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鬆門山大約十餘裡外，金人謀克兼斥候隊長薩利摩，帶著自己的小隊，正在進行短暫的戰後休整。 　　他們剛剛清理完這座山頭上的宋國烽燧，守軍們根本沒有料到會受到襲擊，迅速就被全殲了。 　　薩利摩一邊擦拭武器一邊指揮：“找到所有的火種，集中銷毀掉，我們該去下一座山了。” 　　他清理火種的命令隻是為了多加一點保險，烽火臺中收集了大量的柴草等易燃物，隻需一點小火苗就能燃起大火。 　　當然，完顏貞下達的指示肯定是沒有這麼細致的，完全是薩利摩出於自己的經驗和責任感，才提出的追加措施。 　　且說薩利摩當初一時不慎，被餘慶所帶領的嶽家軍殘部陰了一手，損失不小，導致他一直提心吊膽，生怕被完顏貞算賬。 　　之後他為了消弭過錯，特地跑去菩薩塬大營請求支援，結果碰了個釘子，後續追擊前來刺探的嶽家軍又沒能成功，隻好垂頭喪氣的等待處置。 　　沒想到，一路率軍潛伏的完顏貞突然殺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薩利摩心心念念的朝天寨一舉攻破。 　　並且，事後審訊抓獲的俘虜時，薩利摩注意到這些人根本不知道嶽家軍的事，朝天寨並非如之前他想的那般，是嶽家軍管轄的地方。 　　白擔心一場的他這下反倒有些慶幸，還好菩薩塬那邊的猛安沒有聽他的建議出兵，否則萬一和完顏貞的主力撞上，自己可就沒法解釋掩蓋了。 　　當時的薩利摩長舒了一口氣，讓嶽家軍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吧。 　　不過，雖然精神上緩過來了，但身體上卻一刻也沒得閑。 　　作為完顏貞麾下的得力乾將，俗稱牛馬，薩利摩又接到了一個新的任務：連夜清理從鬆門山到梁泉縣一路上的宋軍烽火臺。 　　這是件十分辛苦且危險的任務。倒不是任務本身危險，而是因為失敗的可能性極高，隻要有一個盡責的守軍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將烽火狼煙點起來，薩利摩就得麵臨完顏貞的處罰了。 　　但是薩利摩並沒有做出任何抱怨，這僅僅是他從軍十餘年以來的日常狀態。 　　苦難會流向更能吃苦的人，艱難的工作也隻會落到能乾活的下屬頭上。 　　完顏貞對薩利摩任勞任怨的態度很滿意，這些精明強乾的部下隻要能再努努力，多加加班，到了明年年底，他就能坐上萬戶的位置了。 　　接到新任務的薩利摩不敢多耽擱，馬不停蹄的從朝天寨出發，開始一個個拔除宋軍的烽燧。 　　依著《武經總要》，烽燧的設立是三十裡置一處，但秦嶺地形不便，吳璘又甚是提防金人，因此進行了大量額外的布置，務必做到三烽相望。 　　毫無疑問，這明顯加大了薩利摩的工作量。 　　勤勤懇懇的他，到這會總算完成了大約七成的宋軍烽火臺的清理。 　　作為多年的底層，這些臟活累活對他來說駕輕熟就，一路無驚無險的撬開一個又一個的宋軍土壘，最危險的時候不過是其中一名宋軍士卒沒死透，發出了幾聲喉管被割破後的“嗬嗬”聲。 　　簡單休息完畢，薩利摩喊上自己的隊伍，準備朝著剩下不多的幾座山頭出發。 　　此時是入夜的時候，算起來他們已經高強度奔波了有近一天的時間。 　　依照最開始的計劃，等他將所有烽火臺清理完畢的時候，大概是今晚亥時，鬆門山上的金人大軍便將在這個點準備開動，天不亮的時候前軍剛好抵達梁泉城下。 　　然而就在這時，薩利摩最討厭的異常情況還是出現了。 　　站在他現在的地方，剛好可以遠遠的眺望到鬆門山上的金軍大營，也就是原來朝天寨的區域。 　　隔著這麼遠的地方，他看不清那邊的動向，更聽不見具體的聲音，隻能隱約看到一點點移動的火光。 　　那些火光極為微弱，得虧薩利摩夜間視力驚人，加上他提前知道自家大營在那個位置，方才能注意到這有些不尋常的動靜。 　　一旁的士卒過來提醒他：“謀克，我們該出發了？” 　　薩利摩並沒有動作，而是繼續死死盯著鬆門山的方向。 　　身為積年的老卒，他對於軍營的情況堪稱熟稔於心，僅僅通過火光的異動，就能有一個模糊的感覺：大營那裡出事了。 　　這下子，他不得不麵臨一個抉擇。 　　是該繼續之前的任務，去下一個山頭清理宋軍的烽火臺？ 　　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返回大營附近，過去幫忙支援？ 　　按常理來說，這個選擇很好做出。 　　清理宋軍烽火臺是完顏貞親自下達的命令，他們這支斥候小隊已經領命出發，後邊就算是發生天大的事也不乾他們的事。哪怕日後有人想以此責難薩利摩他們，也可以理直氣壯的用軍令來擋回去。 　　更何況，若非是薩利摩這樣視力絕佳，找書苑ｗww.ｚｈａoshuyuan.com 經驗豐富的多年精銳，正常人根本無法意識到，大營那邊的動作似乎有些異常。 　　反過來，倘若放棄眼下的任務，僅憑一個可能的猜測，自顧自的返回大營那處，就算幫上忙也未必有什麼獎勵，幫不上更是不必多說，一定會被追究自作主張的責任。 　　於情於理，繼續自己的任務才是更合適的選擇。 　　可是...薩利摩偏偏就是猶豫不決。 　　方才要是沒注意到也就罷了，如今既然發現了不對，便總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阻止他繼續前行。 　　遲疑了半晌，又半晌。 　　薩利摩艱難開口道：“所有人，跟我返回大營方向！” 　　“什麼？”眾人皆震驚。 　　做完這個十分艱難的決定後，薩利摩瞬間恢復了精神，他解釋道：“那邊有情況，我打算過去看一眼。” 　　“可是...”旁邊有人小聲道：“還差好幾個山頭沒清理，到時候四王子會發怒的。” 　　“無妨。”薩利摩早有預案：“我們走山路近道，腳程更快。如果大營無事，我們再趕回來繼續原先的任務，跑快些，來得及。” 　　眾人嘴上無言，心裡已經開罵了。 　　這可真是，加量不加價，領導去踏馬！ 　　薩利摩不再廢話，強行下令，引眾人從來時的路返回。 　　他在心中默默祈禱：“千萬可別有事。” 　　要是無事發生，那皆大歡喜，不過是更加辛苦勞累幾分罷了，算不得什麼。 　　可要是真發生了什麼事，說不得，到底會造成些什麼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