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最後對弈(7322字)
凜冬北境。
天空下著鵝毛大雪,寒風卷起積雪在空中交匯撕裂出哀嚎聲。
林染背著陷入昏迷的銀鈴,一步步往領域場密集的北方而行。
此時北境長達六個月的極夜才剛過半,晝短夜長的環境裡,最冷時候的氣溫能達到零下40度左右。
林染的優勢是術法,體質並不算強。
長時間處在寒冷的環境裡,他的麵頰凍得通紅,睫毛更是化為了冰晶。
不知走了多久,銀鈴始終沒有醒來。
抬頭望向前路,死寂般的環境裡看不到任何活物,視線所及盡皆被白蒙蒙的飛雪遮蓋。
或許厚實冰層底下有磷蝦等生物,但地表如同生命禁區。
抬頭仰望天空,漫天星辰璀璨,所綻放的光芒是極夜中唯一的光源。
沒有光汙染的影響,天空漂浮著一縷縷淡淡的煙靄,似半虛半實的綠色飄帶,仿佛觸手可及,卻又顯得遙遠虛幻。
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有著城市中難以見到的自然美。
但林染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他凍得牙齒打顫,艱難邁步前進。
忽然腳下一空,林染身體前傾,驟然摔倒在地。
他連忙爬起身,轉頭去看銀鈴。
此時銀鈴雙眸緊閉,就像是童話故事中的睡美人,靜靜躺在積雪中,絕色不可方物。
距離封棋的襲殺已經過去兩天了。
銀鈴始終在沉睡,林染感到心疼的同時,卻也明白這是任務必須要經歷的過程。
這也是他從銀鈴身上獲取重要情報的機會。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帶著銀鈴繼續往北而行,前往領域場密集的區域。
這也是銀鈴沉睡前,唯一覺得能逃出生天的出路。
艱難站起身,他再次背起銀鈴,踩著積雪前進,身形很快沒入紛飛的大雪中。
又不知走了多久,林染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下。
躺在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氣,抓起一把積雪塞入口中。
融化的積雪順著喉嚨滑落,讓嚴重缺水的身體得到了些許補充。
這時饑餓感卻湧上心頭。
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再加上趕路時的體力消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撐多久。
他將銀鈴抱在懷中,喘息休息。
揮手間,他單手結印勾勒出一道靈氣屏障,將他們包裹其中,抵擋寒冷的侵襲。
但由於體力接近枯竭,能量屏障顯得十分不穩定。
虛實轉換間,似乎隨時會破裂開來。
倦意席卷而來,林染艱難支撐許久後終於支撐不住,合上了眼皮。
能量構築而成的屏障伴隨林染的沉睡破裂,紛飛的雪落在兩人身上,逐漸將他們的身體覆蓋。
此時的林染體內生機正在逐漸流逝。
一小時後,大雪已經將兩人的身體完全覆蓋。
就在這時,沉睡許久的銀鈴睜開了眼睛。
她先是疑惑地抬起頭,覆蓋在身上的積雪頓時滑落,她發現了自己正躺在林染懷中,而林染已經凍得麵色慘白,生命氣息微弱。
銀鈴很快就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顯然是血色怪物恢復成骨人形態離去後,林染帶著她往北走了許久路程。
此時被血色怪物造成的傷勢還未痊愈,她強忍著痛楚彎腰起身,將手按在了林染的額頭處。
體內的靈氣滲入林染體內,開始幫助林染驅散體內寒意。
望著林染這般模樣,銀鈴心疼不已。
這個男人,自從認識她以後,從一個被全人類寄予厚望的未來新星,變成了這副落魄模樣。
可以這麼說,是她一手毀了這個男人。
轉頭望向來時的路,大雪已經覆蓋了林染踩出的腳印,但這裡顯然距離記憶中休息的雪林仙已經很遠了。
想到林染背負她走了這麼久的路程,她內心既感動又愧疚。
伴隨著林染的體溫回升,銀鈴抽回了釋放靈氣的右手。
輕撫額頭,空間印記浮現。
很快,她的身旁逐漸形成了一圈空間黑洞。
銀鈴將手伸入空間黑洞中,從裡麵取出了一瓶裝有褐色液體的藥劑。
擰開瓶蓋後,褐色霧氣從瓶口溢出,濃鬱的藥香味四溢擴散。
銀鈴抬起指尖撥動,頓時散逸的褐色霧氣在她的手指牽引下順著林染的口鼻進入。
霧化的靈藥在林染逐漸擴散、爆發。
就像是乾涸的土地沐浴甘霖,林染逐漸處於休眠的器官被激活,貪婪攝取著藥劑帶來的濃鬱生機。
瀕死的狀態逐漸褪去,林染的心臟跳開始變得強健有力。
將空了的藥劑瓶丟在一旁,銀鈴開始檢查林染的身體狀況。
確定林染的身體正在逐漸轉好,她終於舒了一口氣。
轉頭望向白茫茫的環境,隨後銀鈴抬頭望向漫天星辰,以此來分辨方向。
現在是否已經脫離血色怪物的追殺,還是未知數。
她覺得不能在此地久留。
現在唯一能逃出生天的機會就在往北的領域場。
隻要能夠躲入領域場,或許就會讓血色怪物忌憚,畢竟領域場是其他領域勢力的地盤。
但這麼做她們同樣需要承受風險。
卻也比被血色怪物追殺至死要好,最起碼還有一線生機。
思考下一步的同時,銀鈴從私人空間內取出了一株靈植,揮手將其碾成綠色液體後喝下,開始自我療傷。
數小時後,銀鈴站起身。
重新檢查了林染的身體狀態後,她彎下腰將林染身上的積雪掃去,隨後將其背在了後背,徒步往北走去。
大雪紛飛中,她們身影漸行漸遠。
血色怪物的追殺猶如催命符,趕路中銀鈴不斷回頭觀察。
極夜時期沒有太陽,銀鈴也不知道自己背著林染走了多久,直到視線盡頭處出現了一座領域場屏障。
這座領域場的屏障呈藍色,與天上的星辰相連,抬頭看不到屏障的盡頭。
銀鈴在這時加快了趕路的腳步。
相比較林染,銀鈴前進中顯得異常謹慎,每一步都踏在積雪上卻沒有留下腳印,做到了踏雪無痕,以此防患血色怪物通過腳印或是氣息殘留找到他們的蹤跡。
當銀鈴帶著林染來到藍色領域場屏障前,她停下了腳步。
跨過領域場後,會遇到什麼完全是未知數。
沿途沒有修築的道路,更沒有任何信號塔或是識別牌,這顯然是一座還未被人類攻略的領域場。進入這座藍色領域場,或許就會遇到實力強大的領域勢力。
麵對入侵者,裡麵的領域勢力不可能以禮相待,她們下場可想而知。
但在短暫的猶豫後,銀鈴還是毅然穿過了藍色領域場屏障。
這個過程就像是在水中行走,輕微的阻力過後,視線驟然開闊,眼前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紛飛的大雪消失,滿眼的青草地,長滿了各色艷麗鮮。
空氣中彌漫著植物清香,還能看到許多似蝴蝶、蜜蜂的昆蟲在飛舞。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突然穿越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無法想象大雪紛飛的北境與盎然生機的綠色世界僅一墻之隔。
掃視著眼前場景,銀鈴卻顯得十分警惕。
危機始終存在,一旦被掌控這座領域場的勢力發現,他們將陷入危險境地。
到時候後有追兵前有虎,她們最後的希望將被扼殺。
想到這裡,銀鈴揮手撫過額頭,然後從空間漩渦中取出了一具傀儡。
將其傀儡留在原地後,銀鈴背著林染繼續往領域場內探去。
傀儡與她心意相通,可以是她的第三隻眼睛,她將傀儡留在入口處是為了血色怪物到來時能第一時間察覺。
背著林染爬上前方高聳的山坡,聽著遠處傳來的轟鳴聲響,銀鈴小心翼翼地抬頭朝前方望去。
呈現在眼前的場景頓時令她驚呆了。
遠處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型山峰,山峰中間的瀑布如倒掛的銀河,水流從天上激流奔騰而下,激起漫天水霧。
無數雪白色的飛鳥翱翔鳴叫,穿過重重水霧打鬧嬉戲。
山腳下的巨大湖泊好似一麵明鏡,倒映著蔚藍的天空與飛鳥,偶爾能看到水中有碩大的身影若隱若現而過,遊動間激起層層水波漣漪擴散。
視線所能看到的山峰頂端,厚實的雲霧翻湧間露出神秘仙宮的一角。
金色的石柱上雕刻著諸多氣勢不凡的兇獸,好似神話中的天宮。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仙境。
即使是銀鈴也從未看到過這般壯麗的場景。
這方領域天地的靈氣質量極高,她能想象掌控這座領域場的勢力有多麼可怕。
但想到血色怪物可能正在追來的路上,她還是咬牙翻過山坡,往巨峰方向走去。
沿途的道路盛開青草與鮮,無數小動物並不畏懼陌生人,甚至主動湊上前來。
但眼前的美好反而讓銀鈴繃緊了神經。
身處競爭殘酷的領域世界,她清楚明白一件事,一個種族的繁榮必然是由其他種族的淒慘換來。
強族正是在剝削弱族的基礎上建立起繁榮。
他所在的銀月族同樣如此。
繁華的城市背後由無數弱族的屍骸鋪鑄。
而那些弱族的領地,都是無比殘破,可能連一個像樣的建築都沒有。
一個種族想要建立繁華,必然要不斷成長,而成長的方向就是擴張與殺戮。
想要守住繁華,亦是如此。
種族之間的競爭,永遠充滿了殘酷。
逐漸接近巨峰腳下的湖泊,瀑布傾瀉,水流激蕩時發出的轟鳴聲響徹耳畔。
來到湖邊,銀鈴停下了腳步。
湖泊攔住了前進的道路,她剛才清楚看到湖內有巨型生物的身影,此時不敢貿然渡過去。
思索片刻,她決定還是以飛行的方式渡湖。
這麼做固然很消耗體內靈氣,卻也比停留在這裡更安全。
可還未等銀鈴行動,就看到湖中心忽然鼓起水幕,緊接著一道無比龐大的身影穿過鼓起的水幕,一口咬住了天空中的白色飛鳥。
轟!
當巨怪落回水麵,水四濺,龐大的身形下沉中掀起巨浪擴散。
這一幕充滿了視覺震撼,讓原本想要禦空渡河的銀鈴頓時沒了想法。
短暫思索後,銀鈴決定沿著湖泊繼續往領域場內深入。
就在這時,眼前的畫麵忽然切換。
她看到了背著背包的骨人穿過領域場屏障,出現在視線中。
與此同時,骨人顯然也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傀儡。
目光對視後,骨人忽然動了,眼前的畫麵短暫模糊後切換了回來。
意識到骨人還是追來了,銀鈴心中焦急。
她當即背著林染加快了趕路的速度。
……
翻過長滿綠植的山坡,封棋看到了與銀鈴一樣的壯觀場景。
目光順著巨峰向上,他也看到了神秘仙宮的一角。
“咦?!”
仔細打量後,封棋忽然發現這座仙宮他似乎在哪見過。
仔細回憶後,他想起來了。
這座仙宮他在1500年後的未來世界見過。
當時吸盤與小黑大戰,神秘仙宮突然自天空顯現,似乎是想現場吃瓜,卻被小黑給嚇跑了。
他沒想到仙宮所在的勢力竟然這麼早就來到了人類世界。
但對於這個神秘勢力,封棋沒有太多的想法。
隻要解決了人類內部的隱患,到時候就是人類與各方領域勢力之間的爭霸戰。
這個勢力還不在他需要提前解決的名單上。
翻過山坡,他遙望林染所在的方向。
血肉組織在體表生成,眨眼間他就化為血色巨人形態。
徑直從山坡上躍下,他的身體重重落地,嚇退了附近小動物。
腳下發力的瞬間,身下青草地陡然下沉凹陷,他的身形拔地而起,跳向遠方。
差不多是該結束了!
……
不遠處。
銀鈴背著還在昏迷中的林染,飛奔在青草地上。
生死攸關,銀鈴再也顧不得保存體力與靈氣,體內的靈氣瘋狂透出體外,在背後化為助推力,提升奔跑的速度。
她清楚知道這時候被血色怪物追上,她與林染隻有死路一條。
其實選擇與血色怪物拚命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死誌,想用自己的犧牲為族人爭取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