下多少了。”   “你們家鋪子在幾號?”張飾平還是問的比較直接。   “地下二層287號,這幾天一直沒營業,老宋這一走,我也沒心思了,琢磨著兌出去。”   “老宋之前都沒什麼異常嗎?沒看見他跟什麼新的朋友交往?”趙荀接著上一個話題問。   “沒有,老宋本來就不愛說話,認識的人也少,以前的工友早就不聯係了。”   “他還有什麼親戚嗎?”   “沒有了,有也很久沒聯係了,就當沒有吧。”許麗萍說這話時有點遮遮掩掩。   “對了,老宋26日離家那天晚上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趙荀忽然想起來黑衣人、白衣人的事兒,趕緊問了一句。   “嗯……我記得好像是那件舊的軍大衣。”   “軍大衣?軍大衣不是綠色的嗎?他掉下樓的時候可是黑色的棉衣。”   “是啊,我也感到奇怪,那件黑色大衣不是他的,我從來沒見他穿過。”許麗萍解釋道,“會不會……會不會是和朋友喝酒穿錯了衣服?”   “那你覺得他為什麼會在公安局的天臺上?”   “這你問我我哪知道,喝了酒的人,出現在哪裡都不奇怪吧?”一連串的問話,讓許麗萍感到有些壓抑,這會兒已經明顯有點不耐煩了。   “那他當天到底去沒去喝酒呢?”趙荀仍然不依不饒。   “我哪兒知道!”   “他失蹤後你就沒問問老齊?”   “問了啊,他說老宋喝了點酒就走了,沒在他那裡睡,所以我才報警的嘛!再說了,老齊和老宋是朋友,他撒沒撒謊,我怎麼知道?”許麗萍已經有點火了,“對了,你們不是來慰問的嗎?我看怎麼像是要審訊我?我和老宋平時關係很好,這點你可以問我女兒!”   “許女士,你別急,他們不是這個意思,他們隻是想把事情搞清楚,這樣也好給你個交代嘛。”王濤趕緊出來調停。   “我雖然是農村人,但人情世故還是懂得,你們這麼問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明顯是懷疑我咯。”   “你誤會了,我隻是想知道從你的角度來看,他去天臺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畢竟你更了解他嘛。”趙荀也解釋道。   “那我不知道,我要知道能不告訴你們嗎?”許麗萍頓了頓,繼續說道:“為什麼在你們天臺,應當問你們才對,誰知道是不是你們把他帶走,他想不開,上天臺自殺了呢?”說這話時,許麗萍的嗓音明顯變大了。   張飾平看了一眼王濤和趙荀,然後說:“這話就有點不太對了,我們是人民警察,不是黑幫,再說法醫已經鑒定了,從落地的姿勢和受傷的位置,明顯是失誤墜樓的,基本不存在自殺這種情況……”張飾平還要繼續解釋,王濤走近許麗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   “消消氣,消消氣,我們這兩位同事年紀輕,說話不知輕重,還請你別太在意,現在我們都是同一個戰線上的,都是為了搞清楚老宋的死因,人都走了,不能讓他走的不明不白,況且,至少也得給孩子一個交代,你說是吧?關於賠償的事兒,領導那邊也做了指示,隻要事兒查清楚,馬上移交法治部門申請國家賠償,這點請你放心。”   許麗萍聽了王濤的話,漸漸平和下來。   之後的談話,雙方都表現的謹慎起來,除了聊一聊孩子的情況,沒有再涉及到與宋立忠有關的話題。離開宋立忠家以後,趙荀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勁兒,按理說,失去親人的人不是應該更關心親人嗎?怎麼許麗萍似乎對宋立忠的死因並不關心,她更關心的是什麼時候能拿到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