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開個場子。”一進門,張飾平就喊起來。 老張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向櫃臺前一欠身,滿臉堆笑地說:“好嘞,早就給你留好了!”“大周末的,人多,不提前留,到晚上也沒位置。”聽起來是在介紹情況,其實意思是說,這場地都白白給你留著,來人都不賺錢。 “你別這麼整,下次我都不好意思了,以後來不來我都提前給你打電話啊。”張飾平說著,在開場地的單子上簽了字,就往球場裡麵走。 趙荀沒有馬上進球場,他必須先問明白宋立忠的事兒:“老張,以前你們廠子有沒有個叫宋立忠的工人?” “宋-立-忠……宋立忠……沒有,沒聽說有這麼個人。” “會不會是你不認識?”說著,趙荀從衣兜裡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寸照片遞給老張。 “不可能,我是車間主任,每個工人我都認識,包括門口打更的老頭。”老張邊說著邊接過照片,從旁邊抽屜拿出花鏡戴上,看了半天才說:“這人我不認識,他咋了?” “哦,沒什麼,局裡的一個案子。” “對了,原來的職工和廠子還有啥聯係沒有?” “能有啥聯係,都倒閉了,組織都不在了,聯係誰?” “還有啥地方能查到原來的工人名單不?” “咋滴,你還不相信老張這腦子呀?我跟你講,廠裡就那麼些個工人,我在那期間絕對沒有叫什麼宋立忠的。”老張連說帶笑的說著,但語氣斬釘截鐵。 “喂,荀哥,老荀,乾啥呢,快點啊!”張飾平在裡麵叫上了,趙荀趕緊背著球包進了球場。 趙荀從小就喜歡玩羽毛球,那時候球場還很少,基本沒有對外的,平時就拿著木頭框拍子跟同學在操場上瞎玩,但每次打球,趙荀的反應速度都很快,再快的球,趙荀也接的得心應手。後來有一次,趙國強去市政府家屬大院找領導,趙荀跟著去在樓下等,家屬院裡有個露天的羽毛球場,幾個小孩拉了網子在那玩,趙荀在旁邊看,孩子們看他是新來的,就讓他上場試試,趙荀本來信心十足,覺得自己水平很高,沒想到上場後一個球都接不到,這時候他才知道平時玩的球都是對方人在哪,球往哪兒打,到了球場上,專打你沒人的地方。後來,趙荀總是磨著趙國強帶他去市府家屬大院玩,從此也就把羽毛球當成了自己的首選運動項目。 趙荀換好球鞋,脫下羽絨服外套和厚褲子,開始做熱身,一邊熱身還一邊觀察周圍的幾個場地,確實如老張所說,所有的場地都開著燈,全都有人在打球,這老張對他倆也算是用心了,趙荀心想。 一時間,斜對角場地的一男一女引起了趙荀的注意,男的看上去50多歲,臉上有了不少皺紋,但身材依舊很好,腿上的肌肉很發達,女的背對著自己,看樣子不到一米七,身材極好,紮著一個高馬尾,一身淡紅色運動服,側臉看也就20歲出頭,一看就是經常打羽毛球的老手。整個羽毛球場,單打的沒幾個,即使有,水平也不高,而他們倆,從步伐和發接發動作上看,就知道頗有些水平。 正看著出神,張飾平又催了,趙荀隻好收回目光,開始今天的運動。 一般他和張飾平要打6場單打,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趙荀不喜歡打雙打,覺得運動不開,而且自己也不善於在球場上與人配合,而單打一個多小時正好起到運動的作用。每次都是趙荀占上風,要麼是4比2,要麼是5比1,有時候趙荀一來勁兒,就來個6比0。張飾平也不在意,反正跟比自己水平高的人打比和水平低的人打強。 第四場,趙荀又贏了,正準備喝水休息,突然發現剛才穿紅衣服的女孩正在場邊看他打球,看到一場球結束,紅衣女孩向趙荀走了過來。 “你好,看你打的不錯,一會兒能不能切磋一局?”紅衣女孩禮貌地發出邀請,說話的語氣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哦,嗯,好,我先喝口水。”趙荀突然感覺自己有一點緊張,他平時很少與女生來往,刑偵大隊女同誌不多,而且都是年長自己好幾歲,平時都當她們是姐姐,醫務室倒是有幾個年輕女警,但自己是個喜靜厭鬧的人,不善言談,與她們很少打交道,基本上算不認識,而眼前這個女孩,清雅的素顏,一雙閃動著光芒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還有抹了一點淡粉色口紅的嘴唇,細碎的汗珠從額頭沿著臉頰流下來,給人一種健康的運動之美。 而後的幾分鐘,趙荀的動作幾乎是機械的,思維已經完全脫離了羽毛球本身,他沒有想到,一個陌生女孩竟能如此大大方方地邀請他打球,而自己卻和平時一樣,仍舊是那麼木訥和僵直,他甚至反復回味剛才的整個過程,自己是不是顯得過於冷淡和沒有禮貌。 什麼場麵也少不了張飾平,正當趙荀在一旁做準備的時候,張飾平卻跑過去和紅衣女孩聊了起來,他的性格本就是個“自來熟”,別說這是女孩主動過來打招呼,就是她不來,他也能上去聊兩句。趙荀沒有聽他們聊什麼,做好了準備以後,就選擇了對麵的場地。球場上就是這樣,當兩個人賽前都在一邊場地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己主動走到對麵,是對對手的一種尊重和謙讓。 紅衣女孩見趙荀走到了對麵,自己也拉開了架勢,趙荀把球挑給女孩,讓她先發球,張飾平則退到場邊,和那位大叔站在了一塊兒,一起觀戰。 這一交手,趙荀感覺到女孩的球路還是很專業的,自己雖然沒有用盡全力,但也是疲於應戰,幾個回合下來,女孩竟比自己略占上風,更可恨的是張飾平,竟然在場邊和大叔一起給女孩加油。“這孫子,見色忘義。”趙荀低聲罵道,話雖如此,但他的內心卻莫名其妙的希望對方能夠贏,因此,能殺的球也不殺了,能吊的球也吊不到位了,女孩自然打的得心應手,趙荀最終以兩球之差輸掉了這局。 結局沒有想到,卻又在意料之中,自己雖然練了幾年球,但是麵對眼前這位紅衣女孩,竟也沒把“畢生所學”全部用上,他心知肚明,不是自己水平不夠,而是打得心不在焉,準確地說是故意手下留情,很多好球舍不得讓對方難堪,手就軟了。紅衣女孩很高興,跑過來和趙荀握了握手,並約定下次有機會再打,趙荀微笑著連連點頭。 “小悅,該走了……”大叔遠遠地向紅衣女孩喊道。 “我來了,老爸!” 趙荀這才知道,那位和她一起的大叔是她爸爸,女孩轉身跑到大叔身邊,接過他手中的球包,向更衣室走去,趙荀呆立在原地,望著女孩的背影出神,女孩走出場地,又回頭向趙荀招了招手,留下一抹淺淺的微笑,趙荀僵硬地抬起手回應,目送女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