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他叫王陽明(1 / 1)

寂靜牢獄,再一次陷入無聲。   於謙雖是大明臣子中的一顆桂冠,但依舊受朱子理學所限,所思所想在禁錮之內。   以臣廢立君主這等事情,不敢想,也不能想。   “這裡環境太差,影響思緒,我們換個地方。”   季伯鷹一點桌案。   “換個地方?”   於謙還未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突然瞳孔一縮。   因為,他發現周遭環境已經是徹底變了,如夢幻泡影,卻又真真切切。   湧入鼻息的空氣不再是那般腐腥難聞,而是有著靜謐檀香,令人舒心寧神。   於謙定睛一看,這周遭布局,像極了國子監的學堂,卻又與印象中的學堂有所不同。   他的目光,落在左右垂下的豎幅之上,被那上麵的四言所吸引。   “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   “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緩緩念起。   最後,目光凝聚在前方的四個大字:知行合一。   這一刻,於謙怔住了,雷霆於腦海中轟鳴。   他的心神,如翻江倒海一般洶湧。   心底深處,仿佛有著一扇封鎖已久的門,正在緩緩敞開。   朱子理學對他心門所上的那把鎖,於這一刻,碎了。   於謙,本就是明臣中的一個異類。   在家天下的大明,他可以算的上是唯一一個認國不認君的主。   擁立朱祁鈺是這樣,迎回朱祁鎮也是這樣,坐視奪門之變亦是如此,他在乎的從不是朱祁鎮或者朱祁鈺的皇位,他在乎的隻有國之利害。   因為擁戴朱祁鈺才能守住順天,因為隻有迎回朱祁鎮才能徹底讓土木堡之變這場鬧劇結束,重塑大明國威,也隻有坐視奪門不顧,大明才能安穩進行皇權交接。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知行合一。   這也是為什麼,當於謙看見這凝聚王陽明畢生感悟匯就的‘陽明四句’,頃刻間便頓悟。   因為,他們本質上是同一類人。   深吸一口氣。   於謙朝著‘知行合一’四字,鞠躬行大禮。   這是學生之禮。   一旁的季伯鷹望著此幕,不由感慨,王陽明確實牛逼,聖人就是聖人,靠這麼幾個字就能收信徒。   “閣下可否告知,寫下此四言者,是哪位大賢?”   於謙開口問著,目光卻是始終在那‘知行合一’四字之上。   “他叫王陽明,所創之學為心學,是自孔孟朱子之後,最後一位聖賢。”   “王陽明…”   於謙眉頭皺著,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你不知道他也正常,他比你晚出生近百年。”   “往後於少保若有空,可與我一同去拜訪陽明先生。”   聞言,於謙表情再一次變了,他下意識望向季伯鷹,脫口問出。   “敢問閣下,這裡是何年?”   季伯鷹看了看於謙,這貨終於意識到了神奇之處,笑了。   “洪武十三年。”   一言出,於謙心神轟鳴。   “好了,現在可以說出你的答案了。”   季伯鷹之所以把於謙從天順時空的詔獄帶出,就是為了讓他看到這陽明四教,讓他脫離朱熹理學的束縛,將心中所思所想,盡數道出。   於謙深吸一口氣。   他略感有些混沌,但也明白了一件事,這眼前之人,大概率就是傳說中的仙人。   不然怎能穿破時空,行走在歷史之上。   “廷益,遵命。”   從這一刻的態度變化,便可看出於謙對季伯鷹的認可。   廷益,是於謙的表字。   “不過,廷益需要想一想,無法立刻給仙長回復。”   “嗯。”   季伯鷹倒也沒說什麼。   以臣論君之事,哪怕是於謙心門已開,也需要好好想一想,而季伯鷹也不想得到一個隨便的答案。   “明日辰時末,你我再論。”   “這樓中有房間諸多,你可隨意挑選一間渡過此夜。”   話音剛落。   憐香從一邊走了上來。   “大人,請隨奴婢來。”   於謙並未挪步,而是看向季伯鷹。   “仙長,我想四處看看。”   於謙出生於洪武三十一年,正是開國之末,開國第一朝的萬千氣象,對於任何一位有識之士來說,都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公可自便。”   季伯鷹沒有阻攔。   這洪武朝的治安絕對是歷代之最,再加上這裡是應天京都,不用擔心於謙走丟了或者是被人黑了。   “多謝仙長。”   “大人,請隨奴婢與這邊換衣。”   憐香再次行禮。   “嗯。”   於謙點了點頭,他總不能穿個囚服到處跑。   季伯鷹看著離去的於謙,折身上了閣頂雅間。   夜,靜謐安然。   圓月落下山梢,金烏破曉而起,第一縷晨光透過重重疊雲,照落在這片大明江山。   晨曦,萬物俱籟之際,清爽的風透過窗簷入屋,沁入鼻息。   季伯鷹立在床畔,他的身後床榻,憐香惜玉半搭著絲綢輕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玉足半隱,飄香青絲落在精致鎖骨的小窩上,婀娜身姿朝著窗戶方向側躺著,俏美的小臉依舊透著餘紅。   ‘唉,又是一夜未睡。’   太強,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一折騰就是一夜。   季伯鷹深吸一口氣,新的一天,到來了。   今天,將迎來大明第一期帝王培訓班的第二課,也是第一節實踐觀察課。   季伯鷹沒有喚醒憐香惜玉姐妹,一夜淋漓,兩人失水有點多,理應多睡上一會。   輕掩開門。   季伯鷹下了樓,第一眼便是看到坐在主堂內的於謙。   這位於少保,雙眼黢黑,顯然是一夜未睡。   “於少保,為何不睡。”   季伯鷹沿紅木樓梯走下。   於謙聞聲望去,頂著一雙熊貓眼,眼神中略帶幽怨,心想這地方的睡眠條件還不如詔獄。   畢竟他可以無視詔獄隔壁牢房的拷打慘叫,但屬實無法忽略鶯鶯之音,終歸是男人。   季伯鷹進而也是意識到怎麼回事,於謙入住的房間,就在自己雅間的正下方,而憐香惜玉姐妹又著實有幾分唱功,無奈一笑。   隻怪這年頭的樓板,隔音太差了。   “一夜思慮,想來於少保答案已經準備好了。”   “既如此,開始吧。”   “完事之後,我還要給你介紹一些老朋友。”   ‘老朋友?’   於謙一愣,這年頭自己還沒出生,哪來的老朋友?   “一會伱就知道了。”   季伯鷹笑了,帶著些許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