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正靠在墻邊,剛洗過的頭發沒有吹,還是濕漉漉的,發梢凝聚著幾滴水滴。他有些慵懶的倚靠在窗沿上,眼神越過窗戶,直直地落下去,落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落在那些依舊還亮著的路燈上。 雖是夏天,但是祁正也總是會時不時的後背冒冷汗,內心依舊是被一種一種奇怪的不真實的錯覺占據著,讓他總有一種忽然驚醒的心悸。 已經是半夜三四點鐘了,外麵的街道上清冷落寞,看不到一個人影。靠在窗邊能時不時聽到有車輛從路上飛馳而過的聲音,倒是讓人聽了有些煩躁。 苗遠看了眼倚在窗邊的祁正,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進了浴室。 祁正的的眼神雖然落在窗外,但思緒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一時之間,無數的謎團從心底泛湧出來,在他的腦海裡鋪開,就像是被熊孩子玩得成了一團的毛線球一樣,讓人難以下手。 在這所有的事情之中,祁正最關心的隻有兩件事:分部裡的奸細究竟是誰,還有……那種令人厭惡的感覺究竟來源於何處。 如果弄不清這些事情,他就算是睡覺都感覺睡不安穩。 這麼想著,祁正摸了摸自己的手,傳來的觸感卻是無比真實的,而且還有痛感,這種感覺不像是在做夢,最少自己的身體不像是在做夢。但是他做了幾次預言,都預示著他現在的處境更像是一種虛幻的,會在某一個關鍵的時刻脫離這種狀態。 難不成,現在他是處在預言之夢裡嗎? 這麼想著,祁正試探著抬起自己的右手,將手心覆蓋在了玻璃上。自從成為僭越者之後,祁正的預言之夢就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從之前那種模模糊糊做夢的狀態逐漸變成了那種完全沉浸的感覺,就像是真真實實地在經歷這些事情一樣,隻不過預言的主體還是那種不真實的意象罷了。 但是由於人在夢境之中的思考能力會大幅度下降,所以自從預言之夢發生了這種變化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內,祁正甚至都沒辦法更好的區分預言之夢與現實。 不過在一段時間的摸索之後,祁正也算是總結出來了幾個有用的小技巧,最少能讓他徹底區分開這是否是預言之夢。 這麼想著,祁正突然將放在玻璃上的手快速挪開,然後瞇起眼睛仔細的打量起了玻璃上留下的痕跡。 片刻之後,他蹙起眉毛,緊皺著眉頭獎目光從玻璃上移開,輕輕嘆了口氣。 初步鑒定,他此刻所在的世界不是他的預言之夢,至於有沒有可能是類似於靈界一樣疊層在現世之上的世界他就不清楚了,畢竟現實可不會讓他有一種若有似無的危險感。 這麼想著,祁正輕輕搖了搖頭,穿著睡袍直接躺在了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這一天的經歷,思緒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睡意逐漸湧上來,讓他的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 “苗叔,明天早上記得叫我起來。”祁正朝著浴室嚎了一嗓子,然後便再也支撐不住倦意,沉沉睡了過去。 浴室裡依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至於苗遠又沒有聽到,有沒有做出回應,祁正都不知道,因為此時他已經睡過去了。 …… 清晨,刺眼的陽光刺破窗簾,直直地撲在祁正的身上。正值酷暑,即便是早晨的陽光帶來的溫度都已經能讓人開始流汗了。 祁正有些忍不住陽光照在臉上的感覺,翻了個身遮住眼睛準備繼續睡覺,卻聽見房間裡似乎有什麼人在交談。 聽見人聲,祁正的心猛跳了一下,瞬間清醒了過來,同時睜開了眼睛。隻不過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苗遠那張床鋪,床鋪上沒了人,不過還有一個人曾經在上麵睡了一覺的痕跡,被褥都有些許淩亂。 看到苗遠的床鋪上沒人,祁正有些迷茫的抬起頭來掃視了一圈,最終落在了不遠處的那張桌子旁邊。 桌子旁坐著三個人,看身型應該是跟他一起來的那幾個人,此刻正圍在一起不知道在竊竊私語些什麼,不過為了防止吵醒他把聲音壓了又壓。 祁正的額頭上滑下幾條黑線,從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這次來的四個人之中苗遠和顧一先都是褻瀆者,身體素質必然是一般人所不能企及的,每天需要的睡眠也不長,所以才能起得早。 至於說鐘同,他已經沒有了先前的軀體,自然也就沒有了那些繁瑣的生理需求,他甚至連睡覺都不需要,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全都能精神充沛。 所以說,他是這群人裡麵唯一一個需要長時間睡眠的了。 感受著四肢傳來的那種酸爽感,祁正的頓時感覺身體達到了巔峰時刻,現在就算讓他單挑一頭野豬都不是問題。 “起來了。“苗遠回頭看了一眼祁正,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微波爐,“我給你帶了早餐,吃完咱們就去分部,今天就看看那群家夥會不會急的跳腳吧。” 祁正聞言點點頭,轉身去洗漱了。 “所以我說這小家夥是很聰明的,他用這個方法既能有效的削弱【帷幕】在這邊的布防,還能順勢敲打一下藏在分部裡的家夥,確實做到了一石二鳥。”苗遠看了一眼閉著門的盥洗室,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我敢打賭,今天那個家夥應該就坐不住了,就看看咱們三個有誰押對了吧。” “這不公平啊,你接觸過他們之中的每一個,怎麼說應該都比我們更清楚吧。”顧一先白了他一眼,拿起麵前的咖啡吸了一口,“要是我每一個人都見過的話恐怕跟現在的選擇絕對不一樣,最少會有根據。” “乾嘛那麼在乎,反正現在咱們知道的都差不多,都是憑感覺做出來的猜測,就看看誰的第六感更準唄。” 苗遠贊同地點點頭,向後倚在椅子背上,臉上笑意盈盈。 祁正沒去在乎他們在想什麼,洗漱完之後就打開微波爐看了一眼。 一袋小籠包,一個茶葉蛋,還有微波爐外的一杯豆漿,不是多麼豐盛,但是對他一個孩子來說也算不錯了。 …… “你們剛才走之前再聊什麼呢,我看聊得挺開心的。”祁正剝著雞蛋殼,湊到副駕駛的位置看了一眼顧一先,“說來聽聽?” “也沒什麼,我們三個各自猜測了一下奸細都有可能是誰,老苗押了一個存在感不高的小隊員,我押的寧青鬆,鐘同押的他們的那個隊長。”顧一先說著朝祁正一陣擠眉弄眼,“我們各押了一塊錢,你要不要也押一個?” “一先,別帶壞小孩子。”正在開車的苗遠伸手敲了一下顧一先的腦袋,“怎麼還帶著小孩子賭呢。” “怕什麼嗎,又不是真的賭博,就當娛樂娛樂了。”顧一先朝著苗遠一聳肩,轉過頭看著祁正,“你又沒有什麼懷疑人選?” “我……我還是算了。”祁正略微思考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要是真的讓我選懷疑對象的話……我怕我選的人跟你們想有比較大的出入。” “嘖,你這麼說我還來興趣了。”苗遠輕笑一聲,“你說說你懷疑的是誰吧。” “暫時隻敢猜他們的隊長一個,剩下的我都完全沒印象,所以暫時還不能完全懷疑,但是他們整個小隊給我的感覺都不太對勁。” “嘶……我可以理解為,你直接懷疑了他們整條小隊嗎?”鐘同倒吸了一口涼氣,在腦海裡模擬了一下那個猜想,“你還真是感想啊,你就不怕等會看誰都有種嫌疑人的感覺嗎?” “猜想是猜想,既然不能證實那就不能把這些帶入到有色眼鏡裡,你要能把猜想和現實分開。”祁正稍微搖搖頭,“再說了,我現在並沒有真正懷疑,我隻感覺有很多疑點暫時還解不開而已。” 幾人交談之中,車子駛進了停車場,找了個空位就停了下來。 “大人。”一直在陰影裡躲著的身影突然鉆了出來,朝著苗遠點了一下頭,“我暫時還沒辦法發現那個奸細究竟是誰,讓您失望了。” “沒事,這麼短的時間想看出點什麼來都不太可能,你不需要擔心那麼多。”苗遠露出溫和的笑容,輕輕搖頭道,“還有,叫叔叔就行了,不用那麼死板。” “好的,叔叔。”寧青鬆臉上慢慢浮現出一抹緋紅,看起來應該是害羞了,“我敢你們一起嗎?” “跟我們一起進去吧。”苗遠略微思考了片刻,又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寧青鬆的樣子,“你現在看上去的樣子還真讓我大吃一驚,你是我到現在為止見過最能隱藏的人了,在我過去的十幾年裡沒有一個人能偽裝得像你這麼……真。” 聞言,寧青鬆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看著自己的手心,眼底卻又浮現出絲絲淡淡的溫和笑意。 “可能我偽裝的過程中摻在了太多的個人情緒了吧。” 看著寧青鬆臉上的表情,苗遠沒再多說什麼,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抬起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然後便繞過他走向了大門。 “大人,您來了。”一旁的領路人朝著他恭敬一行禮,旋即讓開過道,“大人,隊長他們今天來的很早,說是有新的發現,想跟您交流一下,請您現在移步到會議廳和他們商討一下。” 苗遠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與幾名隊友互相對視一眼之後點了點頭:“一起去吧,剛好多點人多點思路。” 那人先是一愣,然後看向了祁正身後的兩人身上,眼底閃過一絲精芒,然後迅速點了點頭,轉過身為幾人帶起了路來。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並沒有讓鐘同以實體形態跟過來,而是選擇直接讓他用靈魂體的方式從側門過來了。 祁正一行人跟著那人走進會議室之中,環視了一圈之後才找地方坐了下來。幾乎是坐下來的那一瞬間,祁正就感覺有好幾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帶著一種他不太好描述的感覺。 有一種來自深海怪物的出手在他的身上來回遊走的黏膩感,以及來自於未知的焦慮和不安。 門被領著他們的人哢的一聲鎖上,而他又在上麵加了好幾道保險措施才安心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HZ市【鍛造師協會】分部隊長坐在首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苗演的身上,看了足足有半分鐘之後才站起身來,用森然的語氣開口。 “苗先生,既然你們這麼急的話,那我們也就不多說廢話了。” “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這裡有奸細了?”他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抹陰測測的笑容,讓人看起來毛骨悚然,“實話告訴你吧,這裡並沒有奸細,如果有的話那隻有一個可能,而這個可能就是坐在你身邊不遠處的那個家夥,寧青鬆!” “我?”寧青鬆聞言眉頭一皺,急忙往後撤了幾步,“怎麼可能是我呢,我不可能會背叛協會的。” “你當然不可能會背叛協會啊……”他們的隊長突然笑了,笑得很大聲,就像是想起了什麼很有趣的東西一樣,“因為我們都是【帷幕】的成員啊!” 說話間,那幾個原本坐在座位上的人突然起身,紛紛露出了陰森的笑容。 祁正看著那些身影和他們臉上的神情,一時間如墜冰窖,後背都開始快速向外滲出冷汗,用了片刻就將他後背的衣衫打濕。 苗遠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說什麼,隻是瞇了瞇眼睛,同樣站了起來,左手放在了口袋裡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那他們人呢,你們應該把原本應該在這裡的人都抓起來了吧?” “這都多長時間了,他們應該已經死的透透的了吧。”那個“隊長”嘿嘿一笑,手上拿起了一把足足有小臂長的劍刃,“我們雖然博愛,但是我們絕對不會留著禍害在身邊,既然他們提供不了什麼有用的信息,那就不如直接送他們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