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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之間,季伯鷹有著一種自己在玩狼人殺的奇異錯覺。
隻不過,他現在並不是狼人,也不是平民。
他是,手握生死的上帝。
‘一’字落定。
這流轉在成化諸臣上空的火蛇,驟然竄下,精準落在了一緋紅官袍之身。
霎時,慘叫嚎哭聲頓時響徹整個奉天殿。
明之官袍,一品至四品為緋紅,五品至七品為青袍,八九品為綠服。
在眾人驚悚恐懼的目光注視之下,這位緋袍官員,在慘叫了幾息之後,硬生生被這火蛇當殿給焚成了一堆灰。
所有人,徹底嚇懵逼了。
他們原本以為,這應該就是開開玩笑的,畢竟大家都是明臣,都是給老朱家打工的。
尤其是這些身著緋袍的四品以上的高級打工人。
在他們看來,就算是要殺人立威,那怎麼輪也應該輪不到他們,這人怎麼不按常理出牌?上來就殺緋袍高官?這哥們可是戶部侍郎!
眼角瞥了瞥地上的那一堆骨灰,就連素來以瘋狗聞名的汪瘋狗都是跪在地上發顫,後背已經是徹底被汗水濕透。
“二。”
龍椅之上。
季伯鷹神色淡漠如常,他殺的這個戶部侍郎,略微有點印象,純貪官,該死。
話音落,又是一縷火蛇竄出,直接墜入人群之中。
“三。”
“四。”
“五。”
“……”
隨著每一道數字的聲音落下,這殿中成化諸臣之中都會有一人被當場焚成渣渣。
當然,季伯鷹特意避過了內閣的那幾位閣老,畢竟這都是嫌疑人。
而且他剛才所殺的這些個,全數都是成化朝有名的奸邪貪官,這些家夥一個個都是在歷史書上掛了號的,死不足惜。
“我,我我,我說!我說啊!別,別燒我!”
整個人趴在奉天殿中心,已然是嚇得徹底失禁的劉文泰,大聲高呼。
這個時候痛哭流涕,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他當然沒有什麼憐憫之心,並不是可憐剛才這幾個被燒成灰的成化諸臣。
他隻不過是心裡感到恐懼,害怕這火蛇一不留神就落到自己頭上,怕自己也變成那一堆灰。
方一開口。
這盤旋而出的火蛇,驟然停留,靜靜高懸。
季伯鷹瞥了眼流了滿地黃白的劉文泰,眼眸如刀,寒若深淵。
“說。”
一個字,如山一般壓在劉文泰心頭,讓他舌頭都在發抖。
“是,是是是,是萬,萬萬,是萬安!”
好不容易捋直舌頭說出這個名字,劉文泰猛的抬起頭,看向文臣之前的萬安大混子,連聲繼續開口道。
“小,小臣本是一個小小的七品通政院經歷,是,是萬大人找到小臣,萬大人找到小臣,威脅小臣,隻要小臣聽話,他保小臣一世榮華。”
“萬大人先是將小臣擢為通政院右參議,然後又將小臣調往了太醫院,給先帝禦用的藥方也是萬大人給我的,小,小臣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嗡…!
萬混子腦瓜子嗡嗡作響。
接著,驟然站了起來,滿臉氣急敗壞的指著劉文泰,環顧左右而罵。
“他毀謗我!”
“他在毀謗我啊!”
呼~!
驟然,半空火焰大漲。
隻見從這半空火球之中,有著一條巨大火龍迅猛沖出,頃刻間便是環繞在萬安周身,龍首猛的張開,火星子直撲萬安臉上,山羊胡子頃刻間被燒了半茬。
那熾熱的灼燒溫度,讓萬混子一時都分不清身上的汗究竟是熱出來還是嚇出來的。
“閉嘴。”
季伯鷹瞥了眼高喊毀謗的萬安。
其實對於劉文泰的幕後指使之人,季伯鷹稍微猜一猜也能夠猜到是這萬安混子,因為作案是需要作案動機的,而萬混子就很符合這一點。
這萬安混子之前是成化朝的內閣首輔。
雖然,萬安在成化朝素有‘混派掌門’之稱,但混子,並不代表手中沒有權。
他萬安畢竟是成化內閣首輔,成化帝朱見深隻是將關乎大明走向的大決策牢牢握在手中,一些朝廷中的日常邊角料瑣事同樣是歸於內閣處理。
萬混子自認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就單靠著這些邊角料,一年下來,輕輕鬆鬆貪個百萬兩白銀,而且還不用管事背鍋。
所以萬混子的每天日程是這樣的,早上睡到自然醒,醒了後就是去內閣喝喝茶,興致來了就去指導指導各部的日常工作,晚上回家再和剛納的小妾玩上幾把精彩刺激又短暫的鬥地主,主打的就是一個享受生活,拒絕內卷。
可是。
自從去年開始實行的朝野大改革之後,一切都開始變了。
先是萬安大混子內閣首輔的位置被強行擼了,而且還把李秉這個老頑固給弄了上來。
接著,考成法實施,他這個內閣次輔要背各種責,上班的時候想摸魚都摸不了。
然後又是各種衙門拆分,尤其是能夠大筆大筆搞銀子的戶部工部,皇家白銀總行從戶部單獨脫離,工部的一部分建築經費則是並入了天工院,兵部的軍費更是由皇帝陛下親自盯著,這讓萬混子搞錢的路子都沒了。
尤其是皇家天工院,每天大批大批的研發經費從萬混子眼前飄過,可萬混子連摸都摸不著,隻能看不能摸,那叫一個心痛到窒息。
總結來說,自從大改革之後,官位降了、工作卷了、收入少了,萬大混子有意見了。
但是。
僅僅隻是這些原因,還不足以讓萬安選擇鋌而走險,畢竟這可是全家跟著一起掉腦袋的大事。
而且,單純乾掉一個皇帝,並不足以徹底改變萬混子的處境。
除非,能親自再搞上去一個。
“我給你三息時間。”
聞言,咯噔。
萬安的這張臉,膚色比此刻棺材裡躺著的朱見深還白,眼角顫巍巍的掃過身邊這條環繞著自己的火焰之龍,額頭已然是密集汗珠。
一咬牙,一跺腳。
撲通。
又是跪了下去,又到了飆演技的時間,一秒大哭。
“老臣,老臣也是被逼的啊!”
“老臣所做的這一切都是遵崇王殿下之命行事,一切的一切都是崇王之謀!請仙人明察!請英宗皇帝明察!”
“老臣該死!老臣對不起先帝!老臣不該鬼迷心竅,一時糊塗!應該寧死也不可聽從崇王之命!”
萬安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左一個耳巴子,右一個耳巴子。
這演技之逼真,輕鬆奧斯卡影帝。
砰。
一個響頭磕了下去,殿中都有著陣陣回響,可謂真正的頭破血流。
此刻的萬安心裡很明白,現在事情既然已經敗露到這個地步,繼續脫罪已經沒有用了,也不可能脫罪了。
現在隻能把一切所有的鍋都拚命往外甩,看能不能盡可能保住一條命,就算保不住自己的命,也盡量避免被平推九族。
“這幫狗東西。”
“一個個都該殺。”
老朱掃過這殿下群臣,眼眸厲色。
若不是顧及到自己的太祖身份,這會老朱都已經親自提刀下去砍人了。
另一側的黑化朱祁鎮,聽到萬安話語之際,則是眉頭皺了起來,因為他並沒有聽過‘崇王’這個封號,腦子裡更是沒有半點印象。
他可以百分百確認,在天順之前,大明必然是沒有崇王這個王號。
朱祁鎮不知道,可季伯鷹知道。
崇王二字入耳的剎那,一個名字,於腦海中蹦出:朱見澤。
崇王朱見澤,天順帝朱祁鎮第六子,生於朱祁鎮被囚禁南宮之際,也就是景泰六年,生母為孝肅皇後周氏,與成化帝朱見深屬於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朱見深駕崩之後,如果要從外藩尋找合適的藩王來繼位,現年二十三歲,與朱見深一母同胞的朱見澤就是最完美的選擇。
或者說,是絕對的不二選擇。
‘好家夥,繞來繞去,原來是在這等著。’
瞬間。
季伯鷹明白了其中的鏈條關係,看似是一場醫療事故,本質上則是一場針對皇位的權謀政變。
成化朱見深之死,整個過程可以匯總如下。
前提:朝野大改革之下,原本身為內閣首輔的萬大混子不僅失了權路,還斷了撈錢的門路,以及不得不背一身的KPI,可萬大混子的自身能力擺在那裡,根本完不成領導安排設定的KPI,而完不成的話,他可能連內閣次輔都沒法當,說不定就得回家挖紅薯了,這等於是把他逼上了絕路。
事實證明,不論古今,KPI都使人瘋狂。
而與此同時,在新改革的儲君製度下,原本應該是帝國第一順位繼承人的朱佑樘,在長到十五歲之前,卻是被排除在了繼承人之外。
如此一來,朱見深的同母胞弟朱見澤,實際上就成了事實上的帝國第一順位繼承人,但這個第一順位繼承人是有一定時效的,約莫在七年之後就會自動喪失。
這讓原本對皇位沒有任何想法的朱見澤,腦瓜子開始動其他心思了。
人就是這樣,當你完全觸及不到的時候就不想,可當機會擺在你麵前,誰都想去試一試。
達成合作:萬大混子急需改變當前現狀,期望自己能夠重回每天喝茶撈錢打豆豆的美好生活,朱見澤則是想要坐上皇位,體驗一把九五之尊的爽感,所以大家彼此訴求一致,準備梭哈一波,乾掉朱見深。
實施過程:由萬大混子這個當朝次輔出手,悄無聲息的將遊離在朝廷邊緣,壓根無人在意的劉文泰包裝成當世神醫,將其從一個通政院的七品小官,以‘神醫’之名,神不知鬼不覺的挪進了太醫院。
這個操作,完全不會被人注意。
畢竟太醫院這種地方都是徹底遊離在權力中心的幾百裡外,鬼都不會搭理。
而等到朱見深身體抱恙之時,萬大混子略施小計,讓太醫院派出了冠有當世神醫之名的劉文泰前去給朱見深看病。
順溜的做到這一點,這對於一個當朝內閣次輔來講,並不是什麼難事,而且派出神醫給皇帝看病,那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結局:朱見深連拉十天十夜,崩。
而且如果季伯鷹沒有猜錯的話,對汪狗這個宦官集團的操作,萬大混子應該還是有必殺後手的,絕不會任由汪狗推著僅有八歲的朱佑樘上位,不然這之前的操作都是白費。
畢竟。
大明不是大唐。
汪狗這麼一個內廷太監,就算是再牛叉,也掌握不了帝國軍隊,根本沒有擁立天子的資格,包括汪狗背後的萬貞兒也一樣,一個後宮貴妃,從法理上同樣定不了天子之位。
所以,就算今天汪狗在奉天殿殺的再歡,那也隻是過過刀癮,成不了事。
在這成化大明,能夠從法理之上,唯一有資格定出下一任天子人選的,隻有一個人。
那就是,朱見深的生母,當朝皇太後周氏。
若是沒有猜錯,在萬安這老混子的袖子裡,估摸著應該藏著一封周太後的諭旨,這就是周太後冊立朱見澤為下一任天子的詔書。
畢竟對於太後周氏而言。
一個沒什麼感情的八歲孫子和一個自己親手帶大的二十三歲的小兒子,從這二者之間做選擇,那當然是選親兒子了。
而且史載很明確,周太後極其疼愛自己的這個幼子,為了把朱見澤多留在京城一些時間,百般要求朱見深延緩朱見澤就藩封國之事,直到朱見澤二十一歲,實在是沒辦法拖了,這才準許朱見澤離京就藩。
隻要周太後的這封冊立朱見澤的詔書一出,汪狗基本就沒得玩了。
“兄長,依咱的脾氣來定,定把這賊子燒成灰,滅其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