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暗的虛空之中,一個眼眸完全漆黑的人站在一塊巨石之上。巨石裡在一片巨大的湖泊中央,湖水呈現出一種不透明的暗灰色,看起來像是剛剛攪渾的草木灰水。 最令人奇怪的是,巨大的湖麵上正盤膝坐著無數人。他們有大有小,有的可能才幾歲,有的看上去已經老得不成樣子,男女都有,林林總總恐怕不下千人。除去都盤膝坐著這一點相同之外,他們還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都雙眼緊閉,臉上卻始終掛著一抹笑。 他們的臉色都無比的紅潤,臉頰油亮得泛著光,看上去像是日子過得錦衣玉食的。雖然一個人看起來這樣沒什麼問題,但是一千多人群都看起來這樣就有點令人毛骨悚然了。 尤其是他們的看上都掛著一抹笑,嘴角輕輕上揚,看起來就像是得道後坐化的高僧一樣。隻不過這抹笑卻是看起來令人十分不適,總有一種發自內心但又帶著一種不懷好意的笑的感覺。 所有的人都圍繞著湖中心的那顆大石頭坐著,而且麵朝著那道大石頭之上的身影。 那個坐在湖中石上的人狀態懶散的看著湖麵上緊閉著雙眼的眾人,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十分陰沉的笑。 漆黑的眸子仿佛是無星無月的黑夜,看不到一絲絲的其他顏色。那眼睛就像是無底的深淵,想要將一切都淹沒進去。 他站起身來,動作無意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衣服是很古老的款式了,大概是中世紀時期的貴族服飾。上麵的花紋繁復而無用,看起來像是追求繁奢的裝飾品。 衣服分成了兩層,最外層是一件大衣,包裹住了上身到大腿中部的全部,金色、藍色和紅色繪成的枝條狀花紋繞著最外麵的布料纏成了一個個相同的圖案。衣服的邊緣全都是那種蕾絲花紋,卻又沒有那種女人的感覺。 裡麵是一件古式的襯衫,駁頭外翻,露出上麵如嵌金一樣的紐扣,顯得十分華貴。襯衫是那種純白色,看不到一點其他的顏色,雖然看起來十分精簡,卻又襯托出外衣的華貴。 他的下麵穿著一雙白色的絲襪,一直提到大腿根。顯然是模仿的中世紀男貴族的那一套穿穿搭,不過看起來還是有點略顯不對勁的。 他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荷葉邊袖口,然後挪開了一隻撐著腦袋的那份胳膊。 看著自己身下無數陷入了沉睡的人,他不禁站起身來,轉身看向遠處的某個方向。隻不過沒有任何內容的眼睛裡不知怎麼閃過了一絲陰冷與狠辣。 “總有一天你會付出代價的……” 他看著那個方向,嘴巴不自覺咬牙切齒的說道。聲音像是被敲擊的甕一樣,聽起來有些沙啞,與他清秀的麵龐十分不搭。 垂在身旁兩側的手也逐漸用力緊握成了拳裝,仿佛是在發泄著他的怒意。 良久,才又重新坐回到了石頭上,冷冷的看著湖麵上的每一個人。他的眼神一一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龐,嘴角上那一抹沒有任何笑意的笑容卻是一直掛在上麵。 下麵的人身上穿著的衣服顏色各不相同,但大致分成了幾類,然後用衣服的顏色區分他們的身份。 他們坐的位置由裡而外分別是紅色、紫紅色、紫色、藍紫色、藍色、淺藍色以及純白色。 離他最近的那人身著一件寬鬆的血紅的大衣,那道紅色鮮艷的像是用血液染成的一樣,看起來有些令人發怵,尤其是上麵的還有很多地方是一道道紅褐色的乾涸血痕,有一種殺人惡魔的感覺。 他的周身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就像是與生俱來的一樣,但是隻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這股血腥味其實是他在無數次殺人後沾染在衣服上的。 身著血衣的人正坐在他的麵錢,身後兩側則是坐著兩名紫紅色衣服的人。三人的位置並不是一個正三角形,那兩名紫紅色衣服的人坐得離石頭上的人影稍遠一些,大概是一個半身位。 其他的那些成員也是如此,紫衣成員則是離得更遠,遠了紫紅衣一個身位。再向外則是藍紫衣成員,也是離著紫衣一個半身位。再向外,藍色、淡藍色和白色都是用相同的方式圍坐著。 如果此時有人從上空俯瞰的話就會清晰地發現所有人竟以湖中央的那塊大石頭為圓心,圍繞成一個個圓。 同心圓的第一層隻有那個紅衣一人,剩下的以此類推構成了無數層圓圈。 就在石頭上那人一張張數著下麵的人臉時,他身側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從裡麵伸出一隻骨頭手,純白的骨骼上麵能清楚地看到一條條宛如遊蛇一樣的花紋,看起來有些駭人。 骨頭手的幾個尖銳的手指捏著一封被信封包裹得死死的信,信封的表麵還蓋著一個包含著無數量粉的藍紫色火漆印,看起來有些像是星夜的景色。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個捏著信封的骨骼手,眉頭微皺,猶豫了一會之後準備伸出手接過那封信,卻沒想到那隻手似乎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直接將信放在了他的手上,然後迅速抽出收回到了裂縫裡。 下一刻,裂縫直接閉合,讓他就算想要將信扔回去也做不到。 他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裂縫消失的方向,然後抬手打開了信封。 火漆印蓋的雖然牢固,但是也抵不過那人的力氣實在是大得有些離譜,直接被從中間斷開,甚至有一半飛進了湖裡,在水麵上撲通一聲激起幾滴水花之後便沉向了湖底深處。 他有些不耐煩的把信從信封裡抽出,用力一甩將信紙展開。眼神飛快的在上麵掃視了幾眼之後伸手將信紙撕了個粉碎,一抬手又將破碎的信紙扔進了湖中。 湖麵上瞬間湧出一群小魚,爭搶著被拋下來的粉碎信紙,在水麵上不停的扭動的身子,將原本平靜的湖麵拍打出一大片水花。 興許是小魚的匯聚驚動了原本還在水底蟄伏的大魚,不到一分鐘就已經有幾片碩大的黑影在湖麵上遊弋了。 突然,幾個原本還坐在湖麵上的人身形突然消失,隻留下了眾人中間幾個較為顯眼的空位。 湖麵上依舊保持著無人打破的寧靜,除了幾條大魚吃小魚和一群魚在水麵上撲通的聲音以外,就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 …… 靈界,一望無盡深藍色大洋上,一艘通體漆黑的木質戰船正在順著風的方向遠航。 船是三桅桿的風帆式老舊戰船,看上去已經不知道存在了多少的時間。看上去整條船隻有兩個動力,一個是高高揚起的三麵風帆,另一個則是分布在船體兩側的數十對木質船槳,大概是在風裡不足的時候準備用人力代替。 不過看那些已經被蟲蛀了不知道多少孔洞的船槳,傻子也能猜測出這些船槳已經很久沒有被使用過了。 整條帆船看起來約有一百七十到一百八十米長,最寬的地方大概有五十幾米,船頭像是尖梭一樣,把大概是為了減少阻力,尖端的位置有一條突出船體很長一段距離的木質尖刺,上麵掛著幾條繩子,把桅桿牢牢的固定住。 風帆被大風吹得撐滿了,帶動著整條帆船飛快的向前方跑去,速度之快,讓眾人都有些意想不到。 三條桅桿呈現出中間高兩側低的狀態,在三麵風帆的上麵都有一個瞭望臺,不過此刻隻有兩個瞭望臺上有人,而且其中一個還在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 船體水麵上的部分被準確地分成了兩部分,一個是甲板及以下的船艙,另一部分則是甲板以上的多層甲板。 整體船隻的甲板以上的部分像是一個小塔,一層比一層小,最頂上則是一片擺著桌子和椅子的休息位置,靠前的位置還有一個舵輪,隻不過此刻沒有人在那裡守著。 很難想象,這一艘看似海盜船的古代木質風帆戰艦上麵竟然還有可以吃下午茶的位置。 第二甲板隻有一小部分,是圍著上麵的一個小屋子的,裡麵有一道並不是很明亮的燈光,看想去像是有什麼人在裡麵點蠟燭或者是燒油燈。 下麵則是第三甲板麵積不小,不過此刻都沒有什麼人,看上去空空蕩蕩的。隻有後麵的房間裡放出不少光芒,看上去正有人在裡麵不知道在乾什麼。 這間房間是船長的房間,裡麵也並沒有多少東西,隻是在門口右側的墻上掛著一張偌大的航海圖,航海地圖的一側還有一個掛在墻上的“指南針”,不過它卻並不是依靠磁場來確定方向的。 正對著門口的方向擺著一張辦公桌和木椅,辦公套件說不上有多麼高奢,但是明眼人就能判斷出他的製作工藝有多麼困難。 層層疊疊的雕花和被深深嵌進木頭裡的各種裝飾即顯的沒有那麼奢華又看起來極為精美,足以從這些方麵顯出它的主人非富即貴。 辦公桌上擺著一遝厚厚的資料,盡管資料已經落滿了灰塵,但是還是能看見上麵精美的手寫體文件和那些已經蓋上了印章的文書。 桌麵上僅剩的東西就隻有一個立著羽毛筆的墨水瓶,一個小油燈和一把拆封信火漆用的拆信刀。 油燈被點燃後發出並不微弱的光芒,將桌子周圍找的十分明亮。 房間裡還擺著一些大概是無用的雜物,比如一個極大的復古式地球儀、一個巨大的天體儀、一個為了確定方位用的六分儀等等。 在整個房間最中央掛著一個巨大的吊燈架,裡外三層全都已經掛滿了小蠟燭,小指節大的火焰一個接一個的放射出光芒,找在金屬的框架上,反射出的光讓扔個房間都亮的像是被太陽直曬一樣。 第四甲板就是最大的甲板了,上麵豎著三根粗大的桅桿,周圍擺著不少的木桶,也不知道這些木桶裡麵到底裝著什麼。 兩側的船舷都有繩梯連到桅桿上,既能穩定桅桿,而且還能讓人爬上去。 後甲板位置是一間很大的房間,不過裡麵好像聚著很多人,氣氛倒是十分歡快,又是碰杯又是歡呼的,看上去像還在開什麼派對。 大甲板之下就是偌大的船艙,不過絕大部分都是船員的臥房和用來裝東西的儲藏室。 雖然木質的船體內部都會有些潮濕,但是這艘船不一樣。或許是工藝問題,也或許是這艘船存在著什麼奧秘,船艙內不根本看不到一絲絲滲進來的水,甚至乾的有些離譜。 墻壁上掛著一根根的火把,用最原始的方式將原本應該是幽暗深邃的船艙內部照得清清楚楚,雖然不如船長室那般明亮,但還是很容易看清腳下的路的。 所有人幾乎都匯聚在甲板上的那件大房間裡把酒言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其他的地方都很少能看見人,有也是在船上巡邏的水手。 “你們喝吧,你們喝吧,我喝完這一點就不喝了。”一個戴著船長三角帽的男人站了起來,把自己高腳杯裡的最後半口紅酒一飲而盡,然後沖著眾人笑了笑,轉身離開了餐廳,“我還要開船,你們先喝,我還稍微有些事情,就暫時失陪了。” 在座的賓客都露出一副有些失望的表情,不過也隻是一瞬間,過了沒一會就有都重新換上了歡慶的笑容,紛紛舉杯重新投入到了歡快之中。 船長走出餐廳,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一邊感受這撲麵而來的腥鹹氣息,一邊緩緩吐出胸中的濁氣。 他看向那片色彩斑駁的天空,神情裡卻是一種說不出的落寞,其中還有幾分的期待。 幾隻不知名的奇形怪狀的鳥從頭頂飛過,然後一個猛子紮進海裡,撲棱半天後銜著幾條正在掙紮的魚從海裡飛出。 天空裡看不見太陽,就好像他看不到想要尋找的方向一樣。 船長突然拍了拍自己身側的欄桿,輕聲安慰道:“好啦好啦,就快到了,我能感覺到我們馬上就能沖破那層桎梏往返於現世和靈界之中了,再耐心等一等,再等一等。” 說著,他突然臉色一變,朝著海裡吐了一口唾沫。 “我呸,這次買的都是些什麼破酒,難喝的要死。算了算了,我還是回房間品嘗一下我的珍藏吧。” 說著便朝著船長室的房間走去。 …… 遙遠的中海市某所學校的教室裡,祁正突然猛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