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左右。 　　顧維新別墅書房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他拿起了電話，等待著電話那一頭的人先開口。 　　電話那頭的男人說道：“顧處長，是我，賊鷗。” 　　顧維新說：“請講。” 　　神秘男子說：“和談的時間定在明天晚上十二點，地點是在順天大街上的原滿洲交通部。” 　　顧維新說：“很好。接下來的事情我來辦。” 　　神秘男子說：“好的。再見。” 　　顧維新掛了電話後，興奮地在書房裡踱起步來。現在他還不能往外多打一個電話，不能向其他人透露隻言片語，這種興奮感隻能埋在心裡東幾步西幾步來慢慢平復。 　　———————— 　　十月十五日。星期五。 　　上午。 　　周嵩從警衛室把何亮送來的材料取了後，坐在辦公室裡用小刀把它慢慢拆了開來。 　　檔案袋裡隻有一張書寫紙，正、反二麵都有字。 　　周嵩先從正麵看起，隻見上麵寫著： 　　“春雷行動人員名單：一組閆亮（組長）、張嶽雷、鄭懷民、林少安聯絡代號‘春雨’。二組馬戰武（組長）、薛鵬、關小露代號‘寒露’。三組譚曉天（組長）、白宇、周汛、黨永新代號‘苦竹’。……” 　　正、反二麵共有十個小組，代號各不相同，每個小組三至四人不等，計有三十七人。 　　這份名單怎麼看都不像是假的！黨通局幾個在職人員如閆亮、關小露、譚曉天他都是有所耳聞的。 　　周嵩又把名單放進了檔案袋，把檔案袋的封口用膠水重新密封了，將它鎖進了辦公室的抽屜裡。 　　程克仁的秘書何亮真的可以相信嗎？這份機密文件得來的也太輕鬆了吧？ 　　周嵩開始構思應對這個可能的陷阱的一些說辭。 　　下午三點左右。 　　顧處長的辦公室。 　　顧維新對周嵩說：“老周，晚上有大行動，你好好準備一下。” 　　周嵩說：“處長，什麼大行動？” 　　顧維新說：“解放軍東北方麵的代表要和新七軍幾個高層晚上十二點進行秘密和談。上麵要求咱們將這些人一舉捕獲，依法嚴懲。” 　　周嵩心中吃了一驚，強作鎮靜地說：“和談在哪裡進行？這個消息可靠嗎？” 　　顧維新說：“消息絕對可靠。具體的地點現在還不清楚。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掌握了。” 　　周嵩在心裡罵了一句臟話，嘴上卻說道：“處長，新七軍這些家夥和共黨人員都不是吃素的，隻靠我的一組怕是力不從心吶！” 　　顧維新笑了笑，說：“這我當然知道。從你的一組分出去八個人給姚少奇和霍東陽，咱們處的行動人員混編為三個組，我還從袁處長那裡調來了一個行動組，這四個組統一由你負責調度。另外我還從警備司令部調來了二個步兵排作為機動支援。一會兒你再從總務科領出四支沖鋒槍，每個行動組各配一支。” 　　周嵩慢慢點了下頭，說道：“處長布置周詳，屬下佩服。” 　　顧維新說：“我已經給警衛室下了命令，現在所有人隻許進不許出直到行動開始。這次行動代號‘驚雀’。你現在就去安排一下吧。不要透露過多的信息。” 　　周嵩說：“我明白了，處長。一定給這兩撥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顧維新說：“還是安全第一。我最看重的就是你的謹慎周密。” 　　周嵩說：“好的。明白了。”此時他心中的焦慮，顧維新並沒有看的出來。 　　幾分鐘後周嵩回到了辦公室，已經想好了一個應急的方案，他的心智之敏捷，在整個長春辦事處百餘人中無人能出其右。 　　周嵩先是對鄭三多說：“三多，晚上有大行動，幾件事我給你安排一下。” 　　鄭三多說：“組長請吩咐。” 　　周嵩說：“你先寫一個八個人的名單，四個人撥給姚組長，另外四個撥給保衛組霍組長，該通知的都通知到，全組人現在到晚上都不許外出。” 　　鄭三多點了下頭，說：“沒問題。” 　　周嵩說道：“然後你再去總務科領些彈藥出來，分發下去，最好先提前統計一下。” 　　鄭三多說：“彈藥比較簡單，基本上都是用點45柯爾特手槍彈的，也有幾個用7.65勃朗寧子彈的。” 　　周嵩說：“好的。現在就去辦吧。” 　　過了一會兒等到鄭三多離開了辦公室，周嵩也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他來到了二樓的行動科科長辦公室。周嵩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辦公室秘書於楷固在旁邊的辦公桌椅子上坐著，看見周嵩進來後慢慢站了起來。 　　周嵩說：“小於，這二天有什麼重要電話嗎？” 　　於楷固說：“隻有稽查處的袁處長和警察局的申局長打來幾個電話。我都轉給顧處長了。” 　　周嵩點了下頭，慢慢坐在了原來雷科長的位子上，又說道：“有件事我差點兒忘了。晚上有行動。你去找一下小鄭，和他去總務科領四支湯姆森沖鋒槍出來，檢查好了試射一下，確保都沒有問題。” 　　於楷固說：“好的。那我現在就去了。” 　　周嵩點了下頭，說：“讓我一個人清閑一會兒。”他慢慢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張報紙。 　　等到於楷固離開了科長辦公室，周嵩走到門邊把房門打開向外望了一眼，確認安全後又把房門緊緊關上了。 　　周嵩又回到科長的位子上坐下，拿起了電話，撥通了二三零五的那個聯絡電話。 　　“喂？哪位？”是那個婦人的聲音。 　　“是徐姨嗎？我是清雁。”周嵩壓低了聲音說。 　　“我是。請講。”那個婦人說。 　　周嵩說：“請轉告韓瓊，今天晚上的和談已經暴露，一定要取消。” 　　那個婦人說：“明白了。再見。” 　　周嵩掛掉了電話後，心中長鬆了一口氣。他的做法多少有點兒冒險，不過就算出了辦事處也未必甩得掉黨通局的特務，事情緊急也隻有采取燈下黑的這一招兒了。 　　他又去了一趟廁所，在科長辦公室休息了一個多小時。 　　———————— 　　下午七點多。 　　顧處長的辦公室。 　　從表麵來看，保密局方麵已經做好了實施驚雀行動的一切準備。不過有些事情注定是一波三折的。 　　顧維新說：“他娘的！剛收到消息，事情又有變化了。” 　　周嵩在長春辦事處上班二年多來第一次聽到顧處長說臟話，心裡麵反而覺得稍有得意，他忙問道：“有什麼新的變化？” 　　顧維新說：“新七軍的龍參謀長臨時犯了胃病，和談改了時間了！” 　　周嵩試探地說：“龍國鈞一直身體好著呢，偏偏這個時間犯胃病。會不會是他們察覺到了什麼？還是我們這邊走漏了什麼消息？” 　　顧維新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老周，你多慮了。胃病不奇怪。他們做賊心虛，小心謹慎是正常的。咱們這邊知道消息的幾個人都是反復考察過的。” 　　周嵩笑了笑，說：“那就好。天網恢恢，可不能讓這一小撮人陰謀奸計得逞了。” 　　顧維新說：“不會的。過一會兒就讓大家散了吧。” 　　周嵩說：“好的。”隨後他又說道：“處長，他們原定的和談地點在哪裡？要不要派幾個人再去偵察一下？” 　　顧維新說：“在順天大街。不用了。我已經讓稽查處的幾個人去了。估計沒什麼意義。” 　　周嵩想了想，說：“好的。明白了。我下去了。” 　　顧維新說：“告訴所有人這幾天隨時待命。” 　　周嵩說：“知道了。”他在心裡麵又冷笑了一聲。 　　———————— 　　十月十六日。星期六。 　　上午十點多。 　　周嵩拿了一件東西來到了顧處長辦公室的外間。 　　他問餘彬秀說：“忙著呢？處長來了嗎？” 　　餘彬秀放下手中的報紙，說道：“老顧今天不來了。在家裡休息。” 　　周嵩說了聲“哦”，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餘彬秀笑著說：“老周，中午去六福居吃飯吧？聽說他們家的醬牛肉不錯。” 　　周嵩說：“好吧。正好這幾天有點兒閑錢。” 　　餘彬秀說：“你這是三句不離錢哪？就不能清高一點兒？” 　　周嵩隻好尷尬地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有幾件事能不能幫個忙啊？” 　　餘彬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涼開水，說道：“上輩子欠你的啊？先說來聽聽。” 　　周嵩從懷裡拿出了那個檔案袋，放在餘彬秀麵前，說：“這份材料你先幫我保管。不要放在處裡。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ｃoｍ 地方越安全越好。” 　　餘彬秀慢慢拿起了那個檔案袋，問道：“裝的是什麼東西？” 　　周嵩說：“不方便透露。總之是性命攸關。” 　　餘彬秀說：“看不出來，小心思還挺多。好吧。下了班我就把它帶回去。” 　　周嵩點了點頭，說：“還有一件事。可能有點兒敏感。希望你不要多想。” 　　餘彬秀說：“啥子事情？” 　　周嵩說：“據我所知，處長在1兵團司令部裡有個內線，昨天晚上有行動的消息就是他提供的。你有這個內線的什麼線索嗎？” 　　餘彬秀想了想，說：“老周，這可是機密。你問這個乾嘛？” 　　周嵩笑了笑，說：“我隻是懷疑這個內線不太可靠，有可能在兩麵討好，有些事情必須得多查證一下。” 　　餘彬秀想了一會兒，說：“看來你和老顧都是狗鼻子，靈得很嘛。這個內線具體是誰我也不清楚。不過我今年去中央銀行給他匯過二次錢，收款人的姓名是‘蔡琴南’。” 　　周嵩點了下頭，說：“是哪三個字？” 　　餘彬秀說：“草字頭的蔡，鋼琴的琴，南北的南。” 　　周嵩說：“好的。我知道了。那你忙吧。一會兒我上來叫你。” 　　餘彬秀說：“著什麼急嘛？今天小閔不在，你幫著我搞搞衛生嘛。” 　　周嵩笑了笑，說：“也行吧。反正上午沒什麼事情。”他心裡有些著急但此刻又不能顯露出來。 　　周嵩心裡想著如果能一直這樣乾些雜活，和誰也不用動刀動槍的，未嘗不是一件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