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第2夜(一)(1 / 1)

墨原擺弄了一會兒手裡的懷表。   時針已經劃過了12,現在是半夜。   墨原偶爾也會感慨,如果裴鈞帶的是手機就好了。鐘表再怎麼說,畢竟是12小時製的。   如果沒有良好的記憶力和判斷力,保不準哪次忽然忘了確認時間,下一次再看表時便已經分不清晝夜了。   當然——有表就不錯了。   他也不是貪心的人。   墨原雖是個土狗,但好歹也是正兒八經娛樂圈藝人,時尚名牌奢侈品什麼的,買不起倒也租的起。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勞力士浪琴百達翡麗之流他也略知一二,隻是這懷表什麼牌子他確實認不出來。   但,這外觀,這設計,這質感,怎麼也不像便宜貨。   也許是什麼小眾高定款,品牌名多半是一串嘰裡咕嚕的外文,念出來墨原都要愣半天這是啥玩意的全球限量或私人訂製之類的有錢人的玩具吧……   墨原忽然發現懷表除了表蓋還有一層,他摸索了半天,不知道按到了什麼開關,表盤“哢噠”一聲一分為二,一張折疊起來的小紙條掉了出來。   墨原愣了愣,第一反應是“島上的線索”——畢竟在這種環境下他每找到一樣東西都會懷疑是不是當前困局的突破點。   以他的多疑性格,也許天上突然掉下來一片樹葉他都要開始猜測會不會是未知存在給的提示,思維像是樹枝分叉一樣發散到天涯海角。   但應該不會吧?這畢竟是裴鈞的私人物品。   墨原遲疑片刻。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   去問裴鈞“你的表裡是不是塞了張紙條”。   如果他表現出茫然態度,就說明這張紙條並非他放入懷表中的,也許是……什麼東西給的。   如果他表示“是的”,那就是裴鈞的隱私,他不會看,把紙條塞回去,當此事從未發生。   墨原從睡袋鋪成的坐墊上站起,正準備去喊裴鈞,他忽然意識了到了一些事情,放棄了這個想法,打開紙條看了第一行字。   【生日快樂!……】   墨原沒有看後麵的內容,立刻將紙條折起來重新塞回了懷表。   他想多了,紙條不是什麼線索,確實是裴鈞的隱私。   確認這點就行了。   墨原掀開帳篷,朝著對麵的帳篷喊了一句:“裴鈞!”   裴鈞從帳篷裡探出頭。   “你過來一下。”   裴鈞進帳篷之後,墨原又把帳篷拉上了。   裴鈞說:“每次談話都封這麼嚴實,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在乾什麼呢。說起來帳篷其實並不隔音,也許我們找個露天的空地談話要更保險一些。”   “我知道不隔音。我又不介意有人偷聽。”墨原毫不在意地道,“有人偷聽正好呢,免得被人懷疑我倆其實是殺人兇手,正在合夥密謀殺害第二個人——偷聽的人反而可以給我們證明清白。”   裴鈞一愣,知趣地不再回話。   “別那麼緊張,隻是來跟你聊聊天。”墨原一屁股坐下來,用輕鬆的口吻道,“救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這島上什麼東西也沒有,再不聊聊天我都要憋壞了。”   墨原拿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餘光觀察著裴鈞的反應。   裴鈞臉上沒什麼異樣,隻是湊過來也看了一眼時間。   “夜晚了啊。”他感慨了一句。   “是啊。”墨原點點頭,“那個小本子上寫天黑不讓睡覺,趁著現在天還亮,我們還不如補覺呢——說起來你昨晚肯定沒睡好吧?發生那麼多事。”   “確實。”裴鈞回憶了一下,但很明顯回憶到了那件詭異的夢境,他的臉色開始泛白,語氣也不那麼鎮定自若了,“我甚至……不是很敢睡覺了。”   “那是夜晚,白天睡應該沒事。”墨原望了望裴鈞,“這也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情。記得我說過,不允許所有人相互離開視線十分鐘嗎?”   “記得。”   “當時忘了摳字眼了——因為所有的規則我都是口述,我一時間也忘了,是離開視線十分鐘,還是離開視線範圍十分鐘了。”   “離開視線,和離開視線範圍,是不一樣的。”墨原說,“比如,我倆晚上互相守夜,我睡了,你沒睡,看著我。那麼,我在你視線內,你卻不在我視線內,因為我閉上了眼睛。”   “可是在不在視線範圍內呢?在。你認為,在上述情況下,誰更可能被替代?”   裴鈞慢慢地,皺起了眉。   “我不知道。”   “還記得我的話嗎?”墨原說,“但凡是不嚴謹的規則,都要警惕文字遊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裴鈞說,“我們根本無法保證誰會被替代。即使我和你一直以來都待在一起沒有離開過,但隻要你十分鐘不注意到我,就算我一直都在你身後,我也有可能會變成假的。”   墨原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你懷疑我?”裴鈞問。   “隻是提出這樣一種可能性而已。”   裴鈞笑了:“你懷疑我我一點也不奇怪。但你知道嗎?我現在一點也不懷疑你。或者說,你什麼時候不這麼多疑了,我反而才會懷疑你。”   墨原也笑了。   “好了,彎彎繞的,聽得我都一頭霧水了——感覺腦子要長出來了。”墨原換了個話題,“你既然說,昨天你沒睡好,那麼,我想問問,你睡醒之後,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比如,頭疼,頭暈眼花之類的。”   裴鈞愣了愣,垂眸思索道:“我並沒有這樣的癥狀。隻是被你叫醒之後,確實感覺到大腦一片空白。抱歉,我可能隻是被嚇呆了。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怪事。”   墨原擺了擺手,“正常,能理解。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次睡醒頭都有點疼,也許是用腦過度吧,我也和你一樣,一直都沒睡好。”   裴鈞:“那你現在要休息嗎?我可以看著你。如果你在睡夢中出現……”裴鈞頓了頓,他不說,墨原也知道他想說什麼,“我就會把你叫醒。”   “行啊。”墨原揉了揉太陽穴,“那就麻煩你了。我真的太困了。從進入這座島之後我的大腦就沒停下來過,我感覺在救援到達之前我的腦細胞可能就已經死光了。”   墨原鉆進睡袋裡躺著,裴鈞坐在附近,望著地上不知名的角落,像是在想心事。   “你要是個妹子就好了,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倆說不定能結個良緣。”墨原打了個哈欠。他真的有點困了。   “那你也沒機會了,我已經有女朋友了。”裴鈞說。   “我明明很困但就是睡不著啊,可能是因為現在是白天吧。”墨原說,“你對娛樂圈的八卦知道點多少?講點我聽聽,說不定我就睡著了。越離譜的越好。”   “你居然喜歡聽離譜八卦麼?我還以為你這種人對沒邏輯的東西都不感興趣呢。”裴鈞說。   “你講有邏輯的東西我就會分析,我一分析我的大腦就又開始轉動,神經一興奮就更睡不著了。”   墨原覺得不是很舒服,於是換了個姿勢,把身體轉到另一邊了。   “你確定要這樣睡嗎?這樣我可就離開你的視線了。”   墨原沒理。   他快睡著了。   好累,從來沒這麼累過。   高強度的思考與分析快把他的全部精力給透支了。   才看一篇荒島規則怪談就被困在了荒島,世界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   他忽然記起了那篇規則的第零條。   【0.不論你是在哪裡看到的這篇規則,你能看到就說明你已經被盯上了……】   墨原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   當時沒考慮到……   當時沒考慮到。   為什麼是我?墨原想,所以為什麼是我呢?為什麼,島上明明有八個人,卻隻有我一個人看過,或者說“看得到”,那篇規則怪談?   難道是因為這裡麵隻有我一個人關注“規則怪談吧”嗎?   可隻要“它”想,“它”自然有的是手段讓其他人看得到。就像讓墨原看到的那樣。   你能看到就說明你已經被盯上了。   隻有我能看到,所以我被盯上了?   不知為何,墨原忽然覺得自己被“抽離”了。   就像一個人在回憶自己的過去的時候,會發現畫麵從第一人稱變成了第三人稱。   他看到了劇組的大巴,具體地說,他的視線可能在大巴頂上。   他往下一看,就可以看好幾個俊男靚女在談笑風生,車裡的空調發出規律的低鳴聲。忽然顛簸了一下,一位女助理便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鏡頭轉移到大巴車的最後一排,一個孤零零的青年正低著頭,躲在前排椅背的後麵看手機。   畫麵在此刻定格了。   墨原突然發現鏡頭在緩慢拉進,他明明沒有動,可是畫麵就是在拉進。他明明什麼都不是,他隻是個大巴車頂。   可是事實就是他在不斷地靠近座位上的青年。準確地說,在靠近青年手裡那部手機的屏幕。   他好像能看到屏幕上是百度貼吧的界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心裡隱隱約約知道那個頁麵可能是什麼,於是他忽然覺得沒來由的恐懼,覺得自己如果看到那個帖子的內容就會發生非常不妙的事情——   可是鏡頭就是在拉進,他費勁兒地想要扭頭、閉眼、掙紮——但無濟於事——手機屏幕要貼臉了——直覺告訴他看了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可是他沒辦法。   於是在就要看清第一行字的字的時候,墨原又驚醒了。   他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足足幾秒,然後猛地坐起身,扭頭四顧。   裴鈞呢?   裴鈞應該會看著我啊!還是說,我其實還在夢裡?   雖然跟裴鈞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但是,他應該不是那種不守承諾的人。   手邊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墨原猛地回過頭去。   泥地裡有什麼在動,或者說就是泥地在動,墨原記得這種幻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個島——好像,也許,可能,確實會動。   墨原頓時爬了起來,可這好像並不能緩解他的狀況,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在拖著他的左腳下陷,然後是右腳,兩股不同程度的力讓他無法保持平衡,他一頭栽倒,眼看著就要跟泥地貼臉。   貼臉的一瞬間,他又醒了。   直覺——他這次真的醒了。   “船新版本?”墨原嘀咕。   我沒靠近海,海拿我沒辦法。   島也不是個好東西,於是島就要拿我開涮了?   他轉頭四顧,視線忽然定在了帳篷的出口處。   拉鏈是拉開狀態,而裴鈞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