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帆,終於好了,早上的時候我媽還說要去廟裡給你請個法師呢。” 任毅側坐在副駕駛位上,對著開車的楊帆說道,眼神中透露著喜悅之情。 他比楊帆大兩個月,是楊帆多年的鄰居,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一起上學,一起打架,一起挨揍。 楊帆性格要強一些,悶一些。任毅從麵相上就能看出他性格開朗,溫柔敦厚。 任毅又道:“好久沒看到過紫軒了,她工作很忙嗎?” “分了。” “啥?分了?為啥?” 任毅聞言後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為啥,你問我,我問誰,反正就是分了,你打電話直接問她唄。” 說到這個楊帆有些氣惱,他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分手。 “那不對,紫軒一直都是非你不嫁的,我問問她。” 任毅絲毫不懷疑楊帆的說辭,說著便當真拿出手機撥打了出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他直接開了免提。 “紫軒,我老毅,方便說說話不?” “毅哥,我方便,你是問我和小帆的事嗎?” 電話裡傳來了溫柔的女聲。 任毅聞言後急切的說道:“我和小帆在一起,他說你們分手了,我想問問是不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給我講,我收拾他,我讓楊叔李姨一起收拾他,給你出氣。” “不關小帆的事,是我喜歡上了別人。” 楊帆在任毅打通電話後便將車靠邊停了下來,仔細地聽著兩人的通話,女聲的回答讓車內倆人都陷入了沉默。 沉默大約持續了十秒鐘,任毅才十分費解地說道: “不是!紫軒,你和楊帆那麼好,你那麼喜歡他,怎麼突然就喜歡別的人了?” “大學時我把小帆當成我的全部,工作後才發現有更大更廣闊的天空等著我,我不想過朝九晚五的生活,有人能將我從井底拉到雲端,我拒絕不了這樣的誘惑,對不起……嘟……嘟……嘟……” 女聲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那個……小帆……你別難過。” 任毅也沒分手經驗,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好。 “我本來就沒什麼,是你自己多事。” 楊帆說完就再次掛檔出發。 倆人都沉默不言,氣氛有些不對。 …… “小帆,你剛才右轉彎道上直行了。” “我知道,那個口子沒攝像頭。” “有攝像頭。” “有個屁。” “紅燈,紅燈!” “我看到了,鬧麻了。” 兩廂A3小汽車剎停在了斑馬線。 “我來開。” 任毅說完便從副駕位開門下車,楊帆沒有爭辯,拉好手剎後便開門下車。 兩人換好位置後,車子平穩地駛向商場。 從下午四點到六點,楊帆采購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包括不少零食之類的東西,將車子的後座及後備廂塞的滿滿當當。 任毅問他怎麼買這麼多,楊帆隻回答了一句“就是想買”。 好吧,你失戀,你是大爺! 就在商場吃了晚飯,回家的路上楊帆提議去酒吧喝點。 任毅想著失戀的人需要借酒消愁的心態,自然是舍命相陪。 將車子開回小區,停在地下車庫後,兩人打車來到酒吧。 酒吧裡喝酒的都是清一色的一對對男女,不是男女一對,而是一對男或一對女,男對在恩愛,女對在各種互相拍照,然後修圖配上軟文發朋友圈。 他們倆天南海北地胡侃瞎聊著,各自隻喝了一杯調酒和兩瓶啤酒後,毫無醉意的情況下各自打車回家了。 醉意都沒有,自然也就沒有消愁。 回到家的楊帆來到地下車庫,意念控製下,將采購的所有物品全部收入到了靈戒內。 靈戒內的空間現在大約有長寬高約百米的空間,采購的貨物隻占了一個微小一角。 弄完後就包上旅行背包,騎上夜路德。 他當時愛這摩托車愛的要命,在他二十歲時,父親說收到了一筆拖欠了多年的工程款,還是咬著牙給他買了這輛,送給他當二十歲的生日禮物。 隻騎出小區不到一公裡的路程,就在五個藥店采購了不少藥品,包括大量的處方藥,線上開處方這個功能真的太方便了。 藥品主要是消炎、止痛、退燒類的,還有一些止血、跌打損傷的外用藥膏及物品。 不知道會進入到什麼樣的位麵,反正有備無患,磨刀不誤砍柴功。 晚上十點,楊帆再次確認,一切都準備就緒。 洗漱完畢便上床躺下,很快便入夢而去。 …… 蒼雲山,一座平平無奇的大山,不險不奇,山上也沒有仙靈供奉,因此根本沒有人會到此山攀爬。 此時在僅夠一人通行的崎嶇山道上,一個長發散亂,背心處插著一支長箭,嘴裡咕咕冒著鮮血的男子正在爬行著,嘴裡還不斷地祈求著。 “我不能死!” “老天爺,我求求您了,讓我活啊!” “老天爺您開眼,讓我回到觀裡再死,求求你了。” 生命正在不斷流逝,但他依然拚盡全力地爬行。爬行已經異常艱難,但他卻死死地抱著一個裝滿事物的麻袋,仿佛比他的命還重一些。 麻袋有他半身大小,裡麵裝著他在鎮上做工換來的三十斤粟米。 老天爺並沒有回應他的祈求,這條他走了無數回的山間小路,最終成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程。 他雙眼圓瞪,死死的看著山上的方向,死不瞑目。 一陣微風拂過,圓瞪的雙眼緩緩閉上,背心的箭支自動脫落,傷口也開始慢慢愈合。 一幕幕人生經歷如同電影般在楊帆的腦中浮現。 出生被父母拋棄,幸被一老道士撿到,便被帶回了蒼雲山上的道觀。 跟著老道士相依為命,六歲那年老道士羽化,獨留他一個人生活。 靠著兩畝菜園和幾塊山地,倒也生存無憂。 十二歲那年,道觀門口出現一個女嬰和十斤粟米,於是他便代師收徒,給女嬰取名小粟,多這一口倒也能養活。 十五歲那年,下山賣草藥時,在山道旁撿到一個剛出生不久的男嬰,男嬰右手有六根手指,於是便取名小六。 再多這一口,他自己便省一點口,平時再多進山間采藥去換食物,也能養活。 十七歲那年,路遇抱著孩兒投江婦人,他奮力相救,但婦人一心求死,隻救回男嬰一名,娃右臉有一塊紅斑胎記,有妨父母之相,便取名小江。 娃娃們都在長大,吃食耗用也不斷增加,又添這一口,他便每日一早下山去鎮上幫工,晚上回觀照看娃娃們。 小粟已經五歲,白天便由她照顧弟弟們,熱一下飯食也是沒什麼問題。 二十歲那年,路遇殺人越貨,等賊人散去,本著入土為安的教育,他在埋葬眾被害之人時,發現了一對尚有微弱氣息的嬰兒姐弟。 他抱著一對嬰兒飛快的跑到鎮上,給鎮上醫術最精湛的老醫師重重地磕了十多個響頭,保證償還醫資藥費,終是救回了一對孩兒的性命。 老醫師也是個善良的人,憑著他磕破的額頭,免了他這一遭的醫藥費用。 從此他便再也沒有停下來的時間,白天幫工,晚上回來下地乾活,沒活的時候就進山采藥。 鎮子上的人都知道他這個窮道士養著五個孤兒,有剩菜剩飯時都會給他,哪家有紅白喜事時,都會給他裝上一包油水足的食物。 隨著小粟與小六的長大,已經能完全承擔起照顧弟弟妹妹們。 盡管如此,今年二十二歲的他因長期勞累過度加上吃食不足,瘦小的身軀看起來就像四十歲的小老頭。 今天遇上一幫外來的地痞攔路,他以為這些人與鎮子上那些地痞一樣,隻要自己快點跑開也就不會為難自己,哪知在跑走的時候背心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便提不上氣來。 他硬是咬牙挺著一口氣跑進山道,氣力慢慢消散,走不了他便爬,一直爬了四百多米,從山腳爬到了山腰。 楊帆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擦凈口角的血漬和滿臉淚痕,然後扛起麻袋便向著山頂的道觀走去。 天色已暗,今夜無月,盡管山路崎嶇不平,臺階也是高低不齊,但記憶深處卻記得每一步臺階的位置,無論走多快,腳步會自然跨出下一步的距離和位置,即使閉眼也絕對不會出錯。 向上攀登五百餘米,來到一片平坦開闊的地勢前,道觀便在這裡。 道觀大門是由幾根青石條堆砌成的高兩米,寬一米五的石頭門洞。門洞兩邊是由木條搭成的一米多高的籬笆,圍著整個道觀。 道觀則是一處三間開的石瓦房和兩間由樹乾及茅草搭成的廚房和廚房和禽窩,房高都不足三米。 中間房屋供著不知名的道家老祖,左間以前是老道士的住所,右間以前是“自己”的住所。 從收養孩子開始,所有人都在右間一起睡,方便照看。 “大師兄回來,小六快給大師兄打水,小江去給大師兄端水。” 清脆的女孩聲響,一個一米多點高的人影就沖到了楊帆跟前。 “大師兄,把口袋給我。” 小粟說著就扯下麻袋自己扛了起來,麻袋重量將她壓的馱了,但她卻滿臉笑顏,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 “大師兄。”七歲的小六端著木盆,體型隻有五歲男孩大小,他站在屋簷下大聲地朝楊帆喊道。 “大師兄。” 五歲的小江隻有半米高,雙手捧著一個土瓷碗,從房屋裡正小心翼翼地向著楊帆走來,深怕將碗裡的水灑出半滴,第一時間讓大師兄喝上水是他覺得最重要的事情。 楊帆上前接過土瓷碗,大口喝下,然後便將土瓷碗交還給了小江,隨手摸了摸他的頭。 來到屋簷下,小六已經搬來了木凳讓楊帆坐下,楊帆便很習慣地開始拿起木盆裡的布條擦洗。 然後小粟就從廚房裡端出來一碗菜粥,楊帆便呼呼呼地喝了起來。 習慣歸習慣,但這粗糙的粟米真的很難下咽。 三小隻在楊帆吃飯時,便滿眼歡喜地看著大師兄。待楊帆吃完時,小粟接過碗筷,小六打來洗腳水,盆還是那個盆,小江又端來一碗水。 三小隻分工明確,每個人都在努力地證明著自己是有用的。 活著真的太不容易了! 等小粟洗好碗筷,三小隻便搬來小板凳齊齊的坐在楊帆對麵。 “小平和小安今天很聽話,已經可以幫著撿柴火了。” 小粟率先匯報今天家裡的情況。 “我和二師姐、四師弟今天翻了兩壟地,明天還能翻兩壟。”小六匯報地裡的事情。 “我修了圍墻,插了好多根樹枝,捋順了南瓜苗。”小江不甘人後。 楊帆看著三小隻一副求表揚的模樣,笑道:“好好,大家都很厲害,我給大家發獎品。” 說著便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包大白兔奶糖,在三小隻滿眼震驚和崇拜的注視下,扯開包裝,一人發了一顆。 三小隻接過後反復看著,不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楊帆苦笑一下,便拿出一顆道:“看著我,這個是用來吃的。”說完便剝開糖紙,將奶糖放進嘴裡。 三小隻依樣學樣。 “大師兄,我咬不動。”小六說著湊近楊帆,露出了正在換牙的牙床,同時一股口臭飄出。 “不用咬,包在嘴裡也行。”楊帆強忍著小六口裡的味道說著,心裡已經開始計劃怎麼開展講衛生工作了。 “大師兄,這是什麼味道,比甜還甜還香,好好吃的。” 小粟抿著嘴,將沾滿口水的奶糖從嘴巴裡拿了出來,反反復復的看了又看後問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個叫奶糖,放到嘴裡的東西不準再拿在手上玩!” “大師兄,我沒玩,我看一下再吃。” 麵對著頂著一頭臟亂頭發,五官還算清秀,一本正經回答的小丫頭,楊帆覺得衛生工作任重道遠。 “你怎麼又拿出來了?” 楊帆看到小粟又將奶糖從嘴裡拿了出來,還小心翼翼地放在手裡握著,實在沒忍住的問道。 “大師兄,我給小平小安留著,等他們醒了也給他們嘗嘗。” “……” 楊帆摸了摸小丫頭的臟亂腦袋,然後將整袋奶糖都交給了她道: “這些都讓你保管了,每個人每天最多隻能吃三個,嗯……三個是幾個知道嗎?” “大師兄,你忘了你早就教過我們了,我們三個人都可以數十個數。” 好吧,掃盲的計劃也要提上日程。 從“自己”記憶中得知,這個位麵的文字與本位麵相差不大,不管了,差字不差理。 將三小隻趕去睡覺後,楊帆才參觀起記憶中已經十分熟悉的家。 十分鐘後,楊帆製定了詳細的道觀改造計劃,排名分先後。 一、斷路閉觀,隱居山林。 二、建房造屋,現在的房子說不定哪天就要垮了,改善住宿條件。 三、改善眾師弟師妹的營養,一個二個都是麵黃肌瘦,發育不良。 四、養成良好的習慣。 五、讀書識字。 “自己”死前最大的執念便是養大這五小隻,那便由自己來完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