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劉國龍也想救李洪基,李玨樂了,心說正犯愁人手不夠,這就多了一人。 不,或許會多很多人。 李玨看著黑壓壓一片的流民,暗暗地點了點頭。 李玨看著劉國龍,看到他臉色紅亮,胡須也是很有光澤,身子骨也很壯實,便在心裡說這人可一點也不像流民,至少這人最近能一直吃飽飯。 一問之下果然如此,劉國龍依仗身強力壯,在流民裡麵的武力也是數一數二的,故而有什麼吃的他都能先搶到不說,最後還成了這些流民的頭頭。 流民就是這樣,但凡發現吃的,那就是搶,誰搶到誰吃,經常發生自相踩踏的事情。 然後,踩死的人也不能瞎了,最後就被吃了。 劉國龍是延安府人,先前家中還算是殷實,他自己也一直讀書練武,屬於追求上進的人。 現在他之所以混跡於流民隊伍之中,是因為家道突然敗落,他無奈才流落於此。 而他家道之所以敗落,是因為有一天官府的人突然對他說,“你一戶交十戶的加派……” 加派這東西,誰也說不上一個準確數目,反正正常賦稅之外收取的錢糧,都屬於加派。 這樣,那些農戶就慘了,因為很多加派完全是官府臨時起意,隨意起一個名頭,就讓農戶出錢。 因為數目不祥,名目繁多的加派太重,農戶便開始逃亡。於是,官府規定,一戶逃則由其它九戶補足,兩戶逃則其它八戶補足,這就叫做十戶連坐。 劉國龍家也是倒黴,與他家綁在一起的另外九戶,突然一夜之間全部跑了,連個招呼也沒打。 於是,劉國龍也跑了。 “倒是沒怎麼餓著,就是夜間睡覺太冷。” 說完,劉國龍便笑了起來…… 流民中,像劉國龍這樣能吃飽飯的,幾乎是萬裡挑一。可就是劉國龍這樣的猛人,依然也要挨凍。 流民真的很慘啊! 看著劉國龍,李玨覺得這是意外之喜。喜的是他現在有人了,且人數眾多。 可想到李過說的驛卒和流民攻打米脂縣城一事,李玨卻又覺得不能害了這些流民。 那些驛卒殺死了十幾名官兵,可流民死的更多。 想到這裡,李玨問道:“劉國龍,這些流民中驛卒多不多?” 李玨和李傳勛做驛卒的時日太短,就是訚川驛的人,他們也沒有認全,別的驛卒認識他二人的也不多。 倒不是李玨叔侄倆不與人相處,而是很多驛卒一出去,那就是數十日回不來。 想想也是辛苦,大明驛路上,都是驛卒的血淚啊! 李玨這樣問,劉國龍瞬間便是想起什麼來了,他看向四周,說道:“差點就忘了,我在這裡遇到一個人,也是原先的驛卒,還是訚川驛的,叫、叫劉、劉良啥來著?” “劉良佳?”李過喊道。 “對對,劉良佳,他不肯多說,隻說過一次,我記得不牢靠。” 劉良佳,李玨想了想,這人倒是聽說過,卻一直沒見過。 李傳勛倒是見過此人,說道:“這人先前和我商量說要去做賊寇,想不到這貨竟然是做了流民------” 其實,做流民和做賊寇有什麼不同?這兩者之間此時是沒有明顯界線的,他們可以隨時轉換身份,就看做什麼能吃上飯。 比如,這些人現在就是流民,到了夜間說不定就是賊寇了。 李玨問道:“劉良佳現在在哪裡?” 劉國龍四下裡看了看,然後說道:“早間還在這裡,此時卻不知去了哪裡。” 李過說道:“此人和我家叔是朋友,如果找到他,他一定會助我等救人。” 李玨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李過趕緊閉嘴,看了看四周。 周圍的流民都看向這裡,估計是覺得這兩位家丁和牽狗的那人,肯定是給劉國龍送吃的來了。 或者是,這些家丁是在招募家丁,看上了他們的頭頭。 不過,那位家丁抱著一口鍋是怎麼回事? 隻看這兩位家丁穿的衣服,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家丁。 還有這大戶人家養的狗,那也是油光鋥亮,高大威猛,看起來比牽狗的那位少年還要滋潤。 這也正常,大戶人家不缺人,卻看中好狗,故而這狗吃的就比人好。 李過等人找了一圈,並沒有找到劉佳良,李玨看看天色,決定不找了。 於是,他招招手,喊了幾嗓子,李過和劉國龍都回來了。 “不找了,做事要緊。” 說完,李玨看了看那口擺在地上的大鍋,然後對著穿著家丁衣服的李過和李傳勛說道:“你二人冒充艾財主家的人,就說艾財主說了,今晚施粥……” 李傳勛和李過二人回道:“明白。” 於是,二人走到一處略微寬敞的地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把那口鍋像模像樣的支了起來。 隨後,李過高聲喊道:“眾位鄉親們聽好了,艾財主發善心了,要在傍晚時分給大夥兒施粥……” 一聽施粥,這些流民頓時騷動起來------ 他們之所以整日整夜的呆在這裡,並不是等死,而是想等著官府、或者是哪位善人發善心。 現在看來終於沒有白等,終於等到艾大善人了。 於是,流民呼啦啦的圍了過來…… 看到他們的眼神,看到那些抱著孩子的婦人,李玨突然流淚了。 自己吃的飽飽的,就是看不得別人挨餓。可自己隻有一口空鍋,卻一粒米也沒有。 李過又喊道:“諸位諸位,這米還沒送來,此時不急,晚上再過來吃粥……” 於是,米脂城外數千流民,都眼巴巴的等著艾財主施粥。 李玨擦了一把眼淚,拍了拍站在一側的劉國龍,道:“今晚你就呆在這裡,到了夜間,艾財主不送米來,你就帶著他們鬧事,鬧的越大越好。” “但你記住,千萬不能煽動他們攻打縣城,特別是混在流民裡的那些驛卒,你也要看好了。” 驛卒畢竟是士卒,其暴力傾向要大於這些流民。 “行,李-----唉,我記住了。” 劉國龍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李玨。 他雖然看不上這位歲數很小的前驛卒,但他知道李玨做這些事是為了救李鴻基,便也不再多說什麼,隻是按照李玨的吩咐做事。 無端成了別人的侄孫,其實他心裡氣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