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盜馬案 第十二回 “東鄰昨夜報吳姬,一曲琵琶蕩客思。” 琵琶客,妓院高樓之中,一處房舍,一個美嬌娘正坐在一個公子懷裡。 “希若你快說啊,來這花茶坊能為何事呢?” 沈雁回這才知道,所謂花茶坊原來是這樣的風月場地、雲雨之所,自己身前躺臥在懷裡的美艷娘子卻是個女妓,又似乎是娼妓之流。但卻不知道如何應對,又被緊緊抱住,就說道:“姐姐快請起身,誤會希若了。我乃是被人宴請至此,對於姐姐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盼春兒仍不鬆手,“你怎地胡說,想來是妾讓希若瞧不上了。”就往下撥除衣衫,漸漸露出玉石一般的肌膚。 沈雁回早看見,忙抬手去攔,竟被盼春兒一把抓住,不肯撒手。 盼春兒嬌滴滴說道:“希若不必約束,此間靜謐,不會有人來打攪。隻有你我知道,如何還怕,索性就與姐姐一起荒唐。”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貞。此間不隻你我,天地日月,氣象河山,常伴周身,希若不敢忘記。” “你們男子,都是這般,嘴裡說著仁義道德,心裡眼裡卻早脫得赤條精光。分明還是娼流最賤!” 沈雁回不再言語,反而伸出另一隻手,捧起盼春兒柔美的臉龐,看著盼春兒,緩緩說道:“姐姐一路走來,一定不容易。希若不是旁人,你卻不用再作戲,希若看見姐姐,就仿佛是家姐一般,心裡喜歡,才請你一起用飯。如此而已。” 就見盼春兒慢慢鬆開沈雁回的手,淚眼朦朧起來,突然又抓過他的手,將沈雁回的手直拉入自己懷中,貼在胸前。 盼春兒不由得低下頭,臉上顯現出微紅的光暈,“你大約沒碰過女人吧,姐姐卻想給你,”忽然將懷中的手拋出,似乎濕潤了眼眸,“隻是我已然臟了。” 就起身從沈雁回懷中離開,坐在一旁桌前。 沈雁回拿出手帕,遞給盼春兒擦拭眼淚。兩人一見如故,就訴說衷腸。原來盼春兒乃是官宦之女,受朝廷株連,失了自由身,流入娼妓之中,做起床笫事情。 盼春兒擦乾眼淚,微微一笑,說道:“姐姐這行當,有時候難免自傷,今日卻有好運,認識了希若弟弟。” 沈雁回皺起眉頭,問道:“卻不知道替姐姐贖身需要多少銀兩?” 盼春兒看著沈雁回,淡淡一笑:“傻弟弟,姐姐不要你白白花費這麼多銀兩,你就算有能力幫我,可知道如同姐姐一般飄浮的女子又有多少呢。希若的真情姐姐心領了。” 說完掩麵逃出屋舍去了。 沈雁回就穿上衣衫,也出了房門,就去詢問老鴇媽媽盼春兒的身價,老鴇便拿出文書,言說有幸未列教坊籍,竟然要銅錢五百貫。 沈雁回記下轉身去了,到了驛館,翻開包裹,清點銀兩,一兩白銀大約一貫錢,一貫錢大約一千文,也隻有兩百貫。正在愁悶時候,外麵有人輕輕敲門。 沈雁回開門一看,竟然是司馬小白和司馬小小。 小白背著包裹,就進了門內,“希若兄弟,請恕剛才不能奉陪,現在匆忙找來,是來告辭的。” “兩位就要離開洛陽?” “是的,如今西夏兵士已經回去,我們丟了白馬,就不去江南,仍回總部開展工作。希若是回去大名府還是就在洛陽?” 沈雁回就說自己要去延安府投靠親人,小白就邀請他一起上路,還答應幫他尋找親人。沈雁回便說:“我搶了你們的白馬,如何敢和你們同行呢?” 小白笑道:“那玉獅子尋常人也騎不得,希若能騎,就騎著不妨。” 小小也在一旁點頭說玉獅子行會已經歸還西夏了。也邀請他同行,車船方便,相互也有個照應。 沈雁回才說,“隻是現在,我卻還有一樁事情未了,不敢教你們等久了。” 這時候小小就生起氣,轉過身去。 小白說道:“希若可是要為琵琶客那個娼妓贖身?” 沈雁回也不掩藏,“的確有這個意思。” “天下娼妓何其多?希若就能全部贖完嗎?就讓你贖了一個又怎麼樣,你會娶為妻妾嗎?” 沈雁回竟不能言,心下想著事情,也不覺得奇怪。 小白覺得不值,就說:“區區娼妓竟要銅錢五百貫,這才是明搶。銅錢一貫就是一千文,五百貫整整五十萬文,京城居民,一日不過一百文而已,一年不吃不喝才得三五十貫,五百貫就是人不吃不喝也要十年。這些娼妓如何熬得過十年呢!她們一生就注定在裡麵出不來了。” 沈雁回並不言語,小白知道沈雁回年少幻想,必然不聽勸,就往桌上扔下包袱,說道:“你救助過我們行會,我們不說報答,按規矩總有些獎賞,這裡有白銀整五百兩,怎麼都夠你換五百貫了!” 沈雁回想要,又不甘心,皺眉思索著。 小小生氣道:“希若哥哥定是喜歡上那女子,就當是借給你,是你欠盜者行會的賬,將來籌足銀錢再還上。我們先行趕路,就請希若你盡快處理完畢追上我們。” 兩人也不給沈雁回拒絕,直接出了門去。返回陜北了。 沈雁回打開包裹,沉甸甸的果真有五百兩白銀,也顧不得許多,急忙趕去琵琶客茶坊。 找到老鴇就商量盼春兒贖身事宜,老鴇一臉難色,吞吞吐吐的,說道:“想不到爺您並不是說空話的,還是個君子,隻是盼春兒沒那個福分了。” 沈雁回就詢問原由。 老鴇輕描淡寫道:“午後來了幾個過路的客商,十分闊綽,點了好些女妓陪伴,有一人酒多色迷,想玩弄盼春兒,盼春兒不知怎地,硬是不允,推搡幾下,竟跌下樓閣,一頭撞死了,她平日裡都乖巧的很,今日卻反常,怕是鬼纏上了吧。” 沈雁回猶如晴天霹靂,卻不相信,就將金銀包袱打開,清點與老鴇看。 老鴇看得眼花,盯著銀兩,笑嗬嗬道:“大爺您年輕,不知道溫柔鄉裡更有纏綿,讓媽媽我給你找些更好的,你把玩把玩,贖個中意的回去自耍,不也合適?” “老媽媽休要欺瞞,若是姐姐不願意贖身,我花些銀兩請媽媽引領我們見上一麵。” 老媽媽嘟囔著,“爺再挑挑別的人吧,樓上可不缺少達官貴人連罪的後代女子,也都百依百順,膚白貌美,善解人意,有些還在戶籍上呢,相信媽媽,一定找合適的讓爺您愉悅。” 沈雁回冷笑道:“媽媽是想加錢吧。”於是將身上兩百兩也拿出,“隻管把盼春兒姐姐的賣身文書拿來!”急切間露出身後的寶劍,似乎就要出鞘。 那老鴇就從懷裡拿出一張官府畫押的文書,她遞出文書,按壓著銀兩:“你倒真有情義,老身也不詐你,還是先前的價格。隻是活的沒有,她現在正運往南郊城外,大約已經下葬了。” 沈雁回急搶過文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仔細驗看,收回兩百兩,放下五百貫,跑出茶坊,躍上玉獅子,徑往南郊荒原趕去。 照夜玉獅子非比尋常,半炷香功夫就到了南郊,那時候,野外四周,白茫茫落了一片寂靜。突然鬆林中一片暗黃刺入眼簾,正是一口棺木。 他縱馬趕過去,這時候幾個人正要蓋棺下葬,沈雁回跳下馬,就問:“敢問幾位,下葬者何人?” “琵琶客一個苦命的女子。不知怎地死了,隻怕老鴇私吞了她的財產,隻購得這樣一口薄皮棺材。” “可否,可否容我上前瞧看?” “你自看不妨,不可太久,恐怕耽誤了時辰。玩弄她的人這樣多,隻有你來相送。” 沈雁回強忍著不去顫抖,他看見棺木薄薄的一層,裡麵果然有一個年輕女子,定睛一看,就見盼春兒躺在裡麵,臉上如同滿天大雪一樣蒼白。竟自喘了一口粗氣,也白了臉,愣在那裡。 身後幾人就催促,沈雁回便從懷中摸出贖身文書,放在盼春兒胸前,正巧碰掉幾個首飾,落在盼春兒身邊,就索性贈與陪葬。 緩緩說道:“我知道贖不完這樣多的女妓,但是有了姐姐一個開始,一定會有下一個,不就是好大一個希望麼!” 接著轉身摸出幾錠銀錢:“勞煩幾位將這位姐姐好好下葬,多焚化紙錢。我感激不盡。” 說完,飛身躍上大馬,背起行囊,消失在飛雪中。 遠天白日,竟然遙遙有月影,那月正清冷,似乎黑白分明,刺向蕓蕓眾生、茫茫大地,誰竟也逃避不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