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說明一下,蘇宸父親電話中對他所說的“院”可以想成是北京胡同一樣的居住設計,“老爺爺”是按照魯西北黃土地上所說的輩份來論的。 蘇宸所在的村子是隻有大約200來口人的小村子,村子裡的男人都姓蘇,沒有其他“雜姓”。因為村子小,大家的關係也很親近,往上推算都屬於是一個老祖宗的子孫。 隨著近年來“打工熱”與“進城熱”的興起,原本人數不多的村子裡的青壯年幾乎都外出打工或選擇了進城居住。老人越來越成了村子裡的“頂梁柱”。 因為村裡人少,村支書就跟村中所有人商量著定了個規矩:凡是村裡有事兒,除非有特殊情況趕不回村的,其他已成家立業的村民必須回村“幫忙”。村子小又加上大家都是蘇姓本家,所以這個規矩從提出來之後村裡人就一直嚴格遵守。 像紅白事就是包括在村支書所立規矩中的“有事兒”,而且屬於大事兒!所以除了蘇宸,其他人也都往村兒趕。 這個老爺爺其實還是抗美援朝的老兵,蘇宸看過老爺爺家裡掛著的一些獎章,過年過節的時候鎮上相關部門的一些領導都會去老爺爺家拜訪慰問。 對於這段經歷的詳細情況,老爺爺沒有跟任何人講過;當時蘇宸十幾歲的時候還問過老爺爺一次,讓他講講當時的情景,老爺爺原本微笑的臉上頓時陰沉失落了,仿佛變成了一個孤獨的無可依靠的孩子,他沖蘇宸擺擺手,搖搖頭,眼淚已在眼窩裡打轉。 從此,蘇宸再也沒有問過這種問題,他心想這可能是老爺爺心中永遠的疤和邁不過去的心坎兒。 老爺爺是黨員,當過十多年村支書,村子裡修橋鋪路他都是頭一個帶頭捐款;旱澇災害時總是帶著村裡人第一個沖上去抗旱排澇護糧;當時治安有些差,每每到了莊稼(玉米與小麥)快熟時,他就組織村裡勞力分批次晚上蹲點兒看糧抓賊;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但是在這個村裡這句俗語好像失效了,每每哪家因為分家鬧矛盾了,夫妻吵架了等等,老爺爺總是有辦法化解,而且大家夥兒都服氣,這也許就是村裡真正的“德高望重”的老人。 對於這位老爺爺,蘇宸確實是有感情的。 因為老爺爺有學問且見識廣,在蘇宸還沒上學之前,總是喜歡纏著老爺爺講故事,老爺爺總是很有耐心的給他講,蘇宸聽得很入迷,很陶醉,現在每每想起都感覺歷歷在目很是享受。 老爺爺的子女都是很有成就的且全部都在大城市居住,考慮老人年歲已高,子女們都想把他接進城住,但是老爺子總說是故土難離,死也死在自己家裡,並且說在這個地方陪著他們的媽媽(當時老奶奶已經過世了)。無奈,子女們拗不過。但,子女們還是孝順,每隔半個月、一個月就回家一趟,給老爺子帶回很多的好吃食,老爺爺總是不吝與蘇宸分享。 蘇宸上學的時候也沒少向老爺爺請教問題,每次請教,老爺爺總是耐心細致的解答甚至化學的知識他都會,蘇宸記得很清楚老爺爺當時講了雷鳴閃電為什麼對莊稼來說是“天然肥料”,因為雷電發生時,空氣中的氮和氧可以合成易被植物吸收的氮肥,並且老爺爺還把化學公式寫了出來,真是太贊了!蘇宸打心眼兒裡對這個老爺爺尊敬且佩服,把他與非常厲害的“隱士”等同。 其實,怎麼說呢,蘇宸從心底裡將老爺爺看成是自己的親老爺爺。 時光如梭,記憶卻越發深刻。 蘇宸驅車兩個多小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回到村子時已是上午10點多。 村子新建的廣場上已經圍滿了人,老爺爺的棺材靜靜的放在人群中間,棺材前擺著老爺爺的相片,相片裡老爺爺微笑著,依然慈眉善目、和藹可親。蘇宸一下子悲傷起來,竟淚如泉湧、彎腰痛哭。全村的人疑惑不解,他為何如此傷悲?也許現在除了老爺爺隻有蘇宸自己知道了。 下午4點鐘,起棺! 蘇宸等一眾青壯年輕輕地、穩穩地將棺材抬起,向墓地進發。 棺材不沉,但是蘇宸走的每一步卻重似千斤。 一口棺,一群人,彳亍前行。 初秋,蒙蒙細雨。 棺材被輕輕地、穩穩地放進了墓坑,雨還在下,且越下越大。 這種情景讓蘇宸想起了高爾基《童年》中描述父親下葬的場景,仿佛也有隻青蛙跳入了墳墓,在墓穴裡掙紮跳動…… 雨越下越大! 隨著村裡“管事兒”一聲:“埋土!”大家開始拉走親人,往墓坑埋土。 蘇宸也跟大家一樣拿起鐵鍬,一鐵鍬、一鐵鍬的把土填入墓坑。 一邊填土,一邊禱告,仿佛身外無物。 “老爺爺,再送你最後一程”。 “願來生能再敘祖孫情”。 “願天堂安好呀!”。 …… 汗水、雨水、淚水肆意在蘇宸的臉上流淌。 回來的路上。 蘇宸與他的發小也是“守村人”蘇燦一同回村。 蘇燦比任何人哭得都激烈,哭出了真情。 回村的第二天蘇宸幫了蘇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