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的時間過去。 牢房之內。 刁珣負手而立。 門外傳來嘈雜哄鬧的腳步聲。 “韓烈不見了!” “逃了?” 黎德魁領著一幫衙役弓手,沖了進來,卻見牢房之內,隻有刁知縣一人,而原來韓烈坐著的草席上,現在僅僅剩下幾根骨頭,以及,破碎的酒壇。 “刁知縣,這是怎麼回事?” 黎德魁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本就黢黑的臉色,這會兒沉的像是要滴水。 “如你所見,本官以為,韓烈奸殺婦女一案,證據不足,考慮其母亡故,準許其回鄉,靈前盡孝。” 刁珣轉過身來,有恃無恐的淡淡說道。 黎德魁捏緊了拳頭,很是憤怒。 “刁知縣,這可是行奸殺之事的惡犯,且武力驚人,你怎麼能隨便放走,要是他回去,再犯事,這個責任,你我誰都承擔不了。” “這就不勞煩黎縣尉費心,本縣乃天子門生,代官家牧守一方,行教化萬民之職,韓烈其母突然亡故,允其奔喪,乃孝悌之道。” 刁珣加重了語氣:“怎麼,黎縣尉,你有意見?” “不敢......” 黎德魁氣勢頓時為之一滯,稍有些囁嚅,這孝悌之道,根本無法反駁。 “隻是......” 他還想據理力爭,傷了不少兄弟抓進來的人,就這麼放了? “況且。” 刁珣直接打斷了對方想要說的話。 “這刑獄判案,乃本官職責所在,王員外小妾桃紅被奸殺之時,韓烈在山裡獵到一頭三百斤野彘,聞名鄉裡,敢問,他哪來的時間,行奸殺之事?言之鑿鑿韓烈為惡犯,黎縣尉,你在教本官做事?” “下官不敢......” 黎德魁拱手做禮,這是一刀一刀往他心口戳,偏偏又不能反對,要是越俎代庖的帽子安到他的頭上,讓州裡的上官知道,同樣要遭到批駁。 如此一來,晉升的事情,肯定沒有了指望,誰會喜歡一個行事狂浪的下屬? “也罷,念黎縣尉忠君愛民之心拳拳,本官行事雖然在職責之內,但事先沒有和你商量,稍有欠考慮。” 說話間,刁珣的語氣緩了下來,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本官已和韓烈說好,三日之內,回縣衙坐監,若是這三日內,韓烈犯下案子或者遷延不歸,這責任,本官一力承擔,你看如何?” “那便按照刁知縣的意思。” 黎德魁揮了下衣袖,恨恨朝著牢房外走去。 “怎麼回事,黎縣尉好像被氣跑了......” “刁縣尊好兇......” 刁珣同樣沒有在牢房裡麵繼續呆著,這味道......有些難忍。 隻是,聽著身後傳來獄卒還有弓手的竊竊私語,嘴角不由得掛起一絲微笑。 這身官服,就是他最大的底氣所在。 明麵上,他即是這整個吉水縣的土皇帝! 從上到下的組織性,在這一刻完全凸顯出來,上百年的大宋朝廷統治,已經在所有人的心中烙下痕跡。 隻要自己能硬起來,沒有人敢輕視。 這便是打破黎德魁在吉水縣衙權威的第一步,看來起了點效果。 回到辦公處所。 刁珣洗了一把臉,才覺得鼻尖的臭味,消散不少。 旋即考慮了一會兒,提筆在紙上開始寫。 【......吉水此地,乃龍潭虎穴,思慮良久,懇請張兄,為我在知州麵前美言,調離此處,愚弟拜謝......】 這朗朗白日,自然是沒人敢對他做些什麼。 就是到了晚上,撕破臉,還得考慮下今天夜裡怎麼過去,真要是被逼急了,一刀嘎了自己,那真是沒地方講理。 寫信示敵以弱,算是暫且的無奈之舉。 今天這個當眾打臉,自己爽透頂,某人就了大臉。 喊來衙役,吩咐將信馬上送出,刁珣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縣衙都不知道姓什麼,想來,這封信還沒出衙門,就會被送到某些人的手上,如此,正落入他下懷。 ...... 縣尉公署。 一名衙役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黎縣尉,刁知縣......剛剛讓兄弟們,快馬送信到州裡。” “哦?” 黎德魁放在手中的毛筆,抬起頭來,說道:“拿來本官瞧瞧。” “喏。” 片刻後。 黎德魁發出一聲嗤笑。 “到底是年輕人,隻顧著臉麵上的事情,不過......遇到小命難保,還得是乖乖滾蛋,這不,求人調離呢。” “縣尉神機妙算......” 衙役很適時的捧了一句。 “哈哈哈!” 黎德魁開懷大笑,直把剛剛所受鬱氣,一掃而空。 ...... 是夜。 風平浪靜。 刁珣上半夜還稍顯的膽戰心驚,下半夜卻是呼呼大睡起來。 無事發生。 第二夜,仍舊如此。 隻是,到了第三日下午,縣衙之內,稍顯得躁動不安。 不少人有意無意的路過縣令公署,卻見刁珣穩坐釣魚臺,正常處理政務,沒有一絲一毫的焦急之色,至於打包行李什麼的,更是沒有瞧見。 這樣的情況,自然是有人偷偷匯報給了黎德魁。 “有點不太妙,依照他那個貪生怕死的性子,這會兒,應該要走了才對......” 黎德魁撚動胡須,眉頭皺起,隻是,黑黢黢膚色,皺的不是很明顯。 “不好,莫不是上當了?” 他來回踱著步子,嘴裡念念有詞:“無妨,就是不走也沒事,還好備了兩招後手。” ...... 第三日,夜。 星月無光,夜色如墨。 兩名黑衣人,悄悄從縣衙後門竄入,守門的衙役,懶洋洋的打著瞌睡,視若無睹。 輕手輕腳來到東花廳門前。 一人望風,一人溜門撬鎖。 隻見得刁珣正在床上呼呼大睡,許是天氣比較悶熱,連被子都沒有蓋,微微打著鼾聲。 “嘿嘿。” 推門而入的黑衣人發出一聲獰笑,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寒意四射。 “刁縣尊,醒醒吧,讓你做的事情,忘了?還睡呢!” 說著,已經到了床邊。 驀的,床上的刁珣,猛然之間,睜開眼睛。 黑衣人稍微一驚。 這時,房門之外,傳來一聲慘叫。 緊接著,一股巨力以磅礴之勢,呼嘯而來。 黑衣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一頭昏死在地。 刁珣從床上起身,看了眼因為撞擊暈倒在地的兩名黑衣人,咽了口唾沫,強自鎮定的說道:“提個建議啊,韓烈,下次可以更及時些麼?” 這刀就差架在脖子上麵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喏。” 韓烈倒也沒說啥,老老實實的答應下來。 隻是,眉眼之間,稍有點痛楚。 “怎麼了?” “回鄉的時候,遇見幾名殺手,已經解決了,跑了兩個,我也受了點傷。” ...... 翌日一早。 烏雲密布,似乎是要下雨。 黎德魁怒氣沖沖的趕往縣衙,一連兩撥人手,都失去了聯係,讓他有點慌亂。 “刁知縣,今天已經是三日期滿,韓烈還沒有回來,我定然要向上官彈劾於你,別怪下官不講情麵。” 刁珣正捧起一杯茶,嗯,茶葉不錯,溫度正好,看來發飆還是管用的,聽到黎德魁的話,他不急不緩的說道。 “韓烈離開天牢,乃是午時,這樣算......還有半天,黎縣尉,不要這麼心急,坐下喝杯茶,去去火,我們且等等,放心,該承擔的責任,本官不推。” “哼!” 黎德魁不甘的坐了下來。 兩個人陷入沉默,隻是喝茶。 時間一點點過去,眼看就要到正午時分。 黎德魁正欲發飆,卻聽見外麵傳來衙役略顯急促的腳步聲以及呼喊。 “縣尊,州府來人!” 刁珣放下茶杯,笑了笑。 “黎縣尉,本官等的人已經到了,不知道,你這邊......?” 說著。 韓烈的身影,從公署的屏風後麵,一步跨出。 屋外,電舞銀蛇,驚雷炸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