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郝搖旗回來了。 因為有柴火取暖,又加上吃了頂餓的牛肉,李玨等人睡得都很踏實。 李傳勛把他叫醒的時候,李玨正在做夢。 “搖旗兄弟回來了……” 李玨揉揉眼睛,一睜眼看到的就是郝搖旗那張血糊糊的臉…… “媽呀,什麼鬼?” “公子,是我,郝搖旗。” 李玨定定神,道:“啊!搖旗兄回來了,你的臉……” 郝搖旗隨便在臉上抹了一下,道:“無事,都是他們的血。” 說完,郝搖旗把一隻布袋子仍在李玨麵前。 “什麼東西?不會都是人頭吧,聽聲音倒是不像?” 郝搖旗哈哈大笑起來…… “公子,我給你弄了一些好東西來。” “好東西?我現在缺的東西可多了……” 一邊說一邊打開布袋…… 布袋口打開後,李玨樂了。 隻見在篝火的餘燼下,口袋裡的那些東西都是熠熠發光。 正待說什麼,李玨突然覺得手上黏糊糊的,抬手一看,發現手上都是血。 不用問,這些金銀飾物都是郝搖旗殺了人搶來的。 “搶的?” “嗯,搶的。” 李玨抬眼看著他,心說讓你去追那些逃跑的賊寇,可沒讓你去打劫啊! 看到他這個樣子,郝搖旗趕緊說道:“公子別誤會,這些東西都是從賊寇那裡搶來的。” 李玨一聽樂了,連忙說道:“搖旗兄辛苦了,這裡還有烤熟的牛肉,趕緊吃一些,天明以後還有事呢。” 一聽有牛肉吃,郝搖旗趕緊坐下,接過李玨遞過來的牛肉,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李玨看著這一口袋的金銀飾物,那是心裡樂開花了。 他明白,有金銀就能買到糧食。陜北一地也不是一點糧食都沒有了,隻是糧食都集中在官府和艾財主那樣的大戶手裡。 他們手裡的糧食很多,但他們寧願這些糧食爛了,也不肯拿出來救濟災民。 但有錢就不一樣了,他們願意把一部分糧食,換成更容易藏起來、且不會腐爛的的金銀。 李玨將口袋仔細紮好,然後將口袋放在郝搖旗身邊。 “老規矩,財物糧食還是你管。” 郝搖旗嘴裡嚼著牛肉,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李玨又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劉佳良回來了,咱們現在缺人手,我暫時把他留下了。” 郝搖旗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看看離天亮還早,李玨又交代了他幾句,然後就又睡了。 夢中,李玨又回到了沒吃沒穿的訚川驛,還夢到隻有骨頭架子的劉四在高聲唱“關山謠”…… 李玨猛然驚醒,卻聽到有人確實在唱關山謠…… 秦腔般的關山謠,“肥馬血出,瘦馬骨折,行行行……” 李玨扭頭看去,發現天已大亮,而李自成等人正麵對那些賊寇坐著,賊寇們則大聲唱著關山謠…… 搞什麼鬼?演唱會嗎? 李玨站了起來,朝那邊走去…… 看到李玨過來,李自成等人趕緊站了起來。 “大清早搞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李自成趕緊說道:“我等正在甄別他們是不是驛卒……” 李玨一怔,心說這辦法好。 “他們當中有多少是驛卒?” 李自成指了指前排的二十幾人,說這些都會唱關山謠,肯定是驛卒。 隨後,他又指了指另一邊站著的十幾個人,說那些他都認識,都是其它驛站的驛卒。 李玨看了看那些人,大聲喊道:“有訚川驛的嗎?” 無人回答,顯然是沒有。 李玨走到那些會唱關山謠的人麵前,命他們脫下上衣。 這些人不明白李玨的意思,但也是趕緊照辦了。 衣服脫下來後,李玨看到其中兩人的肩膀處,並沒有勒痕。 “你二人到底是做什麼的,為何要冒充驛卒?” 這兩人看到李玨識破了他們,趕緊跪了下來。 “小爺饒命啊,剛才有人說做過驛卒的免死,我二人便說是做過驛卒------” 李玨搖搖頭,心說爛慫驛卒也有人冒充。 “起來吧,他們是嚇唬你們的,你們做沒做過驛卒,我都不會殺你們。” 兩人一聽,趕緊磕頭。 李自成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心說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辦法。 驛卒常年拉車,肩膀上都有很深的勒痕。會唱關山謠並不稀奇,多聽那些驛卒唱幾次也就學會了。 將那些驛卒從賊寇中甄別出來,是李玨昨晚交代給郝搖旗的。 昨天的那場戰鬥,李傳勛他們竟然抓到了五十多人。其中,竟然有三十多人說他們做過驛卒。 也不怪郝搖旗罵被裁撤的驛卒是爛慫驛卒,這驛卒做了賊寇,危害可比農人做賊寇要大的多。 騎馬,射箭,用刀,甚至是擺弄火器,這些驛卒都比農人要嫻熟。 甄別完成後,李自成讓做過驛卒的站成一排,讓沒有做過驛卒的站成一排。 站好後,李玨開始訓話------ “都是窮兄弟,都是吃不上飯沒了活路的人,乾嘛要自相殘殺?” “這一戰死了很多人,死的都是不該死的窮兄弟,你我於心何忍?” “若是大家好好說,分給你們一些糧食也不是不可以,乾嘛要搶?” “死了的就死了吧,活著的好好活,願意跟著走的,站到這一邊來,不願意跟著走的,發給糧食,自行離去……” 說完,李玨就站回原處,看著這些人的反應。 讓李玨驚訝的是,那些人幾乎沒有猶豫,都是快步走到李玨指定的地方,然後就跪了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李玨有點懵,心說你們就一點點的忠誠之心也沒有嗎? 可轉念一想,李玨就笑了,心說都是一些聚在一起想吃飽飯的人,他們對誰忠心? 誰有糧食聽誰的,誰能讓他們吃飽飯就聽誰的,講什麼忠心? 這些驛卒對大明皇帝忠心,那還不是被裁撤,最後落了一個做賊寇的下場。 五十多人,不管是做沒做過驛卒,都跪在了李玨這個前驛卒的麵前。 既然他們這樣了,李玨也要表示一下,一揮手,哼哼和哈哈就拿來了一些牛肉。 牛肉不多,但這是李玨的心意。那些人還是挺感動的,吃肉的時候都是流了淚。 廚子老張沒有鹽,卻有芥末,烤好的肉都放了芥末。 一個時辰後,收拾停當,這支流民隊伍又要出發了。 牛車已經沒了,牛兒被吃了,牛車也被燒了,糧食被分成一份一份的,都由流民自行攜帶。 這樣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遇到大股的賊寇,大家可以各自逃散,憑著身上帶的這些糧食,也可以堅持幾日。 李玨現在已經有三十多匹戰馬,這些戰馬都馱了一些糧食和牛肉馬肉。 有一些受了傷,已經無法騎乘的戰馬,也被廚子老張順便殺了,做成了乾糧。 老張做乾糧的時候,李玨特意讓李傳勛去看了幾次,發現老張確實沒有把那些戰死的人,也做成乾糧。 不是李玨多心,這種事常有。要不是李玨特意交代過,老張還真想把那些死人身上的肉------ 算了不說這事了,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