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插不上嘴的聊天，看著插不上手的沖突，王閩就像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好好地沒事問那麼多做什麼！ 　　就在剛才，售票員出手的瞬間，那隻乾枯、皸裂的大手，像天上的烏雲鋪天蓋地傾倒下來，王閩全身都在戰栗，憑空生出一種無力感來。 　　好在那一掌是抓在老爺子身上，王閩就像好不容易浮上岸的人一樣，一口氣猛地喘上來，全身再次開始流淌。 　　“你們這些大佬都是這麼打情罵俏的嗎？”王閩在心中罵罵咧咧的。 　　那老爺子毫不在意地自己爬起來，直接在王閩身邊做了下來，說道：“咱們剛才講到哪了？” 　　王閩癱軟地靠在椅子上道：“僵屍，還有那個什麼……壁蘿卜的，‘魃’的封印人。” 　　老爺子點點頭：“壁多羅，以前西方人是這麼叫，這鬼東西世界各地都有，跟蝗蟲一樣，殺都殺不完，一不小心就泛濫開了。而且……地上有，海上就更多了，有叫人魚的，禁婆的，海猴子的，海幽魂的……” 　　王閩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突然渾身一震，緊張地看著外麵。剛才一直在跟老爺子聊天，居然沒有注意到，車外麵的天，亮了！ 　　車外的黑暗被驅散開來，遠處是起伏的山林，幽暗林子裡不斷傳來鳥鳴和不知名野獸的嚎叫，王閩把手伸出窗外，甚至感覺到了風，不遠處的草木發出聲響。 　　“沙沙沙……” 　　公交車此刻開在了一條水泥路上，就像一輛往返於村鎮之間的普通公交車。 　　後座的兩個信使也目不轉睛地看著車外，眼神中帶著驚喜和疑惑。 　　“這是進入正常世界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下車了。”王奇人不著痕跡地掃了小醜一眼，和尤夏擠在車窗邊上。 　　“唔唔唔！”尤夏忽然驚恐地睜大眼睛，死死看著天上，用指甲“噠噠噠”地點著窗戶。 　　“怎麼了？這……這！這是幻覺吧？” 　　王奇人跟著尤夏的手朝天上看去，卻看到天上不是正常的天空和雲朵，而是倒掛著一片大山，山林層層疊疊胡亂地堆在一起。在混亂的山林中間，一座分布整齊的小村莊也倒懸在天上，正散發著悠悠的紫光。 　　王閩自然也看到了這乾坤顛倒、上下不知的駭人景象。 　　隨著公交車拐過山路的一個大彎，王閩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視野扭曲，感覺自己在從空中墜落，等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我怎麼在地上？”王閩坐在公交車地板上，大腦一片空白。他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切，卻又什麼都無法理解。 　　公交車上，除了司機、售票員和老爺子依然穩坐在位子上，其他五個全都躺在了地上，連小醜的氣球也都沒有漂浮起來，緊貼著地麵滾動。 　　同時，王閩發現老爺子他們雖然位置沒有動，但方位都左右顛倒，他自己也從公交車的左側窗來到了右側窗。 　　王閩抬頭朝外麵看去，天上依然倒懸著一片大山，但是村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空中的成片走廊和十幾棟大廈，還有密密麻麻星羅棋布的小房子，雜亂地連在一起。 　　王閩再看向老爺子和售票員，都是蹙眉盯著窗外，王閩的心裡咯噔一下，立刻涼了半截。 　　“沈姐姐，公交這是到哪站啦？”王閩沒有回到座位，在售票員後麵的位置站好。 　　售票員心不在焉地說道：“到黃庭村了。” 　　“我沒看錯的話，這是伊甸園吧。”老爺子看著窗外，突然扭頭看向售票員。 　　王閩心中罵罵咧咧的。 　　這兩個東西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是怎麼同時出現在你們嘴裡的？ 　　“啊對，應該是跟黃庭村撞上了，倒也省得開車去那裡看看了。”售票員的眉頭一下子就舒展開了，仔細打量外麵的環境。“這幾個破樓天天到處飄來飄去，平常想找都找不著，沒打算找的時候，又自己冒出來。” 　　“撲棱撲棱……” 　　山中的群鳥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驚得一跳，烏泱泱地全都往天上飛。分到一半，一個個都收不住翅膀，打著旋兒被吸到天上。 　　“天上麵有個人！”王奇人的聲音從車廂後響起。 　　“不想死就不要看！”老爺子也看到天上的那個人，對著車裡的四個人喝道。 　　王閩本來就看不真切，聽老爺子一喊，收回心神，低頭不看窗外。 　　尤夏也沒看清楚，第一時間收回目光。就王奇人盯得緊，整個人精神恍惚，依然看著喃喃說道：“他掉下來了……” 　　“劈裡啪啦……” 　　王奇人話音一落，數不清的鳥類從天上掉下來，跟一場暴雨似的，密集地砸在公交車風玻璃、車頂上。 　　這些鳥根本沒有減速，完全是自由落體式的往下掉，沒一會兒，整輛車上就掛滿了鳥屍，點點殷紅的鮮血在車玻璃上散開。公交車從鋪滿鳥屍的路上碾過，開出一條屍路。 　　開車的司機打開了雨刮器，將擋風玻璃前的鳥屍清除掉。鳥屍堆疊，雨刮器很快就卡住了。 　　但這並不影響司機繼續開車。 　　“老爺子，找書苑 www.zｈaoshuyuan.cｏm外麵是什麼東西？”王閩看得毛骨悚然。 　　車輛忽然顛簸一下。 　　王閩伸頭看向路邊，不止是鳥，路邊還有許多死去的野獸，寂靜的林子裡滿是東西下落砸斷樹枝的聲音，剛才車子應該就是壓到什麼大型野獸了。 　　“是我一位故人的鬼域，是個外國人，後來定居在咱們這兒，十幾年前他老死了，身上的鬼東西就跑了出來，在全國到處遊蕩。今天這樣，應該是跟另一個鬼域撞上了，兩個鬼域都被整個拖到現實世界。”老爺子居然在饒有興趣地看著天上，畢竟這種場麵，對他來說也不多見。 　　“這……這是鬼域？也太大了吧！”王閩看著外麵扭曲的亂象，忍不住抽冷氣。 　　“對於他們兩個來說，這不算大。當年他們一個號稱東方最大鬼域，一個號稱西方最大鬼域，他們兩個的鬼域如果整個展開，估計能籠住半個地麵。可惜，老約瑟已經死了……” 　　“聽您這話的意思，另一個鬼域您也認識？” 　　“嗯，另一個鬼域叫做井中天，是我一個朋友的鬼域，她現在就住在黃庭村。她的大限也快到了，最近經常出門溜達。” 　　說話間，公交車已經穿過半個村子，開到了村正中，那裡有一棵蒼勁的古樹，裸露在地麵上的根須如同趴在土裡的地龍，樹皮渾厚，跟乾枯的龍鱗似的層層疊疊。 　　而在那樹下，有一口老井，看樣子是有人細心修繕過的，樣貌比較新，和旁邊布滿青苔的石頭縫形成強烈對比。 　　就在這棵樹前，公交車穩穩地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