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8年,龍年的最後一天。慕容拓半夜突發心梗,老人用盡全身的力氣,沖著聞聲趕來的孫子喊道,“去找它,一定要尋到,它。”說完便沒了呼吸,房間內隻剩下慕楓一人的哭泣哀嚎。 新年伊始,外麵鑼鼓喧天,被點燃的鞭炮和無盡的歡鬧都不屬於慕家人,被一通電話喊來的小姑,二叔跪在靈柩前,掩麵哭泣。他們身後的家人也穿著一身素白,在風中流淚。 嗩吶聲傳遞無限悲涼,一字排列的花圈被風吹得隻響,白色的紙錢在空中轉了一圈又一圈,遲遲不肯落地。大家的心思也隨著風慢慢升起,撕心裂肺的哭泣,急不可耐的催促,事不關己的冷漠,全都隨著嗩吶聲,刺痛著慕楓。 忙碌一夜的慕楓麵色蒼白,舔舐了一下乾裂的嘴唇,找到二叔和小姑,說道,“爺爺生前的最後一句話是交代我們找到它。” 二人聞言皆是麵色一變,性子懦弱的二叔沖著老爹的排位磕了三個響頭,看著上麵的慈父二字煎熬不已。二叔早早就分了家,在性子要強的二嫂逼迫下,選擇了入贅,他早已沒了銳氣,慕楓並沒有勉強,隻是用略帶哭腔的嗓音說著,“二叔,天氣涼了,送去火葬場您就帶著孩子回家吧。”二叔沒有應答,渾濁的眼球空洞麻木。 小姑一把拉住侄子的手,附在耳邊小聲說道,“賢侄,我...”小姑欲言又止,“我夢見的不是龍,是蛟。”慕楓隻覺得腦子轉不過來,既然都是本家人,為何會夢到蛟。上古神話記載,蛟走江萬裡終成龍,既已成龍,為何會留下蛟的殘影潛入夢中,它究竟想做什麼? 慕楓抬頭看了看天空,原本晴空萬裡,現已遍布烏雲,雨滴像細線一樣連接著這方天地,轟轟轟,一陣響動的雷聲在天空炸響,慕楓皺著眉,不解地望向天空,“你真是太讓我著迷了啊。”慕楓心裡這樣說著。 在一把黑色雨傘的護送下,慕楓捧著爺爺的骨灰盒從火葬場出來。小小的四方盒子是爺爺最後的歸宿,他一生的追求最後化作粉塵,即將飛散於這天地間。在慕楓還在惆悵時,小姑從懷裡掏出一個木頭盒子,巴掌大小,做工倒是古樸精巧,從外表上依稀能夠辯認出雕龍刻鳳的痕跡,應該是件年代久遠的工藝品。 “老爺子上個月突然和我見了一麵,說了一堆家長裡短,但是說到底,還是想經我手,把這個東西交給你。”小姑說完就上了一輛黑色商務車,是她老公來接她了。小姑關上車門,又按下車窗,“小楓,你不是一個人,還有小姑我呢!”可是這句話隨著汽車尾氣一並留在了原地。 噙著淚水的慕楓回到家,發現二叔並沒有離去,而是在現場和要強的二嫂爭吵。兩個小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嘴裡不停念叨著壞爸爸,臭爸爸。 慕楓俯下身子安慰兩個小屁孩,口袋裡的棒棒糖像變戲法一樣逗得兩個小子停止了哭鬧。突然二叔暴喝一聲,“你們兩個還敢吃?信不信老子打死你。”在慕楓的記憶裡,二叔從來沒有這麼失禮過,倒是二嫂的話語讓慕楓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兩個孩子不就是吵著要吃席嘛,孩子小,容易餓怎麼了?”二嫂撕扯著二叔的頭發,怒氣沖沖。二叔爭執中竟然給了這個蠻橫女人一巴掌,嘴裡罵罵咧咧地,“就是你教的好兒子,這是什麼場合,上竄下跳,一臉樂嗬,吃?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要在這裡追著鬧?”說著又往地上啐了兩口唾沫,低聲罵了一句賤婊子,走出大門。 二嫂好像被這一巴掌打蒙了,她不敢相信那個木訥男人竟敢還手,而且還把她丟在這裡受羞辱。她整個人坐在地上亂舞,咆哮道,“姓慕的,我要跟你離婚!” 慕楓拉起地上的二嫂,把身上的黑色西裝外套脫給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當然,指向的是門外。女人攏了攏身上的外套,踩著高跟鞋趾高氣昂地走出去,臨近大門才發現不對勁,沖兩個小子吼道,“傻站著乾嘛,這是你家嘛?姓慕的沒一個好東西。” 一場悲劇演變為鬧劇,慕楓伸手揉了揉眉心,無助地坐在大廳的地上,捧起爺爺的骨灰,“爺爺,我該往哪走啊!“ 慕楓躺在地上,整個人變成一個太字,地板上的涼意襲來,讓少年疲憊的大腦短暫清明。真的是太累了啊,門外的大雨敲打院中芭蕉,少年的眼皮頑強抵抗,夜深,天寒,少年行路難! 慕楓又夢見了看見巨龍的地方,可是那頭龐然大物並沒有出現,隻是有一段晦澀難懂的語言從天邊傳來,鏗鏘有力,感覺就像是隨著歲月洪流裹挾而來的深遠。沒多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些語言在眼前演變成慕楓熟悉的漢字——你也要來尋我嘛,你究竟想成為誰? 慕楓沉默不語,腦子裡還在思索著這句話的含義,可是那段文字再次浮現,聲音卻變得更為激動,隱約透露著一絲憤怒。慕楓正欲開口,卻突然被一陣香味嗆醒。隻見原本給爺爺上的香,飄出縷縷煙霧,擦過慕楓的額頭,這一刻慕楓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流淚滿麵,看著煙霧緩緩飄香門外,慕楓沖著天空大喊一聲,“放心吧,爺爺,有我在呢。” 說完,慕楓抹了一把臉,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他回到大堂內,小心翼翼打開爺爺留下的遺物。小巧的盒子不大,裡麵裝著一把鑰匙和一張紙。鑰匙慕楓很熟悉,是爺爺書房的。但是那張紙片上的話卻讓人摸不著頭腦:我就是我。 慕楓用鑰匙打開了房門,坐在爺爺常坐的椅子上,懷著忐忑的心情打開顯示屏,巨龍的影像再一次浮現出來。慕楓試圖去捕捉每一處細節,可是爺爺留下的文件可不僅僅隻是一張圖,他隻覺得無從下手,癱軟在椅子上,“爺爺,從今往後,我隻有一個人了,我該怎麼辦啊。” 說著慕楓雙手抓著頭發,試圖從腦子裡扣出一個回答,突然眼睛餘光瞟見桌上的凹槽,旁邊有一個紅點。慕楓試著去按壓,拉動凹槽,都沒反應。情急之下踹了一腳,倒是誤打誤撞打開一個抽屜。裡麵有一份檔案,上麵介紹了一個人——許顏中,畫家,後麵便是一個精神病院的地址。 慕楓好似抓住了什麼,趕緊用手機將其拍下,他知道,自己的旅程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