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時,遵化城大街。 “主子。”一處小巷內,幾個身影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各處城門守衛森嚴,實在是尋不著機會。” “咱們人手太少了,攏共十幾個人能成什麼事。” “可惜了,若是布置在那知縣府裡的暗裝還在,就能盜用狗官的名義...” “都閉嘴。”被稱為主子的人發話了“大汗就在城外,我不管你們怎麼做,一定要開城迎大汗進來。” “若是沒能成事。” 主子的語氣森寒,帶著滿滿的壓迫感“好好想想你們的家眷。” 此時的後金還未完成進化,依舊是強盜集團。 威脅家眷做人質,屬於常規操作。 大街上出現了燈籠的光亮,持棍拎刀的衙役們正在巡街,搜索著行走的五十兩。 衙門早已經張貼了告示,抓住一個建奴細作,賞銀五十兩! 五十兩,足夠衙役們在春風樓住上一個月了。 遵化城內殘存的細作,紛紛做鳥獸散。 經歷了陳然的提示打擊,原本可以借用知縣老爺身份,悄無聲息打開城門的細作們,此時已經不成氣候。 遵化城外,皇太極汗帳。 “大汗。”鑲黃旗的額駙達爾哈行禮稟報“遵化城裡的內應,都失去了聯絡。” “哦?”皇太極略顯驚訝“被明人發現了?” “這個。”達爾哈略顯躊躇“奴才不知。” “算了。”神色不愉的皇太極擺擺手“明日攻城,你領所部先攻。” 達爾哈一怔,隨即欣喜行禮“奴才必不負大汗所托!” “達爾哈。”皇太極起身上前,將他扶起來“若是攻不上去就回來。” 這話說的達爾哈明顯一愣。 “遵化城不好打,可卻必須要打。”皇太極和顏悅色的開口“我已做好了損失慘重的準備。因為遵化城必須拿下,城裡的明軍也必須消滅。” “讓你先攻,是為了讓其他人無話可說。” 能為皇太極所看重,達爾哈自然不蠢。 他懂大汗的意思,兩黃旗先上又損失不小,其他各旗自然是無話可說。 想到這些,達爾哈再度行禮“奴才必不負大汗所托!” 隔日,天空昏暗陰雲密布。 “大汗。” 同屬鑲黃旗的阿巴泰,忍不住出言“遵化城防堅固,不如四麵圍攻分其兵力?” “你說的...”‘對’字卡在了喉嚨裡,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最終說出的話成了“當集中兵力圍攻一麵。” 說罷,皇太極用力搖搖頭,目光疑惑“這是怎麼了,腦子昏昏的,話都說不利落了。” 遵化城東西北三麵,隻有蒙古部落的騎兵遊弋封鎖,建奴主力都集中在了南門外。 他們打造了大量的雲梯盾車等攻城器械,浩浩蕩蕩的聚集在一起很有氣勢。 城頭上的陳然,站在女墻後觀望“遵化城外有護城河,這些攻城器械如何靠過來?” 遵化城外有著足有三丈寬的護城河。 雖說天寒地凍的已經結冰,可很明顯不可能支撐大型攻城器械通過。 “至少十米高的雲梯。”陳然看著數裡地之外,那足有八輪,配護盾,滑輪絞車,抓鉤等,宛如現代世界裡消防車一般的雲梯“少說也得幾千斤,護城河的冰可撐不住。” “大人。” 一旁的劉有福忍不住出言“建奴攻城之前,必然是要先填河的。” 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隆隆鼓聲。 旋即,大群衣衫襤褸的大明百姓,就在建奴甲兵的威逼之下,哭哭啼啼的扛著各種工具與布袋木板,向著遵化城湧來。 隻是一瞬間,陳然就明白了這是在做什麼。 “畜生!”他的麵色泛紅,怒火上湧“有種就堂堂正正來攻!” 驅民前驅。 很古老的一種作戰方式,尤其是蠻夷們用的得心應手。 京畿之地生活著眾多的百姓。 建奴入寇,他們的家園被焚燒,財富被掠奪,親人被屠戮,妻女被淩辱,自己還要被逼為奴。 朝廷無能,百姓遭罪。 “準備!”同在城頭上的趙率教,冷冷下令。 這等事情他見的多了,自然不可能心慈手軟。 弓弩手上前,隱在城垛之後張弓搭箭。 陳然看了過來,卻並未有何言語。 他可不是蓮花聖母,自然不會撲過來大喊‘他們是無辜的,別開槍~~~’ 心中所想隻有一事‘不管能不能回去,這幫畜生一定要全屠了!’ 驅趕百姓填河的建奴甲兵很是警惕,都是留在百步之外。 這個距離,就算是箭矢射過去也是輕飄飄的沒了力道,可以輕鬆躲開。 陳然看著成片成片的百姓倒下,看著他們哭喊著鑿開護城河的冰麵,將裝滿沙土的袋子扔下去,眼睛裡的火焰幾乎凝結成了實質。 “都督。”他來到趙率教的身邊,乾脆出聲“卑職想調一批火銃上來。” “還沒到時候。”趙率教楞了下“隻是填河而已,還用不上火銃,藥子與火銃都要省著用。” 他是親眼目睹過陳然麾下火銃兵是多麼厲害的。 坦白的說,其精銳程度,足以與當年的浙兵相提並論。 這等精銳,自然是要用在建奴甲兵攻城的時候。 畢竟藥子價格不菲,良品火銃更是有著使用壽命。 用來打填河的?浪費! “都督,卑職想打那些韃子。”陳然伸手指著百步外,那些蹦來蹦去躲避箭矢的甲兵。 趙率教略作沉吟,頷首點頭“可。” 打填河的是浪費,打韃子的甲兵那就不浪費了。 “劉有福。”陳然當即招呼“去調二百個訓練時成績最好,上靶率最高的火銃兵上來。” “卑職遵命!” 戚繼光重修的遵化城城墻非常堅固,城頭足有兩丈的寬度,足以站下許多人。 “你們各自以五人為一組。”陳然喚來火銃兵的諸隊正旗總們囑咐“五桿槍瞄一個,瞄好了聽號令一起開火。” “遵命。” 半柱香之後,得到提示的陳然,當即用力的一揮手。 刺耳的鵝笛聲,瞬間響徹了城頭。 ‘轟隆隆~~~’ 二百桿魯密銃幾乎同時開火。 城垛後麵出現火銃的時候,鑲黃旗的甲兵們自然是看得見。 隻是想著以往明軍火銃的糟糕表現,並未過於關注。 結果就是,轉瞬之間就倒下了三十九個甲兵。 畢竟是相隔太遠,而且還是火繩槍,有個幸運兒逃出生天。 “聽說建奴這次出兵是每個牛錄出二十披甲。”陳然失笑“這一輪齊射,直接打崩兩個牛錄的甲兵。” “建奴牛錄人數不定。”一旁的朱來同解釋“出兵通常三甲抽一或是五甲抽一。” “這隻是在冊甲兵。”心情大好的趙率教跟著出聲“甲兵之外還出旗丁,留守的還有餘丁。打掉四十披甲,算不得打崩兩個牛錄。” 陳然正要辯解自己並非無知不懂這些,眼前卻是突然出現了字幕。 ‘後金驅民前驅,填河攻城。百姓怯懦,哭嚎四野。’ ‘注:你可以修改其中兩個字。’ 看著城外那些在寒風之中哭泣顫抖的百姓,陳然抬手將怯懦二字抹去,改成了反抗。 下一刻,城外那些填河的百姓們收起了哭聲,舉起手中各式各樣的東西,撲向了看押他們的甲兵。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城頭上的明軍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動作。 “都督。”陳然當即上前“請開城門!” “不可!” 同樣身在城頭的巡撫王元雅麵色發白,連連擺手“建奴兵馬虎視眈眈,開了城門豈不是為其破城?” “府臺。”陳然蹙眉相對“這可都是你治下的百姓!若是坐視百姓不得救,某必當請周尚書彈劾諸位!” 身為巡撫,工作就是守土護民。 這就是大義。 用現代世界的話來說,就是某某正確,不容犯錯的事情。 一旦被人拿捏住大義彈劾,必然不會有好下場。 一眾蠢蠢欲動的文官們,頓時偃旗息鼓。 這等大義上的打壓彈劾,他們可受不了。 “陳然。”趙率教聽不下去了,乾脆插了句嘴“你可知開了城門,建奴兵馬追擊掩殺而來,有破城之危?” “當然知道。”陳然昂然相對“可那又如何?城門後麵是甕城,城頭上這麼多火銃弓弩都是擺設不成?建奴堵在門口就是靶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沖進來也是靶子,殺的光的。” 趙率教聽後楞了片刻,差點忍不住的罵出臟話來。 換做旁人,哪怕是朱國彥這位總兵官,他也是要嗬斥的。 可陳然不同,先不提他的功勞與實力,就說他是周尚書夾帶裡的人這一點,就不得不顧忌。 人家是真有能力,請周尚書上彈劾奏章的。 棄民不救這種彈劾上去了,提誰誰倒黴。 他還是有些不願“若是混入了細作...” “建奴又不傻,怎麼可能會將寶貴的細作安排在填河之中。”看了眼趙率教黑下來的麵色,陳然給他留了點麵子“百姓入城之後集中看管,一一驗證就是。” 趙率教無話可說,最終下令。 “開城門!” 遵化城內有許多騎兵,所以城門並未用磚瓦泥土封死,留給騎兵出擊用。 城門緩緩打開,吊橋落下,城頭上的明軍大喊“入城,入城~~~” 重新裝填的火銃兵,再度集火射擊。 擔任監軍的鑲黃旗甲兵不過百餘人,連番打擊之下很快就全軍覆沒。 填河的百姓們急匆匆的奔向城門。 城頭上的陳然,掃了眼四周麵色不豫,隱有怒容的文武,當即囑咐軍漢們“向外麵喊,把那些建奴們的首級都帶進來,一顆首級賞賜十兩,算作諸位大人的功勞。” 此言一出,之前那些對陳然自找麻煩而不滿的文武們,頓時麵露喜色。 這年頭說別的都沒用,唯有利益動人心。
第14章 他們是無辜的,別開槍~~~(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