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點著昏黃的油燈,母親在房裡壓著豆腐。由於油燈不亮,隻能趙伯辰端著,從這裡移動到那裡。 秀秀就在燈下,認真地盯著母親,她的一舉一動。 有很多次,趙伯辰想告訴母親自己想蒸餾石腦油的事情。可八字沒一撇,告訴了母親,也隻會迎來母親一笑。甚至母親會問自己是從哪裡學來的,到時怎麼回答? 還是不告訴,等自己搞出來再說吧。雖然原理都知道,沒有蒸餾出來,總是心裡沒底。 壓過了豆腐,趙伯辰並不去睡覺,而是每間房子都找找看。可是看遍了所有的房子,沒有一件鐵製容器。家裡麵唯一適合蒸餾石腦油的,就隻有一口鍋了。 鍋怎麼能拿來蒸餾石腦油呢?蒸了之後,還怎麼做飯? 失望地回到臥房裡,趙伯辰看著屋頂,覺得心情煩躁。做一件事,可不簡單呢。 第二天,母親挑起豆腐。 這麼多年沒乾活,豆腐擔子壓得母親直皺眉頭。母親咬著牙,把豆腐擔起來,閉著眼睛吸氣很久。 趙伯辰看見,對母親道:“把擔子換了,我來挑重的吧。我還年輕,身體強健,吃得了苦。” 母親搖了搖頭,道:“不礙事,我挑一會就好了。你們到街上去,要多走好多路。” 說完,母親邁開步子,顫巍巍的。但是走了一會,擔子居然平穩起來,看不出多吃力的樣子。 趙伯辰很矛盾。非常想與母親換了擔子,但自己不知道菜市場的路,又沒有與菜市場的客戶聊過,怎麼做生意? 想了又想,趙伯辰想如果自己的石腦油煉製成功了,母親就不用受這種苦了。如果煉製不成功,那不但要接著煉製,也與母親把擔子換了。今天賣完了豆腐,先去菜市場熟悉環境。 挑起擔子,趙伯辰帶著秀秀出了房門。走到大街上,敲起了賣豆腐的梆子。 古時候賣豆腐,跟現代不一樣。不是憑吆喝,而是敲豆腐梆子。 豆腐梆子由棗木製成,中間掏空,外麵用一根木棍敲擊。這種聲音很特別,百姓一聽就知道賣豆腐的來了。 敲著梆子,趙伯辰挑著豆腐走街串巷。秀秀見豆腐梆子奇特,在一邊看著不停。 走出一個街口,便有兩個女人拿著盆子,來買豆腐。 一個女人道:“好久都沒有賣豆腐的了,這可如何過活喲。不吃豆腐,我渾身沒力。” 另一個女人笑道:“流行起豆腐來不過幾十年,以前你是怎麼活的?” 兩個女人一起就笑。 這個時代稱是很金貴的量具,一般的商販是沒有的。賣豆腐都是切成一塊塊的,顧客自己挑選,看中了哪塊商販就給哪塊。都是這樣賣,絕無紛爭。 趙伯辰放下挑子,掀開包袱,道:“大姐要幾塊?” 那個女人道:“我要兩塊。這位大姐厲害了,她要四塊。” 趙伯辰帶著笑意,給兩位大姐各自稱了豆腐,收了錢。 收了挑子,趙伯辰剛要挑起豆腐。突然一扭頭間,發現買兩塊豆腐的大姐家裡,扣著一口大鐵鍋。 心中一動,指著大鐵鍋問:“敢問姐姐,這鐵鍋不要了嗎?” 大姐道:“我家新買了一口鍋,這鍋想著用得年歲久了,換掉它。” 趙伯辰道:“不瞞姐姐,我家裡做豆腐,正愁鐵鍋不夠用呢。姐姐,能不能把這口鐵鍋給我?” 大姐笑道:“一口鐵鍋,有不少鐵呢!我就賣廢鐵,也能賣不少錢!” 趙伯辰道:“我也不白要鐵鍋,拿些豆腐換吧。豆腐買回去,可以燉了放著,可以切豆腐乾,能放的方法很多。” 大姐眼睛一亮:“用多少豆腐換?少了可是不行。” 趙伯辰看了看豆腐,咬一咬牙道:“我就用這一板豆腐,換大姐的鐵鍋!一板豆腐可是不少,大姐不吃虧。” 大姐仔細看了看豆腐,痛快說道:“好,就拿這一板豆腐換了!吃不吃虧,我自己認了!” 趙伯辰把鐵鍋拿出來,在豆腐挑子上捆了。挑起來,卻是正好。 向大姐千恩萬謝,趙伯辰挑著擔子,繼續賣豆腐。 走了幾步,秀秀奇怪地問:“哥哥買鍋乾什麼?家裡並不缺鍋。” 趙伯辰神秘一笑:“回到家你就知道了。這大鐵鍋,哥哥可有妙用。” 轉了半上午,就把豆腐賣光了。趙伯辰擔著挑子,回到了家中。 回到家中才發現,母親早已回來了。 趙伯辰放下擔子,來到母親身前。道:“母親,今天去賣豆腐,看到一戶人家家裡有一口大鍋。我想,這口大鍋我有用年,便用豆腐買了下來。事前沒有跟你說,心裡甚是過意不去。” 母親道:“既然你有用處,那就買下來。” 趙伯辰一怔,沒有想到母親這麼支持自己。想了一會,道:“母親不問我用來乾什麼?” 母親道:“你用來乾什麼?” 趙伯辰道:“我用來蒸餾煤炭!母親我告訴你,柴房裡的煤炭是燭煤。隻要蒸餾,就能很快得到石腦油。這油是很好的燈油,無色無臭,應該很好賣的!” 母親看著趙伯辰,道:“大郎,你說的什麼,我壓根不懂。但是你說有用,就一定有用,盡管做就是了。” 趙伯辰有些遲疑,問道:“不管我做什麼,母親都同意?” 母親笑著道:“大郎自小懂事,做事有分寸,我當然同意了。” 趙伯辰聽著母親的話,幾乎要哭出來。有一個什麼都理解自己的母親,什麼都信任自己的母親,夫復何求! 向母親深施一禮,趙伯辰帶著秀秀,搬著鐵鍋來到一個廢房間。 對秀秀道:“秀秀,母親支持我,又買來了大鐵鍋,這次一定要成功!沒有退路!你幫著我,我們先把鐵鍋改造好了,再把煤都搬來!” 秀秀答應,看著趙伯辰忙碌。 趙伯辰找了幾根竹子,架在鐵鍋的上沿。把竹子向裡彎,慢慢地收口,但並不封死,而是留下一道口。再把竹子劈成竹篾,把竹篾把竹子編起來。 又挖來黃土,舀來水,一點一點把竹子的縫隙裡裡外外抹好。 秀秀蹲在地上,一邊幫著抹黃泥,一邊問道:“哥哥,這是做什麼?” 趙伯辰道:“蒸餾煤炭,本來最好是用反應釜。我們沒有反應釜,就自己做一個。” 秀秀道:“這就是反應釜?反應釜又是什麼東西?” 趙伯辰笑道:“向你解釋反應釜,一時半會可解釋不清楚。總之你要知道,煤炭放到裡麵,蒸出氣來。我們用水把氣冷凝成為石腦油,石腦油就是很好的燈油了。” 把反應釜製作完成,趙伯辰又在下麵壘了一個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也用黃泥抹了。 直起腰來,趙伯辰左右看看。道:“反應釜和灶要慢慢乾了,我們先忙別的。” 看到了希望,趙伯辰乾勁十足。 先拿來一個木桶,在裡麵倒滿了水。又用竹子做了一根竹管,一端牢牢地套在反應釜的露出的口裡,空隙處用竹子塞好,再用黃泥細細抹了。竹管的另一端,插進水缸裡。移動木桶,使竹管浸在水裡,又露出接品,接到一個盆裡。 趙伯辰右手托腮,仔細看著整臺機器,仔細思索,有什麼破綻。 過了一會,趙伯辰拍拍手道:“先這樣了,我們去拿煤來!” 到了柴房裡,趙伯辰搬了一大籃子燭煤。 秀秀跟著一起進來,拿著個小籃子,道:“哥哥,我幫你搬吧。” 趙伯辰笑道:“好,好,你幫著我一起搬。” 幫秀秀挑了一小籃子燭煤,跟秀秀回到了廢房間。 來回搬了幾趟,直到把廢房間的門口堆成了山,趙伯辰才停了下來。 和秀秀在廢房前坐下,看著藍藍的天,藍藍的天上有一輪太陽。太陽的下麵有大樹,大樹林裡麵有飛鳥,飛鳥在唱著不懂的歌謠。 趙伯辰道:“多麼美好的夏天啊——” 秀秀道:“是啊,夏初的時候是最迷人的,什麼都是最好。” 趙伯辰笑了笑:“秀秀的話說得好,夏初才是最迷人的。氣溫剛剛好,既不冷,又不太熱。田裡麵的瓜果長勢正旺盛,樹上的桃李已經成熟,多麼好的夏天啊。” 秀秀看著趙伯辰,一麵微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