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米, 15米, 10米……籠罩在黑色鬥篷,看不到任何麵目的高大身影緩緩的朝站在原地不動的愛德溫走來,一直走到距離他十來米的地方,方才停下。 紅茫茫的月光下,出現在愛德溫眼前的,是一個起碼有兩米高,穿著皮甲,四肢粗大,全身肌肉虯勁,猶如黑熊一樣的壯漢。 壯漢雖然高大威猛,但是走路卻悄無聲息,也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 這更加加劇了愛德溫此時心頭的緊張和警惕,隻感覺背後的冷汗完全無法抑製的狂飆。 “閣下,不知道有什麼能夠為您效勞的?”愛德溫盯著這不速之問,隻感覺自己的嗓子發緊,發乾,他便開始擴張自己的胸前,強行增加空氣的進入量,進入深呼吸。 “放下你手上的箱子。”一個低沉的,仿佛從石頭縫中擠出來的聲音從壯漢的嘴裡傳來。 隻是箱子? 愛德溫不由鬆了口氣。 “還有錢袋!”對方又補充了一句。 原來是一個異界的攔路搶劫犯! 愛德溫感覺自己發僵的身體一下子柔和了下來。 他不怕人,就怕不知道對方想乾什麼的人。 “閣下,我的錢袋很乾癟,全副身家怕也不夠您吃頓豐盛的晚餐。”他沖對方說。 “魚排好吃吧?費恩酒館的果酒也很好喝吧?”虯紮壯漢不緊不慢,以一種嘲諷的語氣道。 “你在跟蹤我?”愛德溫眼睛一瞇,剛放鬆的身體剎那間再次一緊,腦海中努力回憶在餐廳和酒館中所遇到的所有“奇裝異服”的人士。 “不要緊張,先生,我隻求財,不害命。你最好還是乖乖的聽話好。”虯紮壯漢說。 “閣下,今天可是有月日,您就不怕有人看見你行兇?”愛德溫繼續以小頻率進行急促的深呼吸。 “所以你得感謝偉大的紅月女神對你的眷顧。” “您就不怕我大喊救命,引來別人的注意?”愛德溫繼續用語言跟對方周旋,試圖發現對方的一些底細。 “先生,我勸你最好別這麼做。身外之物跟你的性命相比,到底誰輕誰重,我想那是一件不言自明的事。”說完,虯紮壯漢將右手邊的披風輕輕一甩,露出了雙手劍的劍把。 “閣下,真的不肯放我一馬嗎?我隻是一個過路的旅客,似乎也沒得罪您和您身後的組織,而且現在就要去中央車站趕車。我保證不節外生枝,向警察報告你缺乏善意的舉動。” “你可以保留你的車票,但其他東西,包括你身上的風衣和西裝,你得全部留下。還有,你的話有點多了,我耐心有限。再給你 10秒鐘時間考慮。”虯紮壯漢說。 “不用考慮了,閣下!識時務者為俊傑!您說得對,生命大於一切,錢財乃身外之物!箱子裡麵有我這次談生意的一筆價值 5個金幣的貨款,請閣下笑納,那足夠閣下買幾百套我身上的這身衣服了。” 說完,愛德溫便將提在左手上的藤條箱放在了地上,而後慢慢的退步,一直退了約莫十步,這才停了下來。 一個他感覺十拿九穩的距離。 他注意到,當他說出 5個金幣的時候,虯紮大漢那滿是胡須的臉明顯的愣了愣,隨即,便轉變成了一種驚喜。 “好,很好。我很喜歡識時務的人。”虯紮大漢說,低沉的語音中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喜意。 他見愛德溫已經把箱子放在了原地,便走了上去,依然走得消無聲息,聽不到任何腳步聲,仿佛重力對他不起作用似的。 “如果裡麵真的有 5個金幣,那你就可以走了。”虯紮大漢走到愛德溫的藤條箱前,低頭一看,正準備用非持劍的左手打開箱子時,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對麵突然冒出了兩道火光。 幾乎與此同時,兩道堪比鐵錘的力道擊中了自己的胸口,把他一下子掀翻在地。 他一低頭,駭然的發現自己穿著皮甲的胸口多了兩個食指大小的,緊緊挨在一起的小孔,全身上下的力氣也仿佛泄洪的閘門,隨著從小孔中汩汩冒出的血液,轉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他提不起半分力氣。 “那……那是什麼?好……好快!” 大漢用手捂住自己兀自流血不止的胸口,目光渙散的看向距離他十米開外,原本西裝革履,唇紅齒白,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子弟,此時,卻兩腿彎曲,腦袋朝一邊傾斜,以一種從未見過的奇怪姿勢雙手端著一個形狀怪異的什物指著他。 “這是‘天外飛仙’,閣下!” 愛德溫輕輕的說,隨後,再次連續扣動扳機,朝對方的腦袋上打了一個“ DOUBLE/TAP(射擊術語,以最短的時間打出兩槍,彈孔在同一點上,或者部分重疊)”。 ———————— 或許是來自於嚴厲禁槍,一般人根本無法摸槍的華國,又或許他父親天生喜歡冒險且血液中帶著“好戰”的因子,總之,到了米國後的李的父親,完全是龍遊大海,虎嘯山林,槍迷的天性得到了完全的釋放。 跟他母親結婚後不到三年,便慫恿母親,把家從持槍法律嚴格的紐約搬到了對槍迷最為友善的德州。 之後,隻用了兩年時間,就把家中地下室整整一麵墻壁變成了軍火庫——長的,短的,乃至狙擊步槍,散彈槍,榴彈發射器,消聲器,瞄準鏡,夜視儀,各種槍械和極其配件,包括防彈衣和戰術服,眼花繚亂,應有盡有。 他父親不僅買槍和藏槍,而且身體力行,是 NRA( Rifle of America全美步槍協會)和 IPSC( Practical Shooting ,國際實用射擊協會)的雙料會員,而且還是休斯頓當地多家槍會,槍店和射擊館的常客。 虎父無犬子! 有一個癡迷槍械的父親言傳身教,李對各種長短槍械當然也不陌生。 在他還隻有五六歲的時候,便經常被父親領去射擊館打靶玩兒,甚至還參加過不少的比賽,且在少兒組和少年組兩個年齡段的射擊比賽中獲獎無數,獎杯和獎牌需要一整個展示櫃才能裝得下。 可以說,李的童年,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硝煙和“砰、砰、砰”震耳欲聾的打靶聲中渡過的。 長大後,槍,以及由槍派生出來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也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不過,在 19歲的人生當中,愛德溫打過的各種子彈——手槍彈,步槍彈,狙擊槍彈,散彈和槍榴彈——加起來超過十萬發,但子彈射向的目標,絕大多數都是射擊場和比賽場中的胸靶和環靶,少數的活靶,也不過是兔子,鹿之類的野生動物。 至於用槍殺人,槍殺一個活生生的同類,在此之前,還隻存在於他偶爾憤怒的想象之中。 第一次槍殺大活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其他人愛德溫不知道,他隻知道此時的自己,胸腔內猶如裝了一個電動馬達,心臟高速跳動,似乎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似的。 同時,前胸、後背,額頭、下巴,包括手心,熱汗狂飆! 一連開了四槍的愛德溫將槍,連同地上依然滾燙的四枚 9毫米彈殼全部收回戒指空間,懷著“砰砰砰”,猶如擂鼓似的心跳,快步來到已經倒地的不速之客的跟前,蹲下,朝對方的臉上看去,頓時,一張滿臉絡腮,額頭有一個刀疤,雙目大睜,一副死不瞑目的陌生臉孔便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他將手指探向對方的頸脖間,身體的溫熱猶在,但脈搏卻無。 “呼——”愛德溫大鬆了一口氣,終於徹底地放下心來。 接下來的兩分鐘,隻見一雙修長白凈的雙手,快速的在這具兩米長的軀體上從頭到尾的到處摸索,不多久,一個包袱,一個錢袋,一把帶鞘匕首和帶鞘的雙手劍便被雙手的主人翻找了出來,然後忽地一閃,又很快憑空消失。 一分鐘後,愛德溫從不速之客的屍體旁站起,撿起自己的藤條箱,以平時走路兩倍的速度,飛快的朝前走去。 還有半個小時,去往首都布萊頓的列車就要開了,他得趕緊了。 ———————— 愛德溫剛剛離開巷子不到十分鐘,一對身穿皮甲,外披鬥篷,跟“絡腮刀疤臉”同一裝束的男女出現在了愛德溫曾經呆過的小巷。 “是皮特,已經死了。死因,胸口和前額中箭……不對,這不是箭傷,傷口呈圓形,應該是被一種小指粗的銳器迅速貫通! “厲害厲害! “短時間內被連刺四下,從皮特倒地的姿勢看,他幾乎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到底是誰乾的?誰有這麼快的速度? “白霜,你是咱們神宮年輕一代速度最快的人,你能做到麼?”男子蹲下,開始查看名叫“皮特”的刀疤臉的死因。 “我做不到!” 名叫“白霜”的女人十分乾脆地回答,聲音清脆,猶如林間的晨鳥。 女人身材頎長,至少一米七,緊身的黑色皮甲將其身體的曲線完美的勾勒了出來。可惜,此時她那曲線畢露,堪稱完美的身姿卻全都籠罩在了寬大的黑鬥篷下,甚至連麵上都蒙上了一層遮麵的黑巾,隻有一雙漆黑靈動的眸子在緋色的月光下不停的閃動。 “我估計整個紅月女神教會內,包括機樞大主教那幾個老家夥,也沒人能夠做到!” “連機樞大主教都做不到? “難道是東大陸那些一天到晚就知道裝神弄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不敢光明正大和我們戰鬥的術士乾的? “不過到底是教廷的人還是術士兄妹會的人?” 蹲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站起,像狗聞騷似的前後左右聳了聳鼻子,忽然麵色一喜,沖自己的同伴說: “白霜,我聞到了一點線索,我們需要追擊嗎?我雖然有點不喜歡皮特那家夥的驕傲自大和我行我素,但他總歸是咱們神宮的人。” “沒必要! “這是他咎由自取的結果,而且我們也沒時間!” 名叫“白霜”的女人斷然拒絕道,拒絕的同時,從兜裡摸出了一個懷表樣的計時器,低頭一看,發現距離列車的發車時間隻剩下不到一刻鐘了。 “啪——”白霜合上懷表的蓋子,一個忍了很久,幾乎花了她半年工資的來自於大英利國的奢侈品,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其納入自己皮甲的內襯中。 “我們身懷神宮的任務,一切以當以任務為重!魯格斯,你看下皮特身上還有沒有什麼落下的遺物,有的話便取下來,然後交到神宮駐布裡斯托爾市的聯絡處——就是費恩酒館,兩天前你和皮特去花天酒地過的地方。 “這是我們唯一能夠為他做的事了! “列車馬上就要開了,我先行一步。你搭明天的車來布萊頓。我會在車站附近給你留下記號,屆時我們再匯合!” 說完,也不管自己的搭檔有無意見,白霜緊了緊挎在肩後,隱藏在鬥篷下的包袱,幾個閃身,猶如一道黑煙,三五兩下,便消失在紅茫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