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正站在城市中的空地上看著周圍的人來來往往將打包好的一件件物資裝上運輸車。 正值晌午,烈日將地麵曬的發燙,熱浪撲麵而來,升騰起的空氣將大地淹沒,將整片城市的廢墟籠罩在火一般的空氣中。天氣熱的要命,祁正隻覺得自己被關進了蒸籠,汗水順著臉頰不停的流下,一滴滴的從臉龐滑落,滴在地上。 數十輛滿載著物資的車已經裝車完畢準備出發,在車前麵的廣場上站著幾排人影。有些人早已哭的稀裡嘩啦,或許是在慶祝從災難中死裡逃生,或許是因為在那場席卷了整個城市的病疫中絕處逢生。歡喜的淚水模糊著所有人的雙眼,在這片廢墟之上,所有人都在為這裡幸存下來的人歡呼,所有人都在為每一個馳援這裡的人加油。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似乎說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曾經祁正也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感嘆全國的同胞是一心的,現在他明白了。或者說,當他看到浩浩蕩蕩的車隊義無反顧的是進這片廢墟的時候,無數的運輸車裝滿來自全國各地的物資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 所有人的眼眶裡都盈滿了淚水,這是劫後餘生的喜悅,這是銘記於心的感動。 短短的一個月裡,青山市的市民或者說青山市大災難的幸存者們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伏。可能在一個月以前,他們是成功人士,他們是超級網紅,他們是高考狀元,但這個無情的世界摧毀大門的成功隻用了一個瞬間。 他們失去了自己曾經擁有著的一切,金錢、權利、地位、愛情、親人甚至是家庭,就在那一晚和之後的幾天裡化為烏有,成為了多年後恍惚的一個伏筆。 祁正聽著無數人的痛哭,眼角也不禁泛起一絲眼淚。他還隻是個孩子,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但他已經在這個年紀承受了太多不屬於他的痛苦。曾經的他試圖拚盡一切逃離那個地獄般的校園,可現在他才發現,學校比起眼前的災難來已經輕鬆太多,最少不用擔心疾病、死亡、饑飽和冷暖,可現實不一樣,它會用最響亮的耳光抽醒每一個做著青天白日夢的人。 所有的誌願者對著僅存的一點幸存者招手示意,然後登上車輛看著站在廣場上的人在後視鏡裡的身影越來越小。全青山市七百三十萬餘人,現存十六萬,這是他們努力到極致的結果。盡管在無數個日夜裡,他們放下了自身的安危到廢墟裡麵尋找幸存者;盡管在無數個日夜裡,他們拚盡了一切救助每一個傷員病人;盡管在無數個日夜裡,他們放棄了休息的時間照顧每一個還躺在救助站裡的身影,可這依舊無法挽回每一個在炎炎夏日裡與他們踏入了不同世界的生命。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這座城市的幸存者從三十多萬人急劇減少到原先的一半不到。這其中幾乎全部都是死在了那場流行在遇難者之中的病疫。盡管有苗遠這樣的非凡者在暗中幫助,但是力量依舊不足,還是有太多的人沒能挺過來。 這一年的夏天,太多人離他們而去;這一年的夏天,太多不幸降臨在這個城市。但他們依舊又重新來過的資本,他們依舊擁有未來。 “我先走啦!”祁正聽到顧一先朝著他們大聲的吶喊,有手在空中揮舞的如一條飄揚的海帶,“中海再見啦!” 苗遠朝著他擺了擺手,目送著他們的車隊緩緩啟動駛向遠方。 “你擋到小祁正了,誰願意看你啊。”顧一先朝著苗遠大喊了一聲,“你那張老臉我看著都快煩了!” 苗遠沒有多說什麼,嘴角向上一翹,笑著朝顧一先的方向豎起食指勾了勾指節。 不遠處的殘破建築物堆之中已經清理了一條可供車輛行駛的道路,一輛輛大大小小的運輸車和大型客車載著人和物資離開青山市。在祁正目光所能看到的市區裡零零散散的分布著幾輛挖掘機,這是救援隊搜救幸存者時留下的,現在他們留了下來,等待著大部隊的到來,他們將在這裡重新建起一座新的青山市。城市的邊緣已經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大片的黃色施工車輛停在了廢墟的邊緣。 在未來的幾年之內,他們將會是這裡的舞臺,而這裡就是他們的主場。 短暫的喇叭齊鳴,似乎是在送行依舊殘留在這裡的亡魂,又像是在催促幸存者上車,離開這裡。這座殘敗的廢墟已經無法再住人了,他們會被安置到就近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少數像祁正這樣被收養的人會被送到他們新父母所在的城市。 祁正就這麼看著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市,或許這一次是真的要說再見了。曾經無數次,他想要逃離這裡,遠離那個帶給他噩夢的學校,逃離那個留給了他無數煩惱的家庭,可現在看來,那時的想法似乎愚不可及。祁正笑了笑,仿佛否定了曾經的自己。他朝著自己家的方向招了招手。再見了,下一次再看到這裡就是另一番模樣了。 “走吧,你在這裡都站了幾個小時了。”苗遠猶豫多次終於還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斷了祁正的思考,“都快要到傍晚了,咱們出發吧。” 祁正抬頭,才看到日影已經偏西,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撥弄著太陽的方位,讓時間看起來是如此的不經用。 “走吧。”祁正長嘆了一口氣,“不能再留戀過去了。” 環顧了一下四周,除去幾輛正在搬運著破碎的混凝土塊的挖掘機意外,再看不到什麼車輛了。 “我們要怎麼走?” 開挖掘機?祁正肯定是不信的,就這玩意別說開到中海了,就算到城市外郊都不太可能。 “用一點特殊的小手段。”苗遠神秘一笑,指尖再次冒出幽藍色的光芒。 不等苗遠再次開口,祁正便自覺的閉上眼睛,這幾天裡他已經通過靈視體驗到了這個世界的瘋狂之處,而這也讓他對非凡的危險有了不少的印象。 瘋狂、痛苦、囈語、嘶吼、掙紮、煎熬,非凡力量的恐怖似乎匯聚了這個世界的所有負麵力量,以一種無法規避的方式呈現出來。 苗遠在地上畫了一個並不大的圖案,看上去類似一個陣法,圖案的中間是四條豎線,以一種可以展現出空間立體感的方式擺放。外麵是三層同心圓,每兩層圓圈之間都有一些花紋或字母。 隨著苗遠的停手,圖案上也亮起了一道白色的光芒。 他站起身,拉著祁正走進圖案內,腦海中浮現起了一個地方,一個溫馨而又舒適的地方,他的家。 一陣刺眼的白光閃過,站在圖案內的兩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在地上的陣法般的圖案也黯淡了下去,直到消失。 ...... 祁正被刺眼的光芒照得睜不開眼,整個世界裡裡最有一片白茫茫。踏著了眨眼睛,朦朧的視野也開始變得清晰起來。眼前是一個充滿了現代感的客廳,米白色的沙發,大理石的茶幾,超真實的假壁爐,木板鋪的地麵,客廳裡沒有放電視和電視櫃。祁正以為電視被放到了臥室,但看到沙發中間的投影儀和擱置電腦的小桌時,他才明白苗遠根本就沒有買電視,而是用投影替代了電視,地麵的墻壁被替換成了吸音板材質,大概是為了能夠更大聲的播放電影。 苗遠疲憊地脫下衣服扔到陽臺的洗衣機裡,摘下掛著的睡衣鉆進了浴室內。 “自己熟悉一下屋子,那邊那個是你的臥室,兩個衛生間,北邊那個是書房,你房間旁邊是我的臥室。”苗遠指了指南邊的一個房間,說道,“我太長時間沒有洗澡,整個人都臭了。” “現在就是我的新生了。”祁正苦笑一聲,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房間裡的許多家具明顯都是剛剛買來拆封不久的,上麵還依稀能看到殘留的塑料泡沫。祁正疑惑苗遠是什麼時候處理好這些事物的,在青山市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帳篷裡待著,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可能突然會中海。看他用完拿個陣法的樣子也知道這種陣法對他來說消耗太大,並不能經常使用。 或許是有特殊的方式吧,祁正沒再多想,將背包和衣服掛在了門後打量起了房間。 整個房間裝修的比較浮華,有一個實木的學習桌,附帶了一個頂到天花板的書櫃,一旁事新買的電腦,看著上麵被譽為“敗家之眼”的圖標,祁正就知道這一套並不便宜。床是那種布滿花紋的木床,床頭擺著一個小床頭櫃,還有一個並不大的壁燈。拉開之後是溫暖的橙色光芒。 走出臥室,正對著的就是書房,房門半掩,推門進去,兩側的墻邊各立著一個頂到天花板的書櫃,裡麵擺滿了各種書籍,正對麵是一個辦公桌,桌後有一把椅子,桌麵上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在書櫃旁邊放著一盞立燈,再旁邊是一把藤木躺椅,躺椅腳下還堆著基本不知看沒看完的書,書的最上麵擺著一隻筆。 祁正正在一本一本的看著書櫃上擺著的書籍,大部分他都或多或少聽說過或者看過,但也有很多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巴黎聖母院》《金枝》《雙城記》《非凡學入門》《簡單儀式學》...... 浩如煙海的書被分門別類地擺好,各自放到了各自的位置。正當祁正在感嘆苗遠的生活竟如此豐富的時候,一個身影穿著睡衣慢慢走到了他的身後。 “看啥呢,這麼入迷?” 苗遠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把正在翻閱書籍的祁正嚇了一跳。 “翻著書看看。”祁正又翻過兩頁紙,“你的藏書挺豐富的嗎,好多我都沒聽說過。” “東邊那個書櫃不要亂翻,裡麵都記載著一些比較深層次一點的非凡學資料,對你來說很多都是致命的。”苗遠指了指身後的書櫃繼續說道,“怎麼樣,你看你臥室裡的家具合適嗎?” “挺合適的。”祁正點了點頭,“就是感覺這麼花你的錢有點不好意思。” “那倒沒什麼。”苗遠一笑,“如果你成為了非凡者就會知道,小錢對於我們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我們缺的是大錢和另一種東西。” “那是什麼?” “等你加入了一個官方非凡組織你就會慢慢明白的,這點我們先資料也沒什麼用處。” 祁正環顧了一下四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疑惑地開口問道:“話說回來,我看你的房間幾乎沒什麼灰塵啊,還有我的家具好像都是剛剛買來組裝好的,你是怎麼在青山市做到這些的?” “就這事啊?”苗遠一擺手,笑了笑,“我因為經常出差,所以把家裡的鑰匙給同事保管了一份,我出差的時候每隔三天就會讓她叫一次保潔來打掃衛生,家具是她訂的,組裝大概是叫工人組裝好的吧。” “哦。”祁正恍然大悟。 “鑰匙一類的必需品大概已經放到你桌子上了,明天我會帶你去中海附中那邊登記一下,我同事大概已經幫你找好學校了。” “啊~”祁正失望的聲音拖得老長,像是悠遠的回音一樣,回蕩在空中。 “別失望了,上學在哪裡都是必要的。”苗遠沒再搭理祁正那失望的眼神,自顧自的說道,“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你應該清楚到了進入非凡世界的危險了,你現在還不是非凡者,對非凡世界的了解還不夠多,真正的非凡世界比你現在所遇見的要恐怖的多,要危險的多,你確定要走進這個世界了嗎?” 祁正沒有回答,這些日子他也在糾結,他也在猶豫要不要走入非凡的世界,光是練習靈視的開啟與關閉就已經帶給了他太多的痛苦,他甚至一度產生過放棄的念頭。 見祁正沒有回答,苗遠再次開口,道:“你要記住了,如果選了這條路,就再沒有回頭的可能了,你確定嗎?” 兩人的目光相對,苗遠從他的眼神看到了堅定。 “我確定,我要走進非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