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周府老夫人的鬆鶴堂。 戌時中,正是暮色四合春風微動之時。 “雲知,你顧著自己吃吧,這盛碗布菜的活計,就讓春梅做著,你們小夫妻也是勞累一天了。” 周老夫人笑意盈盈的看著這夫妻二人,是十分滿意。 “母親,平日裡雲知也是百事纏身,好容易和兒陪你用餐,就讓她盡盡孝心也是好的,如此也是顯得我這做兒子的有地位~” 周慎澄聞言,嬉笑著對母親說道。 “我兒這是玩笑,我也是寡婦失業熬出來的,竟也沒有雲知如今辛苦,每日裡賬目往來,總有一尺來厚~” 老夫人說著,用手比劃著長短。 “母親前些時日出來走動,去了我那西書房,好巧趕上幾間鋪子送賬目,母親見了說什麼也不願多坐,怕耽誤我功夫~” 李氏輕笑說著坐下,隨手接過春梅遞來的小碗兒。 “母親不知,先前兒老爺命人給我備個書房,我還高興的什麼似的,沒成想他從一開始就打著讓我給他做賬房的主意。” “也難怪雲知如此想著,那日我一聽說,隻當我兒玩笑,現如今看來,他竟是為了省銀子,哄著自己媳婦兒成了掌櫃的。” 老夫人給兒子夾了塊雞肉,又命春梅給李氏將自己新做的小鹹菜給盛出來些,讓兒媳也嘗嘗。 夫妻二人也是跟著一笑。 “我聽楝樹前幾日說,日後想見咱們周家村的人,是越發容易了,可我瞅著除了咱們家幾個護院的,也沒見著其他人,莫不是楝樹油嘴哄我?” 老夫人望向夫妻倆的目光充滿探尋,她知道自己兒子極其看重李氏,甚少有瞞著李氏的事情。 “母親也是消息靈通,楝樹說的應是周家大集的事情。” 李氏聞言便知,這楝樹估計偷閑時又來看望老夫人了。 “母親想見誰了,隻管派人去知會一聲,兒子攤派個人將他接來便是。” 周慎澄聞言,隻覺得是母親想見個鄉鄰,夾了個涼拌豆角送入嘴裡。 “哎~我個老婆子有的是人陪我解悶兒,老家的人哪個出來不是苦錢的?耽誤誰的營生都不好,倒不如讓春梅、冬蟬她們帶我府裡走走~” “母親不知,楝樹也不是哄你,如今咱們府裡各處周家村出來的,已有二百多人,年輕力壯些的楊樹他們,做個家丁,或者去大集上作護衛。” “老實忠厚的進作坊做工,如今酒坊那兒也缺些運貨輸送的,老爺這兩日又命楝樹回周家村去訓練那招來的家丁。” 李氏說著,眼睛裡亮晶晶的。 “我說這兩天怎麼沒見到楝樹,原以為他是被你派去了大集,竟不想是回了老家,早知讓他給我稍帶些東西了。” 老夫人笑容漸漸的淡了,夫妻二人看著心下不解。 “這些時日,總是有人備了禮品求到咱們府上,我雖不知是什麼事兒,也知道是和那大集有關,日日來的人多了,那些個禮品裡,吃食倒是不少。” “咱們這府裡的人,也都是吃過的,我想著原來的鄰居,在你小的時候也拿些吃的給咱們,便想著也讓楝樹給他們各家兒帶點兒。” 老夫人目光向院子裡掃去,似乎在追憶往事。 “母親,你可知那日日上門的都是些什麼人?” 周慎澄見狀,知道母親又想起自己小時候的艱難日子,怕她傷心,便有意岔開話題。 “那些個都是些沒眼光的,消息又不靈通,如今咱們大集貨棧的起勢了,才想著找到咱們,想多賺些銀錢罷了。” “哪有我兒說得那般不好,我那日出門兒見著幾個,個個衣著光鮮,都像是有些家底的,如何就沒眼光了?” 老夫人聞言,滿心以為這是兒子故意如此,來逗自己開心,何況那日所見的人,各個都是肥頭大耳,滿臉的精明。 “母親莫要不信自己兒子,老爺剛剛籌劃建設貨棧大集之時,那些賣田畝給咱們的人家,不少都是冷嘲熱諷的。” 李氏見老夫人的模樣,知道她是不信的。 “還有人說老爺是仗著我李家才起來,如今是拿嶽家的銀錢在逞能,連倒插門的惡言都有人說了。” “我的嫁妝老爺可是一分未動,竟讓他們白白羞辱這麼一番,兒媳著實是替老爺不平。” 李氏說著,憤怒的情緒漸漸起了,遂放下手中的筷子,隻看著老夫人罷了。 “我兒竟受了如此委屈?為何不曾向我說過?” 老夫人聞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瞬間紅了眼眶,當年為了不讓兒子受入贅的屈辱,母子二人咬牙硬挺。 如今終於翻身,卻有人認為自己兒子是入贅的,還被當麵羞辱,老夫人是真的心疼了。 “所以母親不要同情那些備禮上門的,他們中不少人大半年前還嘲笑你兒,如今讓他們多求著咱們也是不虧。” 周慎澄見母親落淚,有心開導一番。 “我兒是說是難為他們一番,而後再合了他們心意?” 老夫人心下以為,兒子此時是故作腔調,回頭再讓他們如願,豈不平白受了他們羞辱? “哎~,兒子隻實話對母親講了,莫說是市集日漸興盛,一應是由皆需親自過問,隻咱們周氏一族,還有幾千人未曾安置。” “而嶽父、段世伯和雲知外祖家,又有多少閑人?如今每家裡雖說都有人圍著市集討生活,但終歸還是有沒著落的,且咱們新招的家丁護衛,一應的訓練也有的忙的。” 周慎澄知道,母親不是那錙銖必較之人,但對於自己年幼時幾次被人相中,欲作贅婿的事,還是耿耿於懷。 這個勤勞簡樸的村婦,一直將自尊自愛,勤勞本分貫徹到底,提議讓兒子入贅,就是對他本人的輕視。 “是啊母親,如今這相鄰的三縣,都有了老爺調配物資的貨場,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的忙活,怎麼就顧得上那些瞧不上咱們的人?” 李氏見狀,忙出言安慰,老夫人這才舒心了些許。 如此一家人又聊了些許閑話,直至亥時才各自散去休息。