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何故皺眉,近日想必是為祿兒的身後事憂思傷神,臣妾這段日子也聽說了外朝的一些風言風語,見三郎這般勞神,真真是讓妾身好生心疼。”
“三郎且站起身來。”
“就讓妾身在這溫泉池中,好生為三郎解一解心中煩悶。”
言罷。
點絳唇輕啟。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美人一點絳紅唇,白雪留香繞龍龜。
“玉環。”
聞言至斯,李隆基看著有著準備動作的楊玉環,臉色微訝。
自從二人相識至今,他從未對楊玉環有過過分要求,極盡心力的嗬護著。
而這一次,楊荔枝竟是主動要求如此,這讓他的一顆老邁之心,不由加速了起來。
“朕準備好了。”
李隆基深吸一口氣,緩緩從這溫泉池起身。
而就在這時。
溫泉池畔,有著五道身影,驟然出現。
這一趟唐時穿行,季伯鷹隻帶上了老朱以及李二一家三口。
因為趙大等人沒有必要跟著一起來,現在正與那幫大明各時空的天子儲君一般,都在醉仙樓中通過36D全息投影觀看著這一切,默默在幕後吃瓜即可。
人影驟然出現,這讓正準備得享升天之樂的李隆基,瞳孔猛的一縮,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縮回了溫泉池中。
身軀雖在溫泉池中,整個人卻是從頭到腳感到一股透心涼。
‘朕這該死的直覺,怎麼就這麼準!’
這一突然的變動,楊玉環亦是驚的花容失色。
為了撫平所愛之人的創傷,她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好不容易才終於鼓足勇氣張開嘴,沒想到卻是遇見這般意外。
這會連忙是將身軀脖子以下的區域身段,皆是盡數隱沒在溫泉池之下,唐朝風氣雖較為開放,但她還沒有開放到可以祖孫共享的地步。
“皇,皇祖父,皇祖母,太皇祖父。”
望著這出現在池畔的五人,李隆基恭敬出聲。
對於李隆基來說,半年之前,他就已經感受過一次被祖宗們支配的恐懼,這會乖巧出聲,再不敢有分毫張狂。
‘一把年紀玩這麼花,也不怕猝死。’
季伯鷹掃了眼李隆基剛才的準備動作,不得不說,在華夏這幫子帝王之中,這老小子的身體絕對可以算的上是佼佼者。
安史之亂,馬嵬驛之變,李隆基被自個兒子逼退下臺之後,還繼續做了六年的大唐太上皇,一口氣活到七十八歲高齡才咽氣,而且這還是因為李輔國給造的鬱鬱寡歡。
若不然,如果能優哉遊哉的過著神仙日子,李隆基活個九十歲問題不大。
這李隆基一生,最大的缺點,就是命太長。
“如實告訴你的先祖。”
“你之一朝,宦官情況。”
季伯鷹瞥了眼李隆基,淡淡開口。
一語話音落。
李二看向李隆基的眼眸瞬息如刀,似是要當麵把李三郎給活剮了。
“說!”
李二之音,凜冽肅冷。
旁側的李治小野雞和武曌,這說不上是夫妻還是母子的二人,同樣是眼神冰寒的看著李隆基。
且不論這一家三口之間究竟是有著怎樣的扭曲人倫的道德問題,他們至少都是有著一個共同的理想。
那就是確保他們為之奮鬥的王朝,能夠昌隆繁盛,能夠盛世繁華,這是他們一致的夙願。
咕嚕。
被三大祖宗盯著,李三郎額頭冷汗細密,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他雖然是已經老了,但並不是傻了,歷史證明他並沒有海爾默茲,瞬間就明白了事情所在,這是來興師問罪了!
自個朝的宦官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李隆基自個當然是門兒清楚。
倘若自己今天一五一十的把實話都說了,那今兒個估計就徹底廢了,可能都不是折幾根肋骨的問題,估計一同戰鬥了五六十年的老兄弟都得斷。
“太皇祖父,玄孫李隆基斷不敢違背太皇祖父之祖製,對待宦官,我堅決執行著內侍省不可官居三品以上的原則底線。”
“這一點,整個大唐臣民都可以為我作證!”
李隆基臉色正肅,字字鏗鏘。
在李三郎看來,隻要不當麵承認,那祖宗們就沒有揍自己的理由,大不了自己偷摸摸下一道聖旨,把這些宦官都權且降到三品以下,往後再提上來就是了。
反正大唐就是咱家,咱李三郎是一家之主,還不是咱說了算!
接著。
李隆基一臉正色的看向身邊的楊玉環。
“貴妃,你說是也不是。”
突然被問起的楊玉環,小臉一愣,她從不關心政事,哪裡知曉這些,隻是下意識順口道。
“聖人說的是。”
李隆基連忙接話。
“世人皆知,貴妃不會撒謊!”
“天地為證,日月可鑒!”
就在此時,殿門外有著一道聲音傳來。
“聖人,驃騎大將軍、右監門衛大將軍、渤海郡公、內侍監高力士高公公在外覲見。”
嗡…!
李隆基瞳孔一縮。
直呼:唱尼瑪的名啊!
這短短的一聲唱名,徹底撕破了李三郎這完美無瑕的演技。
同時,李二、小野雞、武曌,這一家三口都是聽的瞳孔猛然一縮,眼神中透著難以置信的驚駭,以及無法遏製的憤怒。
這驚駭和憤怒,皆是來自於這一句短短的唱名,其內透露了太多的信息。
何時一個去了勢的宦官太監,竟然能在大唐做到驃騎大將軍這等高官,這可是武將中從一品的散官之銜,說好的內侍省宦官不可三品以上呢?
溫泉池畔。
李二緩緩半蹲下身,注視著水中的李隆基,臉上帶著和藹可親的微笑。
抬手,拍了拍李隆基的臉,神色一狠。
“看來你把老子的話當屁放了。”
“來,繼續編。”
李二音落。
嘩啦。
隻見大唐玄宗李隆基,以七十老邁之軀,一個鯉魚打挺,竟是直接從這溫泉池中蹦躂了出來,也顧不上身上穿沒穿衣服之類的大體。
從鯉魚打挺到下跪,動作連貫、一氣嗬成,直接就在李二麵前跪了。
蚌~!
接著便是一個響頭磕下。
“太皇祖父,我錯了!大錯特錯!”
“請太皇祖父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
‘砰’。
溫泉炸魚,水花四濺。
李二直接一腳把李隆基踹回了溫泉。
這一腳之力,李隆基這半年來養的傷算是徹底白忙活了。
哐當!
殿門外,聽聞屋內聲響的高力士直接推門而入,一臉的著急護駕之色。
“聖人可安!”
高力士前腳剛一入門,七道目光頃刻便是盡數集中在他的身上。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當高公公抬起頭看清這殿中之景,尤其是對上李二那冰冷眼神的剎那,整個人身軀一顫,瞳孔猛的一縮。
半年前,他可是親眼見到這位祖宗一刀砍了安胖子,恐怖如斯。
接著,高力士主動變成了一個睜眼的瞎子。
“咦,真是奇怪,這溫泉殿怎麼一個人也沒有。”
“聖人去哪裡去了?”
“來個人告訴我,聖人去了何處?”
高力士嘴裡一邊說著,一邊怎麼進來的怎麼往後退,關門的速度比誰都快,心跳都快爆炸了。
“兄長,這高力士還算機靈,也不知當年是否真為高力士脫靴了。”
季伯鷹身側,老朱瞥了眼退門而出的高力士,樂嗬笑著。
“話本之言,不可當真。”
季伯鷹瞥了眼遁走的高力士。
以高力士所處的地位,以李白迫切入仕之心,斷無可能發生力士脫靴之事。
“話說。”
“其實咱覺得,唐朝這幫宦官之所以能夠做大,實則核心問題也不在李隆基。”
老朱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季伯鷹閑聊著。
“對了兄長,正德那小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言語至此,老朱不禁是皺起了眉頭。
畢竟。
正德大明原本是老朱這幾個大明祖宗最為看好的明中期種子選手,可現在卻是撈了個全班倒數第一,身為大明太祖,身為大明天子進修高校的教導主任,老朱當然會掛念在心上。
“正德大明的狀況,等會你與我一同查看。”
對於正德大明的問題,季伯鷹沒有正麵回答老朱,因為他現在也沒有查看武宗的問題究竟在哪裡。
但結合上一次永樂朝國祚驟降的情況來看,大概可以確定,正德大明一定是在某個關鍵點出了顛覆社稷的大問題,這才以致於國祚出現崩盤現象。
老朱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他確實也很好奇,究竟是出現了什麼問題,能夠讓本應如日中天的正德大明崩盤至此。
而就在老朱和季伯鷹閑聊的這一小段時間,李二一家三口已經逮著李隆基,讓李三郎把玄宗朝當下的宦官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個清楚。
當聽完李隆基的詳說之後,李二徹底爆炸了,‘啪啪啪’的上手就是給了李隆基幾個大耳瓜子。
尤其是最後那一個巴掌,直接蹦了李隆基兩顆後槽牙。
甚至連脾氣素來溫和的李治小野雞都是忍不住了,拿出平日裡鞭策武媚娘的力氣,狠狠的給了李隆基幾下,這才停下手來。
唯有七十老嫗武則天,看在同為老年人,看在同為骨質疏鬆的份上,隻是對李隆基這個親孫子進行了幾句口頭訓斥。
“皇祖父,太皇祖父,我所用之宦官,高力士、楊思勖,皆非惡人,皆為有才之輩,皆為國家之棟梁,為何要這般罰我辱我!”
“我不服!”
“我抗議!”
“我要求公平公正!”
時隔半年再次挨打的李隆基決定豁出去了。
畢竟當年也是敢於發動政變的一代人傑翹楚,豈能就這樣被祖宗白白的又打一頓,高低定要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李二聞言,正欲暴打。
突然響起的仙師聲音,讓其暫時扼製了暴怒之魂。
“我來問你。”
季伯鷹站在旁側,垂眸掃了眼李隆基。
“明天是下雨還是天晴。”
一問出。
正值滿心不服,勢要將公平公正進行到底的李隆基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